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莲步巧移间,奴歌本事想借着套话的间隙调整位置逃出去,却是对面云端似乎早已料到她如何动作,右手抓着药粉一抛一扬,皆时满室都是刺鼻花粉的腻香。
可这哪里是花粉……
乳白色的粉末飞向高空,落下来沾碰到肌肤那一瞬,姣是奴歌事先屏息,依旧止不住头晕目眩起来。
“不过是些小小的特殊为您配置的迷.药罢了,云端怎么敢伤害娘娘呢?”
世界陷入昏暗的前一刻,耳边分明响起云端这阴冷仿佛来自地狱九幽的嬉笑声。
再睁开眼时,所见的世界皆是一片黑暗。唯有鼻尖,浮动着沉沉的暗香。
这样的香,似檀非檀似麝非麝,别有一种庄重疏离,恍惚间潜藏在记忆深处,竟有些违和的熟悉感。
刚开始奴歌还以为是自己又被囚禁在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后来神智逐渐清醒,缓和了半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所见黑暗,不过是因眼帘上覆了一层棉布,遮挡了视线。
而这满室缭绕的暗香,也不应该是地牢所拥有的。
人,似乎生来便有这样的特质,一旦感官失去其一,其他四官便自动配合敏锐起来。
于奴歌而言尤其触觉,近来伤痕累累的肌肤,甚至衣料摩擦等任何碰触,都是分外紧张敏感。
而此刻听力张到最大,屏息分析着周围动静,似是确定周围无人看守,随后探出指尖不动声色摸了摸身边布置。
——似是身在榻上,手臂指腹下触感柔软,分明是上等苏杭丝绸,再细心些,甚至能描绘出其针脚细密的纹理来。
纤长的手臂又向外探了探——再三确定周围无人,于是长吁口气做好出逃打算,抬手欲掀开眼上遮挡视线的棉布。
“哎?”
却是弯曲的指尖尚未触及眼帘,便被人横空拦了下来。
耳边,有人似笑非笑的问她“做什么?”
清冷的声音与其掌心温度一样薄寒,让人忍不住后退,带着敬畏的心思远离他。同时警惕。
——刚刚明明已经确定身边无人!他是如何冒出来的!?
“别害怕,我又不会害你……”
这样的温声软语,似乎与想象中的陷害不大一样。
奴歌惑然。原本依照宫瑶姬旧部处置人手段,会直接让自己毙命,而后趁着夜色天黑丢尸到荒郊野外,任凭野兽残食。
她已经做好了被野兽分身,尸骨无存的心理建设。
可这样的场景,却是与料想中天差地别。
鼻前暗香,身下软榻,旁侧有人相守,而并非豺狼……
有些吃惊,更多则是疑惑。
云端这唱的究竟是哪一出?
犹如即将上断头台之人最后一餐,丰盛,却分明使人惶惶不安。
张开眼,明明有锦布遮挡视线看不见外界,却依旧忍不住想要眨眼,努力感受着锦布裹在眼帘上的柔软与温度,深呼吸。
调整心态,努力告诉自己以不变应万变来适应现实时,却分明能感受到有人用指尖,在一点点挑开自己本就不多的遮寒衣饰。
于是刚刚在心底建设的堡垒又有了裂缝崩塌的前兆。
“云端,是宫瑶姬的人?”
对方却不回答她,只自顾自手头上宽衣解带的活。
“是云端派你来羞辱我?”
直到认知清身边之人在做什么,奴歌方才恍然———再多温柔软玉,至多也不过是事先布置好的羞辱陷阱。
“我要见云端!!”
“嘘,别吵。”
那人似乎在专注研究着她衣襟前的带子,解不开,有些懊恼。
“你认识云端么?我真的有事找她,你……”
反手去挡间,却两下被那人擒拿住双手,而后被迫置于头顶,一副待宰羔羊模样。
“放开!!”
