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星河耿耿,一弯蛾眉般的下弦月,正挂在远处的树梢,晚风中还带着花香,景色神秘而清幽。
萧雨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心中有太多的疑惑未解,怎能就此罢手?
机灵的黑眸频转,暗自思忖着,便屏气凝神,小心的聆听着外房琴香的动静,直至没了声响。
片刻后,她悄然起身,从床下拿出那身夜行衣换上了,又将流云般的青丝拢起,英姿飒爽,一条黑色的面纱在脑后一系,慑手慑脚的推开窗,稍一运气,弹地而起,轻盈的跃出窗外,瞬间便没了踪影。
轻功绝佳的萧雨行走在屋檐上,顷刻间,便出了洛府,从屋檐上跳落着地,闭目凝思着白天去怡园的路线,一早上去怡园时她并未注意是怎样的途径,不过,回府的路上,因她已对林承恩有了特别的兴趣,便暗暗记着马车的行经。
稍做回忆之后,萧雨那双灵目睁开,环视四周,待看到了那条去往怡园的路时,脸露淡笑,怡然自得的运气疾走,此时可没有白天的马车代步,如果靠这两条腿走去,虽那怡园并不远,怕走到了天都要亮了。
萧雨几个弹身,速度奇快,因她自已有功夫,加之过去做鬼魂时习惯于黑夜的视线,反倒顺利的找到了怡园,看到那个月亮门时,心里不禁旸然一乐,那不就是怡园的梨花园入口吗?不过,好像那林老伯,住在怡园的深处,白天她并没有往深处走,里面是副什么情形并不得知。
一双灵动的秀目转了转,跃身跳到围墙之上,及目远眺怡园内的景象,却只见得大片大片的梨花,在这夜色下依然亮白****,不过此时却不像白天那般烂漫,看起来更加冰冷阴森了。
霍然间,萧雨顿感颈后生风,浑身打了个激灵,不禁回身而望,却未见半个人影,转回身时,心下暗想:这鬼地方,虽然我也曾为鬼数日,可鬼也怕鬼的,哎……想着,她不禁将两只小手合实,放在额前嘴里念念有词祷告了一番。
忽然,在沉沉的黑黝黝的夜里游动着一道黑影,惊得萧雨险些从围墙上跌落,而此刻,那黑影似乎也察觉到了萧雨的存在,二人均是屏气不动,似在分辨对方是敌是友。
顷忽间,二人同时贴近出手,萧雨玉手连挥,一连劈出五六掌,对方也不弱,双掌一合,把萧雨凌厉的五六招悉数化解。
“哼!”忽听对方一声冷笑。
萧雨见此,一咬玉齿,一掌横拍出去,紧接着娇躯微闪,在对方左右来回迅速移动,宛如穿花引蝶一般令人目眩,身形轻盈灵快,最难得的是掌势翻飞间,施展迅疾的花巧手法,隐藏着无限劲道,随时可化巧招为强攻让对方败下阵去。
然对方却只左右闪躲着,身形敏捷,并非想与萧雨对抗,恍惚间,对方模糊一闪,未待萧雨看清,一掌将她玉臂振麻,萧雨陡然变色,一个脚步不稳,欲从那围墙之上跌落。
危急之时,对方居然,一个旋身,揽住萧雨盈盈纤腰。
这怀抱?萧雨忽一思量,转眸看向那人,娇呼一声:“你?”便从对方仅露在外面的黑眸中看出此是何人了。
二人轻轻落地,萧雨挣开那人的怀抱,瞄了瞄四下,轻声说道:“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也来了么?”洛天舒冷哼一声,复又说道:“那么热闹的寿宴居然没有累到你?”
