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果然便接到了召我入宫的圣旨。我特意去找了慕清轩,想问问他的意思。慕清轩却只是淡淡道一句“好生问候妍妃娘娘。”。他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我白讨了个没趣,悻悻然出来。
我没有带上紫陌,只一个人独自入宫。因为是奉旨进宫看望妍妃娘娘,便直接被人先领去了妍妃那里。见过妍妃之后,双方匆匆说了几句话,我又去拜见皇后娘娘等人。
这样一番折腾,再得以到华妍宫。
妍妃的气色看起来还是很不错。她靠在床上,拉着我的手,满脸都是笑意。
我看着她,也很高兴。暂时忘记了,昨日晚上那些不愉快的思索。
妍妃道:“要你进宫来陪我真是不好意思。可要替我向王爷赔不是了!”
我携着她的手笑答道:“这说的什么话。我早就想要进宫来看你,只怕你不方便。现在好了,有了皇上的圣旨,我可以多在你这宫里呆几天了。你现在有了小宝宝,可要好好的注意身体。我前些日子看你,有些虚弱,今日见,倒还好许多。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皇上的龙脉又是更加的不同凡响了!”
妍妃一边笑,一边自己摸了摸肚子,对我道:“皇上近几日待我十分好。我说要你进宫来伴我,他也很爽快的就答应了。我盼着我的孩子能够早些出生,然后健健康康的成长起来。”
“一定会的。”我宽慰她道,“到时候,我还要做他的干娘了!”
旁边的丫头听这话“扑哧”一声笑了,“王妃娘娘真是会说笑话!”我奇道,“我怎么就说笑话了?”
那丫头笑答:“咱们娘娘生下的龙子,那可是王妃娘娘的侄子!怎么王妃娘娘又成干亲了!”
这话说完,我和妍妃也撑不住笑了,我便打量着那丫头对妍妃道:“你这丫头,可是好一张利嘴!都快赶上我的紫陌了!”
那丫头就只是抿着嘴笑,又问“怎么紫陌姐姐没一起带进来”,我一边跟她闲聊了几句,一边看着她回忆,终于想起她的名字,是叫做莲子的。我就只是点了下头,可巧,偏这个时候,有两个丫头进来了。
一个见我们都笑得很开心,就问道:“发生什么了,都笑得这么好。”
她旁边的丫头抢着接了一句道:“咱们娘娘有喜,自然就该笑一笑。”
我看了看,她便是那一日被打的沏儿。灯光下看着,也是很灵透的模样。我就笑道:“是该笑。可不是只笑一笑。是要一直笑!”
“一直笑,那不成了疯魔了!”妍妃摆摆手,笑道。可能因为笑得用力了,又咳嗽了几声。
我便上前连忙小心拍拍她,又问莲子“几个月了?可有什么反常情形?今日睡得可都好”等语。
莲子一一作了解答。
我看见妍妃有些倦意,就带着沏儿她们两个人出来了。只留得莲子一个人,守在里面。
我叫那沏儿带我去华妍宫小厨房,去看妍妃素日常吃的药。我装模作样的闻了闻,就说我要亲自给妍妃做酸莓糕,这里的草莓不太新鲜,打发沏儿去御膳房为我拿食材。我自己在屋子里找药渣,才发现她们把药渣都倒在一个大坛子里面。幸运的是,正好有些没有倒掉。
我翻了翻那些药渣,发现跟上次叶听风交给我的截然不同。我心里有些疑惑,这时候,又有一个丫头进来了,我立刻站直了身子,假装去看那正在煨的汤。
那丫头见着我先施了个礼,我点头。她起身道:“沏儿姐姐说,王妃娘娘要亲自给咱们娘娘做糕点,叫奴婢进来帮忙。”
我笑道:“这糕点做法容易,叫你费心了。”
不多时,沏儿拿来新鲜的草莓。我把糕点坐好,自己端进寝宫来。刚进了门,就见到莲子在那。她看到我手中的盘子,伸手过来要拿。
我忙道:“这轻巧事儿,我还做得好!”
莲子于是也就笑了一笑,道:“王妃娘娘对咱们娘娘真是贴心。妍妃娘娘才醒了,听说王妃亲手给她做糕点,很是感动……”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妍妃在里面道:“诗若来了么?请快些进来!”
我端着糕点进去。妍妃见到,就欠身要起来。我立刻快步走过去,一手按住她。她吃了糕点,表示很喜爱。我们又说了一些闲话。妍妃就说要出去走走。我想着也是,现在肚子还没有显出来,多走走,呼吸新鲜空气,散步也是好的。
我自己扶着妍妃慢慢走出去。妍妃笑道:“我又不是病人,哪里就有这么娇贵了!”
我也笑道:“怎么不娇贵了。到底是金枝玉叶的身子,如今还有了龙脉。更加的愈发尊贵了!”
我们两个人正说说笑笑的,迎头就瞧见了那李夫人和董贵嫔。
妍妃脸上有点不高兴。我拉着她,在她耳边低声道:“咱们就站在那里等她们。你现在有身孕,得皇上盛宠!怕什么!”
妍妃看着我笑着点一点头。那李夫人一行人就到了跟前来。
董贵嫔先对妍妃施了个礼,我也跟她们行了礼。妍妃又跟李夫人行礼。董贵嫔便抢着过来扶妍妃,口中道:“姐姐如今有了身孕,可比不得从前了!”