“呵……”
只有单音,类似嘲笑的回复,反倒迫的奴歌羞怒在心不知如何继续套话。
事先因躲避不及中了云端迷.药,如今反抗不起;又明知对方奉命而来,不会理会自己任何要求。两条生路均被封死,于是便只能迅速抉择,退而求其次自保“停下罢,你看我这身体伤痕多的吓人,免得伤了你眼睛,不如你打我几下充数,放了我出去交差?”
“……”
“在你雇主面前,我保证多多为你说好话,将自己形容无限凄惨。”
“是么?”对方扬了扬眉尖,却依旧不为所动模样,却反而随着奴歌喋喋不休,露出戏弄之意“你倒是说说,你是如何吓人的?”
“我说的是真的,我体内有寒毒,不能xing房事……你若是为了任务羞辱我而染了恶疾,其实,相对来说则是折辱了你自己。”
“哦?”故意夸张的相问“为什么如此以为?”
对方声音却像是刻意用内功转变过,一时间辨不出声色老幼。只是觉得尾音微扬,有种道不出的独特韵华。
辨不出对方年龄,便动用不了心理战术……不过唯一可以确定庆幸的一点是,他对自己‘旧伤’感兴趣,于是再接再励“这是事实……”
‘呲啦……’
‘事实’二字刚落,对方似是不耐,便直接扯开其剩下的衣襟。
“嗯,你说的我都信……不过既然你也知道我是奉命行事,那便更要配合着些,正应了那句话———你我二人,早死早托生。”
“你!!”
此人话锋不露,却分明暗处咄咄逼人相讽。
顿觉羞辱,于是双臂扭动极力挣了挣,姿态决绝无助,倒像是一条被打捞上岸,极力想要重获呼吸的鱼。
此情此景,眼前是一片黑暗,尽是令人惶恐的色泽。
周遭的环境迫使她紧张敏感起来,只觉近在咫尺处,有一双寒凉的眼将自己周身尽数打量。
不带情-欲,竟是完全审视观察的味道。
“你说的没错,一身伤,果然让人有些败兴。”
抬指掀开最里层的亵衣——入目,本应雪白无暇的躯体,此刻却遍布交错伤痕。
肩骨烙痕,心窝箭伤,周身鞭迹……淡淡粉粉的肉痂,一切的一切似是都在无声证明她今生都血洗不去的耻辱。
对方久久无言,亦是无所动作,奴歌以为,他是被自己身上伤痕吓到了。
于是趁热打铁“我这些伤才刚刚好,肌肤愈合结痂,小心伤口再断开出血,污了您高贵的身子。”
“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放了你,嗯?”
明明并无过多的字眼,可那最后一个反问的‘嗯’字,此刻听来却是如此暧昧。
冰凉的指尖沿着鞭伤缓缓滑过,惊得奴歌一颤,不禁语速更急“云端是瑶淑妃的人,而今瑶淑妃已经殁了,大势已去,你没必要跟着她,更何况,更何况……”眼下情急,委实再找不到什么理由,于是有些出于滥竽充数心理,恍惚张口竟是搬出不值一提的身份来“我虽是弃妃,但怎么说也是个‘妃子’不是?你不怕我,也要顾忌着……”
“你说皇上?呵,我为何要怕他?”
“你不是风渊人!?”因眼睛看不见,心底情绪焦躁,愈加着急起来,于是倒也忽略了对方回答应付漏洞百出。
“你是月扶的么?月扶我也有认识的!”
却看不见对方眼底一瞬转冷。
“羞辱我就等同于羞辱了你自己,万事你可要考虑清楚,我……”
“来这之前,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
“我跟你有仇!?”
对方静默片刻,似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顷刻后暖声应她“没有,从来没有。”
当一个人无意识重点重复什么时,那便定是想要试图掩饰什么了。
轻薄质量次等衣服被对方轻易扯开,露出胸口以下更深鞭伤错结疤痕,一道道,仿佛都在倾诉当日雨幕下,伤痕遍体之人的哀歌。
不禁倒吸冷气,本是想要继续向下游走的指尖发僵“你果然,没骗我。”
“后背还有更多,你要不要看?”似是满意对方的反应,奴歌不禁自嘲而笑“我如今就是个残废,模样都已如此,难道你还喜欢在烂泥上再踩两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