无忧宫待客大殿
司凌夜高坐贵客宝座,狭长惑人的眸子优雅半敛,华美金丝发带慵懒缠绕在鬓间,顺着青丝缠绕而下……胸前绸缎蛟龙纹理衣饰翱翔腾飞——标准傲然帝王打扮。
一身低暗的狂魅,无声将华贵展现的淋漓尽致。
反观主位坐上花错,依旧一身赛血阴柔红衣,不过此刻这妖艳的色泽在司凌夜无声打压之下,却是意外的扎眼讽刺。
“启禀皇上,根据属下这两日追昔勘察,她在无忧宫……”
一暗影动作如鬼魅飘到司凌夜身边,俯身几句耳语,尽是将奴歌在无忧宫大半年来一举一动,交代与司凌夜不落分毫。
蛊惑低沉的笑,司凌夜不其然抬起头来。
“朕,忽然想到一个非常有趣的游戏。”抬手随意挥退暗影。他抬眸对视花错,因地理位置,司凌夜贵客作为与花错高台比较,位置较低,但这种凌家万人之上的气势,却犹似俯视。
半眯着眼睛状似困倦实则睨视……他,居高且冰冷俯视花错。
“皇上倒是好雅兴。”后者悠然抬起眼来,点指拨开沾在唇上一缕柔态青丝,不以为意一笑,蓦然又别过头去。
不必再伪装,亦是再懒得伪装……既然早已决定殊死一搏……
花错一双狭长凤目染上一丝决绝,眼角媚色,艳绝而妖异。
“朕知道,你费尽心力做到如此,定然是不会心甘情愿将她拱手相让与朕,是以……”司凌夜勾唇,抚掌“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原本冷漠坐在另一侧,如玉雕般不动声色的绝音,在听见司凌夜意味深长一声“打赌”之时,盈盈抬起清冷眸来。
“花错……”绝音低声,对着花错示意摇了摇头,暗示他拒绝。
听闻呼唤,花错抬眼看下暗示自己的绝音,却是恍若未闻复又幽幽敛下凤目,无所表示。
对于一介千古帝王,对他最好的讽刺,便是无视。
花错假寐倚在椅子上,似是忘记自己周遭一切,不理会绝音,更加彻底忽视司凌夜。
如此嚣张气焰,若是普通人自持身份被如此明显视而不见,定然早已火冒三丈当即拍桌,然,司凌夜却是依旧稳坐泰山唇角优雅,八风不动尊贵依然。
他看向花错,莫测高深玩味挑下眉尖“好个无忧宫主。”
额首,似是赞赏“如此良将善攻心计……倘若你真心臣服我风渊王朝,朕倒是极为欣赏你,愿赐予你一官半职……”
赐予?
耳边余音绕梁嘲笑而不决,花错却是眉眼不抬置之不理,似是当真睡去。
然,绝音却是清晰看到,花错那拢在袖中修长的食指,在听见司凌夜不轻不重“赐予”二字,变相客气讽刺之时,几不可闻一颤。
‘一官半职’让堂堂无忧宫主来做,是恩典?
似乎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怒火中烧……
大殿外,阳光缓缓普撒进来。
门楣边,一紫色锦绣身影踏着细碎阳光缓步走进。
明眸大眼,手持软骨鞭,灵动华贵流苏随着她动作摇曳,大眼一转望向司凌夜,娇美嗓音低低唤了声“皇兄。”
司凌夜侧目看她,缓缓点头。
这一额首,冰雪消融……
他原谅她,纵使她亲自带着奴歌出逃,可与这皇族他如今唯一感觉亲近的皇妹,他决定不予任何处置。
错的是那个人,那个名唤奴歌的孤绝女子!
若不是她,若雪也不会犯这种错……都是她!