李夫人也笑了笑,不是很自然的样子。
她们与妍妃终究也是无话可说。我本以为,就客套几句也就各自散开了,却发现今日真是出了奇,顶头皇后娘娘的凤驾也到了。
没办法,又只好到皇后娘娘跟前文绉绉一番。
皇后娘娘自上次那件事,似乎对我印象非常深刻,似笑非笑般道:“我听说明阳王妃,现在也在华妍宫住着了。”
这话说得真是好笑,我去拜见她之前,她应该就知晓了。这会,却非明知故问般讲出来。
我欠身道:“可是叨扰了各位娘娘。”妍妃跟着道:“妹妹害喜厉害,想找个人说说话。皇上就许了明阳王妃进宫陪伴我几日。”
皇后娘娘抬着眼皮子,也不知是想说什么。那董贵嫔又先笑道:“是了!妍妃姐姐如今有了龙脉,自然是要照顾得面面俱到!”
她笑得很美,但是明显笑里藏刀,话中带刺。
李夫人显得有些不耐烦,对皇后告假道:“启禀皇后娘娘,臣妾有些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皇后这时候便发话了,淡淡的道:“身体不适,是该好好呆在屋子里,别没得到处乱跑,出了什么岔子,好赖都是连累别人!”
董贵嫔在一边,笑了一下。我看了看妍妃,她低着头,面上没有一点改变。李夫人便对我们都一一略微点点头,离开了。
我心中十分不悦。皇后娘娘的话,明显有指桑骂槐之意。
妍妃却很得体的笑道:“皇后娘娘说得是,臣妾都觉得很有道理。果然,身体不适,还是呆在宫里比较安全。”
皇后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笑道:“妍妃懂得安分守已,这样是最好不过了。”
妍妃道:“妹妹如同醍醐灌顶,忽然想到昨儿个皇上赏赐的珍珠栗子糕还没吃,白放着可不好。不然皇上又要怪妹妹不好好保养身子了。如今妹妹有了身孕,比不得各位姐姐清闲。妹妹还是先回宫了。”
皇后娘娘明显的脸色“唰”的变了,那董贵嫔就不更不用说了。
我看着妍妃神态自若的和她们相互言语中伤,忽然想起慕清轩说过的话。
——“她早已身在后宫中,又能躲开多少风云?贺兰诗若,究竟是她单纯,还是你太愚蠢?”
是了,妍妃能够在宫里这么得皇上恩宠,她怎么会是那么简单的女人?皇后娘娘借着架势出言训她,她亦可以戳着她们的痛处反击过去。
我默默的注视这一切,不发一言。妍妃对皇后略行过礼,便拉着我离开了。走不到很远,就可以听到董贵嫔愤愤不平的语气:“她以为她是谁!胆敢在皇后姐姐面前,如此嚣张!”
我看到妍妃淡淡的笑了笑,背后皇后娘娘冷然道了声“走!”
夜里,沏儿伺候我就寝。我才把朱钗都卸下,就见到莲子进来了。我知道她与其他的丫头地位不同,就急忙起身。沏儿立在一边。
莲子对我行礼笑道:“妍妃娘娘怕王妃在宫里不习惯,非要奴婢过来瞧一瞧。就让奴婢来侍奉王妃就寝吧。”那沏儿便依言退下去了。
我笑了一笑对莲子道:“劳你费心了。”
莲子一边笑说“王妃太客气了”一边给我梳理头发。
我的钗子都放到桌面边上,我故意将一只钗子撞到地上。莲子就立刻捡起来,递给我赞美道:“王妃这支钗,可真好看!”
我没接,只看着钗子笑道:“这支钗子,名唤‘雨后新荷’。用的是南海采来的天然珍珠,配合蓝田美玉镶嵌。这些都不是最好的。这支钗子最好的,是底下花蕊中的那颗红宝石。有个名堂,叫做‘鸽血红’。你细细看去,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蓝光。”
莲子听得我这样说,便很好奇的把钗子拿过去,仔细看那颗宝石,然后惊讶道:“真是了!真好看。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红宝石!”
她一边说,一边愈加喜爱的瞧着,又夸那珍珠难得。
我见她已经爱不释手,便推着她的手,含笑道:“你既然这么喜欢。这钗子也算是与你投缘,我就赠与你了!”
莲子忙推辞接受不起。
我笑道:“你素来是最得妍妃娘娘心意的。我与你们娘娘的交情,你也看到了。我们早就情同姐妹。你伺候妍妃娘娘有功,她早说要好好赏你。她与我那样好。我赏你和她赏你,又有什么区别了!莫非,你连主子的赏赐都不要了?”
莲子听得我如此说,便千恩万谢的收下了,把钗子拽在手里,盯着不放。
我瞧了瞧,又假装不经意的道:“不过,这‘鸽血红’却真是难得的珍品。妍妃怕也没有几件。是我疏忽了!可是,我既然已经开口说给了你,就不能说话不算数。”
“王妃娘娘放心。我一定好好收着。”莲子跪下来信誓旦旦的道,“我也不告诉妍妃娘娘。只等,只等,王妃自己想说的时候再说。”
正中下怀!我心里长吁一口气,忙扶起她道:“我很喜欢你。紫陌又说你是她的好姐妹。
她自小服侍我,待我甚为忠心。我们虽名义是主仆,却早已情同姐妹。你是她的好姐妹,我自然也拿你当做妹妹看。”
莲子似乎很感动,又说了一大堆感激涕零的话。
我一直微笑看着她,很专注的样子,心里却在盘算着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