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众人中彭少雄距离这条大蛇最近,不禁吓得魂不附体:“月下桃花溪--”在他身边的彭独鼎替他说完了整句话:“……吃了边红线--!”
“救命……呜呜……”月下桃花溪的肚子中响起了边红线的哀鸣,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红线--!”人群中传出一声仓皇的惊叫,一条灰影飞一样窜到月下桃花溪的面前,扬起手掌就要朝它狠狠拍去。
“边门主,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做。”就在这只手掌即将拍下去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女声温和地响起。
“花副门主!”站在月下桃花溪面前的,正是天门门主边北穹,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落入蛇腹,他已经失去了仅有的冷静,双目都充满了搏动的怒火,“你居然敢纵蛇行凶,吞了我的儿子!”
“边门主,别人也许不知道,但是你应该知道得很清楚,黄金龙这孩子是小桃的救命恩人,如果有人想要杀他,它第一个不会放过。刚才令公子用蛇鹞双杀攻击黄金龙,你也是亲眼看到的,我即使想要阻止小桃也阻止不了。”花月容淡淡一笑,躬身施礼道。
“你阻止不了,就让我来!”边北穹厉声道。
“门主神功无敌,月容自然知道,但是小桃入腹之物,除非自愿吐出,如遇外力强迫,它用内劲一拧,顿时玉石俱焚,你就算杀了小桃,也只是得回令公子的尸体。”花月容温和地说。
“什么!”边北穹爱子心切,一听到玉石俱焚这四个字,顿时不敢再有半分乱动,“你赶快劝它吐出红线,如果他有三长两短,哼!”
“是,门主!”花月容躬身应了一声,来到月下桃花溪身边,抚摸它的蛇躯,小声说道:“小桃,听话,把人吐出来。”
月下桃花溪的蛇头一扭,对于花月容的话作出爱理不理的可气模样。
“哎呀,你长本事了,连我的话都不听?”花月容佯怒道。
“嘶嘶--”月下桃花溪附到花月容的耳边,轻声嘶鸣着。
“嗯,嗯!”花月容作出侧耳倾听的样子,连连点头,接着叹息一声,转头对边北穹道,“门主,实在不好意思,小桃说除非黄金龙这小子来求它,它才放人,否则它就要找地方去消食了。这就要看你了。”
“你说什么,莫非说还要我求他开口?”边北穹厉声道。
“门主,还是好言相求吧,救出孩子比什么都重要。”花月容一脸关切地说道。
“你,你们……”边北穹戟指花月容和黄金龙,气得浑身颤抖,双目瞪得宛如铜铃,似乎恨不得一口吞了他们两个。
“呃,哎嘿嘿,门主,何必你开口相求,令公子和我投缘得很,他生命垂危,我黄金龙义不容辞,自然拔刀相助。只是我帮你这个忙,这个人情你可要记住哦。”黄金龙已经明了了花月容的意思,得意洋洋地走到月下桃花溪的身边,笑嘻嘻地说。
边北穹瞥了一眼满场燕雀无声,瞠目而视的一万天门弟子,不得不生受了黄金龙和花月容的一唱一和,浑身颤抖地哑声道:“我自然记得。”
“哎……”黄金龙蹲下身子,拍了拍月下桃花溪的身躯,“小桃啊,吐出来吧,那东西不干净,吃了拉肚子,你若饿了,我去灵山给你打只野猪,捎带上一条野狗,那肉多香阿,比他可强多了,嘿嘿嘿。”他的话音刚落,月下桃花溪立刻猛一甩头,边红线沾满粘液的身子顿时被它从嘴里甩了出来,砰地一声落在地上。
边北穹连忙抢到边红线的身边,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脉搏,随即转头对彭独绝等人喝了一声:“还愣着干什么,带他去青木堂。”看着人抬走自己的儿子,他转过头怨恨地看了一眼黄金龙和花月容,用力一掸袍袖,抬头喝了一声:“还看什么,榜已发完,都给我散了!”这宛如洪钟大吕的声音顿时把整个草坪上的天门弟子喝得四散而逃。
当众人散尽,黄金龙连忙转过身,对花月容躬身施礼:“弟子黄金龙,谢花门主出手相救。”
“免了。”花月容一把攥住他的臂膀,将他扶起来,脸上露出一丝和蔼的笑容,“说起来,你是我和小桃的救命恩人,我怎么救你都是应份之事。但是我还是要责备你一句,万万不可一有成就就如此张扬跋扈。”
“这……”黄金龙肚子里一阵委屈,这一回可不是他的错,全是英传杰和童百练为他惹来了是非。
“我知道,你少年得意,智破僵尸引,一案救四命,可以说是做了了不起的大事。边门主知道你是殷门主的旧人于是对你百般打压,闭绝了所有关于你破案的消息。大肆张扬英雄少年榜的发榜,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杀墨案上转移了开来,故意忽略你的成绩。但是,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你才不到十六岁,竟然有了这么风光的事迹,你年纪轻轻,恃功自傲,在所难免。如果再加上旁人的追捧,你恐怕早就忘乎所以,不知上进,到后来就会成了方仲永,泯然众人。所以我和何门主商量决定,由着门主的意思,就当是给你一点磨练。”花月容柔声道。
“是,是!多谢花门主,还有……何门主!”黄金龙心中感动,用力点头道。
“不寿蒙你洗脱冤屈,对你很是承情,所以第一个忍不住出手救你,但是却不太喜欢和你多见面,希望你明白。”花月容微笑着说。
“呃,明白,明白。”黄金龙挠了挠头,应道。
“说明白,我看你根本不懂。哎,少年人啊。”花月容感慨地笑了笑,“恩情如债,债虽能还,恩义难尽。不寿欠了你的情,就是背上了一生的债。有谁喜欢看见一辈子的债主呢?”
