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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悔过

因为等怜卿师祖的消息,等得有些乏了。紫萱便随意找了一个供香客歇息的亭子休息,庵内噤声许久的香客们进入解语苑后,俨然是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近日之事。

紫萱自然是对这些家庭琐事没有任何兴趣,听得是昏昏欲睡,却被一个打翻酒杯的小丫鬟惊醒过来。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小丫鬟连忙跪下,便收拾着碎片收低头认错。那女子瞪了一眼小丫鬟,继而又搭话道“翠容,怕是你在酒里下了毒,这才端都端不住,心里发怵吧”

翠容连忙推脱道“奴婢不敢”

她的主子正想发难,身边几个淑女和事者连忙安抚“好了,阿妹,一个酒杯而已,别计较了”着粉衣长裙的年轻女子劝声道。

那主子叹口气,道“阿姐有所不知,今早我父收到宫中消息,那给谋害昭妃的医师已在狱中畏罪自缢了,致死的就是一杯毒酒。我是想着发怵,却被这小丫头给震慑到。”

“啪”紫萱感觉心中的一根蹦得紧紧的线断了,谋害昭妃的医师,不就是她坐在不动,睡意全无,竖起耳朵根听着这宫中流转出来的事。

“你怵什么?”绿衣女子插话道“一个无关紧要的医师而已,与你八杆子打不着”

那女子叹口气,轻声道“你们有所不知,这医师是前朝先帝的宠臣,先帝驾崩以后医师辞官归隐,如今被皇上召回皇宫不出几日,就落的谋害昭妃的罪名,其中之奥秘,哪里还需推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今日来庵内也是为爹爹祈福,他亦是两朝元老,万一”

她们后来又说了什么,紫萱已经听不清了,只觉得脑子浑浑噩噩的。她离开了香客亭,在解语苑绕圈圈的走路,杏花的香味依旧甜腻,却让她闻得头皮发麻。

师傅师傅就这么死了?

紫萱的眼泪止不住了,她小声的啜泣着,一想到养育了自己近二十年的师傅,就这么死于非命,她除了自责,还是自责。若非自己要和阿齐生情,若非自己执意要去寻找他,若非不是自己,师傅根本不可能重出人的视线,也不可能被皇帝召见,更不可能..

“唔”她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蹲在一棵杏花树下,泪如雨下。阿齐不再身边,她亦失去了养育自己多年的师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她的孤勇,终究还是害了身边的亲人。

“陆姑娘?陆姑娘”小姑子带回来怜卿师祖的消息,正愁找不到陆紫萱的人,却听见这隐隐约约的哭声,这才在丛林中寻得。

紫萱哭的几近断气,眼睛红肿,满脸都是泪痕,情绪也到了崩溃边缘。

“陆姑娘?你怎么了”她想睁开眼睛看看来人,只觉得阳光很是刺眼,猛的一站起身,眼前一黑,便不知所云了。

“昏迷了?”

从暗卫那里得到了的最新消息,何信威知道陆紫萱被大雨淋坏,昏迷在长吉街尾,最后被一个小尼姑所救。

“是的,尼姑庵为女诫之地,小人不敢贸然潜进。但能确定的是陆姑娘是被人抬进尼姑庵的”暗卫严声说道,挪耶有两座寺庙最为尊显,一是安规镇的少林寺,再就是长吉街的尼姑庵。暗卫有所顾忌,便回来询问圣意。

何信威想了想,王明道已死,至于那个女子“今晚,把她带到御书房去,朕要亲自审问”本来他能直接赐死的,只是这女子是何齐危的心上人,贸然赐死的话,会惹的何齐危不快。

“小的明白”暗卫隐退。

“李云”何信威想到了什么,忽然喊道。

“奴才在”

“今日朕早朝的时候,皇后可有动静?”

李太监擦擦汗水,只觉得一个脑袋都不够用了,高声回禀道“陛下一离开寝殿,皇后娘娘就差人送去了避子汤药,同时还把柔筠的奴级去掉,升为了常在,入住率三墙南面的流离居”

何信威不自觉的露出嘲讽的神色,上官仪一直在后面跟着他送药水,生怕身份卑微的女子怀有龙种,却不知他何信威就是这天下之主最大的冒牌货。“哈哈”好个皇后,不愧是他何信威的女人。

李太监瑟瑟缩缩的抖抖身子,心想这等师傅身体好了以后,赶紧让师傅回位,他可不想就这么几日,平白掉了脑袋,他实在看不穿陛下的心思,又怕说错什么做错什么,惹的何信威不快“摆驾琉璃居”

“是”

他偏偏就不想让那个女人安稳度日。

怜卿师祖的安身处,在庵内最为僻静的一处莲苑内,苑外表示着“香客止步”的告示语,季节已过,莲池早已过去了最美的时令,只余下残莲败藕。

“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她便是伴随着这让人平静的“静心决”,幽幽的从梦中醒来。

她梦见五岁的时候初遇师傅的场景,梦见十四岁的时候,初遇阿齐的场景,梦见了那片美丽的草地上,自己和阿齐的许诺,又梦见了那竹屋内有人喊着“紫萱,吃饭了”,这一梦,梦的很是累,好像一梦梦到了二十年。

“心宜气静,望我独神”

要是,能回到过去,该有多好。

待到紫萱醒来,已经是凌晨时分,昼夜安静。怜卿师祖屋内的烛火似乎燃不尽,她睁开眼睛,就看见盘腿坐在自己床的对面的庵椅上,闭眼碎碎念的师祖。

“心神合一,气宜相随”