司凌若雪大眼一转,望了望绝音方向,转而两步上前,选择坐在距离绝音较远的一把椅子上。
无忧宫待客大厅,桌椅“一”字排开,他们之间隔着一张桌,两把椅子,不远的距离,却恰似千山万水。
司凌若雪进入殿后,半响,奴歌素面朝天,与之南宫铃相继而入,
雪白的身影毫无宝石装饰,甚至可以称之为寡淡。进入大殿这一瞬,她倔强的挺直脊梁,似乎需要赌上平生所有勇气,所用气力。
将之生命生死大权双手奉上,奴歌不急不缓走到司凌夜面前,一如当初初遇般谦卑而恭敬“属下,参见主上……”
螓首微垂尽是不卑不吭恭谨之色,似乎昨日与司凌夜针锋相对之人根本就是幻觉。
一切都没变,或许她从来没有离开,乖巧的跪在自己身侧……只是时过境迁她眼底多了些什么,令司凌夜看不懂。
薄凉视线俯视奴歌,随意而玩味打量眼前之人。
如玉修长食指微带侵寒,抬起手掌捏着身前精巧之人下颚,摇了摇“朕倒是以为,你当真宁愿死了,也不愿再随朕回宫。”
司凌夜缓缓勾唇,略有倾身俯视他,这样的角度,他的邪魅身影,刚好挡在她眼前,遮去周遭一切光明。
他是个黑暗的剥落侵略者,向来都是。
奴歌眨眼,强自压下心底汹涌波涛“属下知错。还望皇上……”
“你唤朕什么?大半年时间不见而已,歌儿当真是……”邪佞一笑“越来越放肆!”
捏着奴歌下颚的手指巧劲不断收紧,奴歌吃痛,颦眉“主上!主上属下知错!”
下颚痛觉果然轻了三分。
“这才乖……”司凌夜犹似抚摸宠物般,拍了拍奴歌的头。
后者报以一笑,像是为了配合主人而故作开心的玩宠。
原本想要海阔天涯自在一生……可现实中又迫使她不得不委曲求全,卑微受禁下去。
奴歌垂眸咬牙,指尖深陷掌心拢在袖中……努力扮相乖巧如被驯服的猫儿,安静垂头跪在他身前。他不说话,她便不得起来。
莫大的讽刺!
花错半启凤目,精光刹那爆射出来。
想他堂堂无忧宫祭祀!单单这一层身份,怎可遭受如此奇耻大辱!!
“祭祀,你过来!!”
花错抬手‘啪’的拍下桌面,霍然起身间,桌上茶盅受力爆碎,茶水因失去容器承载一时间四溢飞溅……一如再控制不住的人心。
听闻响动,奴歌抬眼看向花错,复又垂头,不为所动。
花错眉宇妖娆隐忍,半响,他再度奴歌伸手“祭祀,过来……你听话。”
戾气猛的收敛,姿态刹那改为优雅温柔,彬彬有礼像是邀请。
红袖摇曳潋滟如水,暗香缭绕层峦惑人,香气一波波侵袭人脑海深处,逐渐游荡开来。
受着熟悉而陌生的香气唆使,奴歌抬起小脸目露迷茫遥望花错……对面之人曼然多娇,莫名的想要亲近…
神思一动,似乎当真受了蛊惑欲要起身。
“你敢?”
司凌夜低低浅浅一声反问,声音不大,却胜在冰寒……犹似冷水兜头而下,霎时拽回奴歌恍然神思。
警醒,错愕……半响终究只剩下了然与痛心。
无力望向花错,唯有心涩摇头。
对不起……
他又对自己用了催眠暗香,虽是明知为了自己好……但,终究还是习惯下意识拒绝……对不起,我并不是你值得守护之人。
“祭祀!”花错再次重申呼唤她“你知道的,我生性邪逆。”
开口便是定论,像是预言某种结束般。
凤眼半眯柔和的对她笑,笑意力不从心却又如此偏执。如此决绝,无声间似乎已然昭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结局。
这一刻,奴歌恍惚觉得高台所站的花错,分明是一只狂邪却又固执己见的妖。明明生性洒脱不为世俗牵绊,却偏生顽劣使自己坠入滚滚红尘来。
如今被莫名卷入这世俗纷扰中不得脱身,后悔么?就算后悔也晚了罢。
叹息“我且与你交情不深,况且你为我所做种种不过出于‘利益’二字……今日就算你为我死了,我也断不会感激你什么。”
挑眉,似错愕“话说的如此决绝?”
“我向来无心之人……你倘若有时间在此浪费口舌,倒不如早些滚回妖界去,少再这霍乱人间。”不要再插手我的事了,不值得。
“祭祀嘴巴恶毒倒是一如既往。”花错掩唇幽怨一笑“不过……本宫早已决定,就算是赔上整个无忧宫,我也定然不会让你臣服在这人身边!”无可更改。
他伸手一指司凌夜,大不敬的动作,桀骜而妖娆。
“你随我走!”
花错望向奴歌伸手邀请,眸色蓦然诡谲暗红环环相生,凤眼上挑,一如那潋滟的红衣,张狂而阴柔……宛若九幽之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