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在边上悄悄的拉了我一下,估计是怕我得罪这些人。我装作没有察觉,继续对皇后礼貌的道:“前些日子进宫面圣,妾身实在是太过失礼。好在皇嫂识大体,有风度,替妾身解了围。妾身在府中,每每思及,都感念皇嫂的知书达理。今日在宴上,又见到皇嫂如此体谅自家姐妹,雍容典雅实在叫人好生折服。妾身心中这才明白,如何是叫做母仪天下!”
皇后娘娘又是半天不说话,我等了许久,才听得“盛誉了”三个字。
她说话就好,说话我才接得下去话茬。我立刻顺杆道:“皇嫂为六宫之首,平日要为皇上处理后宫琐事,事必亲躬自然是日理万机,若是像妾身这般愚昧之人,怕是如同千丝万缕缠绕,难解分毫;但是皇嫂蕙质兰心,六宫大小事务都安排得妥妥帖帖,对待众位姐妹更是关怀备至。正是因为皇嫂的明察秋毫,皇上才可以无后顾之忧……”我一边想着措辞慢慢的说着,一边悄悄打量皇后娘娘的神色,见她似乎非常受用的样子,就停顿了一下,方假装不经意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妍妃,微笑道:“今日的事情,想来皇嫂一定比谁看得都更清楚,也一定会秉公处理。现下是佳节盛宴,宫中内外都承蒙皇家圣德,皆为一团和气。以皇嫂的秀外慧中、善解人意,也必定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又怎么会被一些人的无事生非所左右。”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再多说也无益。我便静立在在妍妃的旁边,低头垂手等待皇后娘娘发话。
又等了半晌,皇后淡淡的开口道:“妍妃你起来,今日伺候皇上你也辛苦了,回宫去歇息罢。”我心里顿时放下一块石头,也懒得理那谁谁难看的表情。
那个话最多的妃子又出来准备哼唧一句什么,还没表达出来。皇后就赏了她两个字:“回宫!”
我心里也紧跟着跑出两字:活该!
这也太没眼色了,皇后娘娘经过我那一番天上有地下无的吹捧,纵然是有心刁难妍妃,这会子也要表现得气度不凡啊!
我立刻和紫陌一起垂手弯腰立在那儿,口中道:“恭送皇后娘娘回宫!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吉祥如意!”
等到那一帮人浩浩荡荡的都走了,我赶紧拉起妍妃。妍妃的身子是真弱,我把她扶起来的时候,她靠在我身上,有点摇摇欲坠之感。紫陌早扶起了那个哭得跟泡在泪水里似的倒霉小丫
头了。
“沏儿,你为我受委屈了……”妍妃轻声开口道,我这才看了那丫头一眼。看她整张脸都是红的,真是可怜见的。我心里也有些不忍,同是宫女,那王夫人的婢女下手怎么那样狠!
我和妍妃的贴身侍婢一道扶着她,往华妍宫走去。
一行人进了华妍宫来,我先帮着小宫女扶妍妃在床上躺下。她看起来似乎十分的脆弱。紫陌帮着带那个叫做“沏儿”的悲催丫头去敷冰块。
我看着妍妃微皱着眉头的样子,转身轻声问她的贴身侍婢:“娘娘近日来,身体有哪些不适?可请过御医?”
“娘娘近日常常有晕眩,食欲也不太好。请过御医,说是气虚所致,调理调理就好了。”那丫头答道。
我心里沉吟了片刻,没有说话,对她笑了笑道:“你先下去休息吧。这里我守着就好了。”那丫头有些迟疑,看了看我,我又重复了一遍。她方才离开。
我在床边坐了一会,见妍妃已经安然入睡的状态,就起身到了一边的桌子旁坐下。我坐了一会,自己觉得有点儿无聊,四处打量着,见外面套间的桌子上放着一些书籍,另有文房四宝,就慢慢的走过去,随意翻了翻。书籍大都是“法华经”、“观音心经”此类的佛法经文。我有点无趣,心里想着宫里的女人是不是都一定要靠这个来度日子。
我拿起砚台研磨,刚研了一会忽然听到身后有一丝声响。我怔了怔,感到背后出现了一个人。我立刻转身还未来得及开口大叫,嘴就被人捂住了。
那人一张脸温婉如玉,清凉如水的眸子看着我。如此熟悉的感觉。我的心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他见我情绪稳定,方松开手,对我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
“你怎么会在这?”我看着他,眼神里满是疑惑。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慢慢的转回到床上,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就是我的妹妹。”
我盯着一身黑衣的叶听风,眼睛瞪得大大的。
床上的妍妃仍旧睡得很安稳。我脑子里一下子有一种百折千回的感觉。原来,妍妃竟然就是叶听风的妹妹!