“哦--呵呵,何门主何必如此自苦,他出手救我,咱们就算两清了。”黄金龙笑着说道。
“那他就不是何不寿了。”花月容说到这里,笑着微微摇了摇头,“很多相忘师的道义,以后你长大了,就会慢慢懂得。”
“哦。”黄金龙茫然点头。
“你们刚回天门,还不知道天门食府的事情吧?”花月容话锋一转,又问道。
“天门食府又怎么了?”黄金龙吃惊地问道。
“失心堂为了招募新丁,把食府变成了他们的招丁站,每个进餐的弟子都要背诵失心堂的十诫,否则无饭可吃。我知道你们都是殷门主的支持者,绝不会为了一顿饭而去背诵那些什么扰人的宗义。今天到我的食竹轩吃些清汤小菜吧。可惜,我的供应也只能到月底为止,至于天门的未来会怎样,没人知道。”说到这里,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黄金龙的肩膀,转身而去。
终于回到熟悉亲切的静园水舍十三号,黄金龙只感到浑身疲惫,就仿佛散了架一样,一天情绪的大起大落将他折磨得一点心情都没有,只希望爬上自己久违的床铺,好好睡一个大觉。去食府进餐的英传杰,童百练,李南星和白算计跟在他身后鱼贯走进门,一个个脸青唇白,双眼无神。
“吃到饭没有?”黄金龙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问道。
“吃个屁,不会背失心十诫,连个葱花都别想吃到。”英传杰一个纵身蹿上上铺,轰地一声趴到床上,震得下铺的黄金龙身子平跳起了三寸。
“唉,早知道干脆不去管什么彭当了,彭当主事,好歹我们还有一顿加砂饭,现在真的要练辟谷了。”黄百练双腿发软地坐到将军台前。
“我早就料到了,失心堂绝不会给我们好日子过。”李南星对于眼前的苦难习以为常,泰然说道,“我本以为他们会给我们下毒,现在只是想饿死我们,已经温和多了。”
“我说你到底活在一个什么世界里啊?”听到李南星的话,黄金龙没好气地问道。
所有人中只有白算计低头坐在床上,一声不发。
“白算计,怎么不说话啊?”黄金龙坐起身,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又在琢磨什么阴谋诡计,于是开口道,“不是又在打我小吃的主意吧?死心吧,小吃已经彻底卖完,这你不是不知道啊,钱不是都让你押注去了吗?”
白算计艰难地抬起头来,尴尬地看了他一眼,还来不及说话,先打了一个饱嗝,顿时整个寝室中都弥漫着豆瓣酱的香味。
“狗杂种,你******吃的比填鸭都饱!”黄金龙噌地从床上窜起来,叉腰大骂道。
“揍他!”英传杰和童百练同时蹿上前,就要对他饱以老拳。白算计连忙举起双手,失声道:“大家且慢,我跟你们说,十诫不难背,不就那么多字吗?还有还有,食府人特少,根本不用排队!”他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踩到地上,几个人凑到上去,拳头如雨点飞落,将他一顿乱打。
“你个软骨头啊,以后出去别说自己是盆州来的。这么多一年堂弟子,多少人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啊,你看有谁去食府吃失心堂的粮草。给我往死里打!”黄金龙蹲到他脑袋前,用指头戳着他的额头骂道。
“大少,光饿着也不是事儿啊,哎哟哎哟!”白算计挨打已经是常态,早就淡定异常,一边挨打一边还能侃侃而谈,“你总不能让兄弟们一直饿着吧,食竹轩的清汤小菜是花门主的口粮,我们多吃一口,她老人家就少吃一口,你忍心吗?哎哟哎哟!”