不及诧异,师傅死的悲怆又一次填补内心,本来空荡荡的心绪,那悲伤满的似乎要溢出来。

”在紫萱快要落下泪来,怜卿师祖忽然开口道。紫萱心神一愣,不知为何,老人的这一声让她的心沉静许多..她抬头看过去,怜卿师祖面容泛着慈光,让人不禁肃然,或许是出关不久吧。紫萱叹口气,之所以知道她,还是因为师傅。当年师傅说,若是有事自己又不在,就让她来长吉找怜卿师祖,她自会助她一臂之力。

师祖抬眸,看着眼前这个摇摇欲坠的泪人,柔声道“明道收你为徒,自是你们的师徒缘分。今朝道死于狱中,亦是命理所在,你切勿多加自责”

怜卿一语道破紫萱心中的顾忌,她闷声回应“若不是因为我,师傅也不会回到挪耶,跟不会被皇帝召集入宫,被扣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然后死于非命。而这些都是我的错”说着她又要哽咽起来。

不在你,战火连绵,高位人的贪欲残暴,才是真正的祸根。明道之死可让你醒悟,却也是一件好事。今日你来寻我,何事?”怜卿不是多语者,很快进入正题。

舔舔自己的唇瓣,说道“我从师傅那里得到了一个东西,这个东西,可能在将来会改变挪耶高台的局势,也就意味着整个挪耶国都将重新洗牌。只是紫萱能力有限,错过了阿齐不说,连最起码的自保都做不到。所以”她将信从怀中拿出来,放在怜卿师祖的面前,跪下身来,继续道“师傅已经遭难,紫萱恐怕也命不久矣,皇帝残暴手段凶狠,致使挪耶出于水生火热之中,主城百姓虽不知,其他小城却早已是尸横遍野。君舟民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恳请师祖将此信收到,待到定远将军回到挪耶,亲自将此信放于他的手心。天下之势,就在此一决”

怜卿看了紫萱良久,点点头将封的死死的信件收入囊中“看你面相,我便知发生了何事。十余年前的罪孽,终究还是物转星移,很快回归主位的。只是”她稍稍顿了顿,轻声道“只是恐怕你没机会看到此等景象了”

紫萱瞪大了眼睛,刚想发问,又不再说话。她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皇帝害死了她的师傅,她便要潜入皇宫给皇帝一杯毒酒,同归于尽。她的身份早就不在允许她和阿齐在一起“这个,是你师傅让我交给你的”怜卿从身后拿出一封信件,看上去和紫萱递给她的那个无异,只是信纸要新一些,但仍能看出来,是有些日子了。

“这是?”紫萱好奇的结果信件,拆开来一看,里面夹着一张泛黄褶皱的纸条,上面赫然的写着一大段话“萱儿,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就说明我已经不在人世了。这么多年过去”

这是一封家书,而笔迹和师傅的,居然没有任何区别,怎么紫萱好奇的看着怜卿,她并没有再继续往下看,而是好奇的看着怜卿师祖,希望能从她的眼中得到答案。

怜卿道“这是明道留下的第二封信,一年前他将此信交予我,并说有朝一日,若有一女子来寻我,拿着紫坠玉簪作为信物,让我千万要去见一见这个女子。并且将这封家书送与她。那不只是养育情义,还有就是..你其实是他的亲生女儿”

“轰隆隆”天空忽然劈下一道闷雷,昨日的坏天气似乎传染到了今日。

“您您的意思是我师傅,是我的亲生父亲?为什么我不信”紫萱猛地摇头,既然如此,为何这么多年,他都没有认自己,而且还由这她悲悯伤怀,一次次在五岁的噩梦中醒来。而现在,知道这个事实,竟是在他已死之时!

“明道要说的,都写在了信中。他没认你,或许是他身上背负着这样一件事端,怕会影响到你的将来..不管怎样,紫萱你要好好活着,你是你父亲用死换回来的,不可以再寻死觅活,自暴自弃了”怜卿说完最后一句话,便闭眸念决,不再多言。

紫萱站立良久,那份冷冰冰的信纸这一刻看来是那么炽热,这一段尘封的过去..她从不曾得知,而今日她良心更是难安,师傅爹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自己,可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啊她“谢谢师祖教诲。紫萱一切明白。”这几日,她吞咽下太多情绪,或许一时难以消化,只是她明白,是到了要放手的时候了。曾经的陆紫萱已经不再来,不会在为了一点生活琐事忧心忡忡,曾经的陆紫萱已经害死了师傅,她不能在执迷不悟下去了。

往后,紫萱的路自己来走。不会再借助任何外力。

“相间若余,万变不惊.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师祖的静心决再一次响起,紫萱告别了师祖,离开了莲池。只有那老人清清淡淡的声音,盘旋在她的耳际。

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师傅”难掩悲伤,她却也不再流泪。一开始那个决定还有些动摇,而到现今,她已经确定了自己要做的那条路,至于阿齐她已经拥有了属于他们的美好回忆,不能在奢求那么多了。

刚刚走出莲池,紫萱就被一个黑衣人从背后袭击,劈了一道,又一次昏死过去。有时候她会想,若是自己一睡不醒了,是不是所有的苦难和悲伤都会烟消云散,那些因为自己受难的人,是不是会活过来紫萱的眼角划过一道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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