我直直的看着叶听风,他的注意力现在都在妍妃身上。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但是觉得这时间段有点儿不合适。
我正在心里踟蹰万分,猛然间门“哐啷”一声巨响。叶听风反应速度相当快的闪到内阁的屏风后面。
我定了定神,就看到妍妃的那个贴身侍婢闯了进来,后面还跟着我的紫陌。
“怎么了?”
“王妃娘娘……”那丫头先哭了一声,我心里开始发麻,又急忙跟着问了一句:“到底怎么了?”再看着紫陌,紫陌不停地摆手,表示她不清楚。
我只得再急急的看着那丫头。她一边哭一边道:“我刚才在外面看到董贵嫔带着人马,说,说要来咱们华妍宫捉奸……”
什么?我的头上登时犹如五雷轰顶,忙上前一步抓住那丫头,急道:“什么捉奸?哪个董贵嫔?”
“董贵嫔就是那个在王夫人身边声音特别尖利的……”这次是紫陌开的口。我也没工夫问她是从谁那里问出的名字,心下猜到就是之前那个话最多,最是牙尖嘴利的妃子。
那侍婢早就跪在地上哭起来:“王妃娘娘,咱们娘娘一向是最守妇道的,为什么董贵嫔要来捉奸?”
我略一沉思,装作很自然的走了几步,正正的站在内阁门框中间。我没有看叶听风,心里很担心他突然沉不住气,跳了出来。我对紫陌使了一个眼色,对那丫头道:“你出去,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你也看到了,妍妃娘娘这里只有我,董贵嫔能够捉什么奸夫?”
那丫头哭哭啼啼的看着我,又低下头。紫陌忙把她扶起来,然后送她出去。
她二人都出去了,叶听风就看着我,问道:“那个董贵嫔是不是在宴席上刁难小雪的?”
我摇摇头,还没说话,就听到身后一声疑问:“诗若,他是谁?”
我回过头去,看见妍妃已经坐起来,满脸惊恐的看着我们。我下意识的想要拉叶听风一下,他却早已经走了过去,眼睛愣愣的看着妍妃。他们互相看了一会,叶听风轻声道:“小雪,我是哥哥。”他伸出手,将袖子拉上来,手腕上有一道很长的伤疤。妍妃怔怔的,又盯着他的眼睛许久,马上大哭起来,抱着叶听风的手臂哭道:“哥哥!”
外头有正气势汹汹杀来的贵嫔娘娘,这场合真心不适合认亲。我也顾不得太多,只得立刻抢先一步先拉开叶听风,对妍妃道:“董贵嫔马上要来了。你先去挡一挡。我这里要想办法送你哥出去。”
“什么?”妍妃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估计要是我,这会儿肯定也是懵懵懂懂。一觉没睡好被吵醒,哥哥还没认清白,外面又莫名其妙来一个找茬的。
我只得长话短说,简略的对妍妃叙述了一下。我刚说清楚,就听到外面传来一片跪拜之声。
“恭迎董贵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那“安”字拖得格外的长,妍妃缓过神,匆匆套了件衣服准备出去。我脑子里转了转,拉住她道:“叫紫陌进来。你不用慌张,不用急。她是嫔,你是妃。你只要慢悠悠的走过去挡住她就是了。拿出高一级的架势等我出来。”
妍妃略沉思了几秒,点点头,握住我的手诚恳的道:“诗若,拜托你了。”我亦握住她的手,微笑道:“你放心。叶大哥救过我的命。”
看着妍妃匆忙赶出去,叶听风站在那边对我问道:“诗若,你真的有办法吗?”
我盯着他的眸子看了三秒,叹口气道:“我也只得死马当活马医了!”
“小姐。”背后一声叫唤,我知道紫陌到了。为了避免她看到叶听风惊叫出声,我一个转身过去,提前把手举了起来。
出乎意料之外,紫陌这回没有大叫。她直接带着哭腔,可怜巴巴的望着我:“小姐,咱们可怎么办呀?”
我盯着紫陌看了许久,装作十分可怜的样子道:“紫陌,我可得要委屈你了。”“啊?”紫陌双手抓着衣服,急道:“小姐,我可不会施美人计?”
我哭笑不得,说道:“外面那是董贵嫔,要你使什么美人计?”紫陌眨巴着眼睛,满脸的问号。叶听风亦是看着我,迟疑的开口道:“我们身形不对,这样,依然容易发现吧?”
我回头微微一笑,道:“当然不是换装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