萧雨闻言,微蹙俏眉,心里还有些不满洛天舒寿宴未来之事,他到反而像有理了一般,一时猜不透眼前这人,面容如霜道:“洛府个个有情有意,我开心得紧呢,怎会累到?哼。”话中暗指洛天舒无情无意。
洛天舒闻言,轻扬眉梢,清亮的眸中流光冰冷直射向萧雨,刚刚和萧雨交手,那阵快掌急攻,他便已经知道是她,不过她掌力过快,不容空隙他才还掌一击。
此刻,他倒有些担心自己那一击会不会用力过猛,振伤了她,欲开口去问,但见她那副神情,想到她与洛天萧那般温柔,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独自复行。
萧雨见他要走,不知要不要跟他同行,站在那里踌躇了片刻,又见洛天舒毫不回头的冷漠,轻咬朱唇,狠跺了下脚,与洛天舒反向而行。
“你要去偷花么?”萧雨刚走出两步,便听到洛天舒清冷的声音,低低的传来,顿足回首,见洛天舒头也不回,依然向前走着,复又听到他说:“那边是花窑。”
萧雨虽恨的牙痒痒,可也没办法,他一定是比自己熟悉这里,洛天舒当然知道萧雨此行目的,故意逗她。
萧雨无奈的转回身,悄然跟在洛天舒身后。
洛天舒虽未回头,却倾耳听着身后衣袂步履之声,在风中微荡如鬼魅一般,不觉左脸上的酒窝微微一陷。
萧雨跟随洛天舒穿过了梨花林,便看到挡在眼前的一座假山,山虽然算太大,却也有千百竿翠竹掩映,一派苍绿;山下有一条小溪,沿着山脚曲折而去,发出淙淙鸣响,令人心旷神怡。溪上有一石桥,桥柱上刻着三个墨字:“明心桥”,字迹遒劲有力。桥下用石子铺成曲径,两旁仍然是翠竹苍绿欲滴。
萧雨不禁赞叹,没想到这怡园深处居然有这样大一片山景池塘,更觉这林老伯不简单绝非普通人,脑际疑云众生,几次欲问前面那冰人,又都忍了回去,不禁想起洛天萧来,如换作是他定然会耐心的为她讲解,而那冰人,恐怕也只会冷哼几声,这样想着,又在洛天舒身后狠狠的瞪了一眼。
二人绕过假山便已来到房前,洛天舒停下脚步,端视着从何进入内院,不禁又有些好奇,怎么这若大的怡园连个守夜的更夫都未见,冷眉紧锁,暗自思忖起来。
萧雨跟在他身后,游目四望,未及时停步,一头撞在洛天舒背后,洛天舒微微侧首,萧雨轻声嗔道:“你怎么停下来了?”
洛天舒冷然不语,视线落在微开的院门上,眼中流露着疑惑之意。
萧雨见他不动,寻视望了过去,顿时明白了他的疑虑,轻声道:“这门怎么会?”
“哼。”洛天舒冷笑,心中已猜出个大概来,便大大方方的向那院门走过去,萧雨凝眉看着他的背影不动。
洛天舒停下脚步,回首间目光冰冷有如利刃,道:“走吧,主人在等我们。”言罢,继续向那大门走去。
萧雨虽不解,略一思索,便秀眉一扬,轻踏莲步跟了上去。
洛天舒和萧雨二人,进了内院,仍未见一人,院内正面五间上房,都是雕梁画栋,上有飞檐凌空,下有青砖铺地;两边厢房用游廊贯穿,四通八达,轩昂壮丽。
进入厅堂,抬头迎面悬挂着一幅墨龙大画。只见一条巨龙,在云雾海潮中上下腾跃,时隐时现,煞是威武雄悍。巨幅水墨画下,是一张紫檀雕螭大案。案上摆着三尺高的青绿古铜鼎,一边是金蜼彝,一边是盛酒的青铜祭器。
林承恩手捋花白胡须,笑容可掬,站在厅堂中央,看着他二人走进来,声音不高,却威严不可犯的说道:“老夫恭候多时了。”
洛天舒和萧雨见状,纷纷摘下了面巾,拱手抱拳一礼。
便听洛天舒淡然说道:“却不知林老伯等的是谁呢?”
林承恩垂目一笑,抬眼看了看萧雨,笑道:“老夫未曾想到表小姐也有如此功夫。”那双精目闪烁,分明看得出其中的不解与惊喜。
又转目看向洛天舒,复又说道:“老夫只料到大少爷会来。”
“哦?”洛天舒这一次没有猜中,为何林承恩会等他呢?眼中透出不解,陡地神色变得阴沉无比,一字一语道:“林老伯,在等天舒?”十年在外,洛天舒与人与事均多些防备之意,对自己猜测不到之事,更是戒心重重。
林承恩双眸一瞬不瞬的盯在萧雨身上,看得萧雨好不自在,萧雨听着他二人的对话,好似与自己毫无干系一般,一脑袋的浆糊。
洛天舒也看出其中的迥异,林承恩种种神情暗示着他对萧雨异样的情绪,却为何说等的人是他。
突然间,林承恩神情黯然,沉吟半晌,才道:“如若老夫心中所料无差,十年前,表小姐的家人一夜尽逝,可对?”
这话一说出口,萧雨顿时惊得浑身一僵,半张朱唇凝视着林承恩,今天一整天都想知道的事情,居然从一个外人的口中听到,怎让萧雨不震惊?
洛天舒对萧家的事也只是略知一二,萧府上下当年发生了什么事,被封锁的严密之极,再没人提及,也没人敢提起,洛天舒也曾花费些精力去调查,终未有结果,只得到得了恶疾先后离世的答案,见没有其他的说法,便也信以为真了。
而林承恩这样一提,必然事出有因,难道真有隐情?
萧雨杏目圆瞪,错愕半晌才回神,嗫嚅道:“是有此事,莫非林老伯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