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东方凤凰!”南宫引千垂眸看向这脸颊烫伤,皮肉干瘪的女子,却诧异觉得她惊艳。
并非是美丽,并非世人俗称简单的漂亮……而是一种冷,任凭这世上再多花容月貌,都比不得她一缕青丝变白发。
孤寂,与世隔绝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任谁都追不上,触不到。
他要的正是这样的她———心死,无情,只为仇恨而活。
没有美貌又如何?她手里的刀锋可以使任何一个试图嘲笑轻视她的人永远沉默;没有荣冠天下的身份又如何?她只是这世上一缕幽魂,本就不需要任何俗世虚名束缚;没有了天籁嗓音又如何?无需再唱歌,无需再声嘶力竭……因为这天下将默默的臣服,静静的观察,只为她一道神谕唇语。
海到天边天作崖,这才是真正的神———末世神女,无人能超越,亦无人能与她并肩。
“凤凰涅槃,涅而重生,如今在灰烬里沉睡太久的你,是该觉醒了。”
‘什么时候开始?’
“你想什么时候呢?”
‘我一心只想要卿别云与司凌夜人头落地,时间,自然越快越好。’
“可以,不过我不得不提醒你,这次为你重塑肉身,将是无法想象的痛苦过程。”
‘我无所谓。’这世上,又有什么能比心死更为让人绝望?
抬手将折扇拢回袖中,南宫引千一步步后退,视线却依旧一转不转盯着奴歌“明日,我会来接你。”
‘好……’
午夜,是月扶,灯未灭,人不歇。
明明看不见,奴歌依旧临窗坐在梳妆台前,用手摸索着,一寸寸梳理满头银丝。
“姑娘,夜了,还不休息么?”
一旁被南宫引千派来服侍奴歌的婢女兢兢业业在一边添着灯油,同时抬眼看向奴歌,与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姑娘,您是担心自己容貌被毁么?”
‘已经毁了吧。’
‘嗒’一声将木梳搁置到梳妆桌上,奴歌屈指摸向自己烫伤凹凸不平的脸颊,侧脸看向那宫女方向‘我现在,是不是很可怕?’
“姑娘天生丽质,姣是少有瑕疵,亦并不妨碍您整体光辉。”婢女精通唇语,当下以为奴歌是在如寻常女子惆怅容貌,便避重则轻安慰“况且姑娘这满头白发委实漂亮的很。”
‘我从前不是这样的。’
弯曲的手指想要握紧,却因骨节曾被寸寸断碎,便有些力不从心。
指尖勉强碰到掌心已经最大限度……也不知这样一双手,将来如何再操剑杀人。
干枯的白发如杂草,摸在粗糙的掌心,更是没由心烦。
‘给我剪刀。’
那婢女似是看出奴歌目的,当下迟疑“姑娘,当今天下若无国丧,皇后不得断发,若是寻常女子,家无祸患,亦是……”
‘我无国亦无家。’
无国亦无家……这看似洒脱的一句话,背后又要深藏多少不为人知的疼痛?
婢女沉默,却依旧束手站在油灯旁,不动。
‘你不方便给我取?那你告诉我剪刀在哪,我自己去。’说着竟要起身,往白日里婢女置放女红刺绣的角落而去。
“姑娘!”那婢女倒也算是个眼疾手快的,当下抢在奴歌前头,匆匆将针线剪刀,甚至连刺绣到一半的鸳鸯戏水荷-包都临窗扔了出去。
“姑娘,您还是莫要为难婢女了,婢女也是受命在此守护姑娘,你若是万一有了什么不测……”
奴歌恍然‘你以为我是要自杀?’
诧异“难道不是?”