白算计的话让黄金龙心里一阵发酸,他用力一挥手,止住了室友继续的拳打脚踢。当初他跟着顾云帆将彭当一党彻底打垮,让天门食府改换了天地。他曾经以为这是一件功在百年的大好事,所有天门弟子可以有饱饭吃,有好汤喝,人人强壮,各个开心。没想到好日子才不过一个月,天门弟子不是失节就是饿肚子。他又想到了澜照草坪上发布的英雄少年榜,别的人他不知道,但是边红线,紫夜枭,慕容萃这三个世家子手无寸功,就靠斗拳窝里横,欺负天门弟子,这也能上榜,被称为英雄少年,简直是黑白颠倒,倒行逆施。他虽然救下了天门内外四条大好性命,但是天门的现状却无法为之改观。自己之前因为冲动犯下过错,让殷承侠引咎辞职,这个罪过他仍然没有还清,也许他永远也还不清。
“大少,我们的斗阵可就在眼前了,吃不饱饭可不行。彭独绝他们可是一个个吃得油光满面,我都看见了。咱们吃饱了都不一定打得过他们,别说饿肚子了,你的小吃钱……”白算计见到黄金龙犹豫顿时鼓舌如簧继续劝说道。
“别说了,我出去走走!”黄金龙不厌其烦地用力一挥手,推开门出了静园水舍,朝着走廊尽头的水舍出口快步走去。
“请问是黄金龙黄公子吗?”他刚一走出水舍,就听到有一个深沉有致的男声从侧面响起。虽然是男声,但是却极为悦耳动听,听得黄金龙下意识的就起了结交之意,连忙兴冲冲回过头来一看。
入眼的景象令他浑身一震。他从未见过世间会有如此英俊的男子。他的身材瘦高而精壮,躯干的线条彪悍而悦目,有着虎豹一般的优雅和威严。他的面容棱角分明,犹如刀削斧琢,有着一种雕像一般的精致和大理石一般的沧桑感。他的眼睛不大,但是明亮到足以耀眼生花,混合着不容质疑的决然和难以释怀的惆怅,这两种绝无可能混杂在一起的情感,让他的眼神充满了致命的诱惑。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黑色西边军将军制服,头发迎风如火焰般飘展,令他此刻的形象达到了一个男子所能达到的完美极致。
“呼……”黄金龙双目发呆地看着这位将军,一时之间满脑子想的就是:如果我有这副长相,可以少奋斗多少年啊。
“在下墨毅,舔居西边军元帅之职,幸会。”这个男子朗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向他拱手施礼道。
“墨元帅,我就是****……不是,我是黄金龙。”看着墨毅英俊之极的面容,黄金龙舌头一打突,几乎把苏浣虹给他起的外号脱口说出来。
看着黄金龙恍恍惚惚的样子,墨毅皱了皱眉头,惊讶地问:“你不知道我的身份?”
“知道知道,您是西边军元帅。”黄金龙连忙点头。
“我是说我……”看到黄金龙茫然的表情,墨毅失笑了一下,咳嗽了一声,说道,“我是凝眉,凝香的父亲。也是柳如昔的夫君。”
“哦……”黄金龙连连点头,恍然大悟,“对啊,原来他是她们的父亲,美貌真是遗传,这墨氏一门都是风华绝代之人哇,慕煞旁人。”
“我想你现在应该明白,在你面前站着的,是你智破僵尸引,一案破四名的最大受益人。你不但救了我两个女儿,还救回了我妻子的性命。我们墨家欠你三条人命。本来,大恩不言谢,我是不该来做这种小儿女状,但是我墨毅受恩太重,不得不舔着脸来见一见我的恩人。”墨毅温声道。
听着他抑扬顿挫的声音,黄金龙只感到一阵发自心底的舒畅:哎呀,这世家大族说话的礼度语气真是让人说不出的受用,这难道就是传说中能够让人如沐春风的言谈风范?
“墨元帅,其实令千金和尊夫人都没有死,我最多也只是找到法子把她们唤醒而已,要谢应该谢殷门主传下来的两仪念术,两百年后还能泽被后人。还要谢顾师父一天之内奔波数地连番施功。我只是动动嘴皮子,不关我什么事。”黄金龙接过话头,谦逊地说道。
“云帆的恩情我这辈子算是还不清了,殷门主的仁术墨某亦当永记于心。但是你小小年纪,竟然有勇气智斗花想容,大破控尸术,挽大厦于将倾,实在令人忍不住击节赞叹。云帆反复跟我讲起你的英雄事迹,让我心生向往,我这一次来也有一个自私的目的,就是亲眼看看这个神奇少年到底是怎生模样。”墨毅微笑着说道。
“哎呀,元帅您过奖了,嘿嘿嘿嘿!”墨毅一番美言赞扬让黄金龙从头舒服到脚,一直美到了心窝里,只差在前心后背各贴一个爽字才过瘾。
“我自军中归来,听说两个女儿接连遇害,如闻晴天霹雳,回到天门已经做好了和她们母女同去的准备。但是刚到天门,居然接到消息,说是两个女儿全部获救,连我逝世多年的爱妻,也有返魂之术。你可以想象,当时我心中的喜悦,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墨毅说到这里,感慨万千地仰天轻轻叹息一声,“说起来,你很可能也救下了我这本已不堪久活之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