“阿稍,你先下去吧。”
奴歌身后蓦然传来低沉一声,浅浅故作温和,依旧难掩其中与生俱来的邪气。
‘你怎么又回来了?’听到声音之后,不其然鼻前传来一阵清浅药香,奴歌已然断定这人便是南宫引千。
他近来不再掩饰实力,行动越加神鬼莫测了。
“来看你。”说着竟似挪揄“怕你用剪刀自杀。”
‘你需知道,倘若我真要自杀,也必要拉一个垫背的你。’
“好姑娘……这话听着真叫人感动,算是殉情么?”
奴歌抿唇,自知身手与嘴上功夫均斗不过南宫引千,干脆放弃取剪刀断发,转身走回到床榻边。
‘夜深,我要休息,你看完我可以离开了。’
“丞相府距离皇宫很远。”
奴歌不理身后人故作幽怨,侧身躺到榻上。
“后宫里我又不方便来回进出,如今潜伏来到你这,已算是极限。”
奴歌:‘……’
“我以毒医名义发誓,我不会对你如何。”说着竟不理会奴歌反应,径自和衣躺到奴歌身侧。
“借你床榻半边。”
并非协商,而是通知。
‘你滚。’
感受到身边有淡淡药香漫过,同时有人体温穿透锦被,一层层如海浪侵袭而来,奴歌届时抗拒坐起身。
“睡吧。”他却头枕着自己手臂,悠悠合上眼帘,闲适着姿态动也不动。
‘我叫你滚!’
“你如今已是万毒之体,阴寒无人能近。”
‘不需要你管!’
“别置气……躺下,我为你疗伤。”
奴歌僵住。倒是眼都不睁的南宫引千准确抓到她手腕,强行将其拽回到榻上“你内府空虚,曾经内力修为悉数被废,再不及时过渡内力将成永世废体。”
‘我不需要你……’
“我不是在帮你,而是在成就我自己,这样说,你可接受?”
僵持半响,似乎这一生中,于奴歌而言,比女子节操更为重要的是修为———她侧身躺下,果然不再挣扎。
锦被自身下一直盖到肩膀,同时有一只手缓缓印到背后,有暖意一点点传来……
“你有如此心机计谋,为何不去自己杀司凌夜。”
两人内力流转,心意相通时,她质疑如此说。
“想要一个人认识到他自己的失败,便必要从他最脆弱处入手……而于司凌夜而言,奴歌,你是他犹不自知的弱点。”
“胡说。”
“是否胡说,这结果我们需要时间来鉴定……相信我,倘若说这世上还真有人能伤到那无坚不摧的帝王,那人必然是你……于是,我需要你。”
“原来你不止打风渊的主意,更是妄想将一介帝王的尊严踩在脚下。”
“对极,又错极……我要的不止是他放弃尊严……”
“这一切都是你害的……你如此对我,将来,我亦不会放过你。”
“我可以将你这要挟,当做心疼我耗损修为么?”
奴歌果然沉默。
“其实你若不是如此倔强,也许,我当初便会有一丝心软,不会将你逼迫至今……”
夜深,有人如此长叹一声,不过轻微的,只有他自己听的见。
“皇兄,我求你,你就让我见一见歌儿姐姐,我知道她就在这深宫中某一角落,你就让我见一见她,就一面!”
“月漓,不得任性!”
“我没任性!我就是想要看一看她!”
“你可是堂堂月扶三皇子!怎么可以感情用事!再啰嗦,你便一辈子都别妄想沾到她半片衣角!”
“皇兄?”被称为月漓的清秀少年似是睿智发现什么“你是不是妒忌我?因为我可以光明正大出现在她面前,而眼下的你则不能?”
“住嘴!”
月扶东宫内,明明将近子时,三皇子大殿却依旧灯火通明,并且时不时传来争执声,对此宫人则是见怪不怪,似是早已习以为常。
自打三皇子秘密出宫归来以后,便一直向二皇子提出这样或那样的古怪要求,而从后宫内来了一位被毁容,其貌不扬,甚至可谓面色蜡黄丑陋的女子后,这两位皇子闹腾的更加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