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控尸术附念在花月容的身上长达四年之久,早就精力枯竭,念功大减,和你做战的时候,能够使出来的本领只有十分之一。这样你也没有打过她啊,是花月容花门主最后关头用仅存一点念力救了你一命。唉,说白了,你不过是压垮花想容的最后一根稻草。你要是存着自己是打败尸后花想容的英雄这种想法过活,那你今后日子可难过了。”墨凝香失笑道。
“哦!”经过她的提醒,黄金龙热血上头的脑子终于清醒了过来,他恍然发现,这些日子他的确把自己的本领看得太高了,原来自己玩了命还要靠高人相救才赢得的胜利是如此不值一提。十分之一功力的尸后花想容已经如此恐怖,如果她火力全开,他连渣都剩不下来。
“呼,无论如何,能够和三十年来首屈一指的死灵师斗智斗勇,的确是一件精彩好玩的事情。”墨凝香忽然兴奋地站起身,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哆哆嗦嗦地在屋子踱步,眼睛里满是兴奋夹杂着些微恐惧的怪异神采,“虽然只是听你说起,但是和这种高智力的天才毒师激烈交锋,几经周折,取得胜利,那种超群绝俗的快感真是让人心动。遗憾的是,天门这些年来被殷承侠治理的仿佛铁桶一块,这样高智能的罪犯根本渗透不进校园,花想容无与伦比的控尸术已成绝响,也许今后我的生活又要重归沉闷……唉”
“呃,是啊,快感……沉闷……嗯……”黄金龙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理解她的话。
“幸好,殷承侠离开了天门。现在天门应该是失心堂和饕餮堂争夺权力的战场。两堂高手会源源不绝地流入天门,天门正宗和两堂精英三国大战的好戏终于要上场了!”墨凝香按住小屋客厅的窗台,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户,胆怯却又激动地朝着窗外的静林望去。
“你希望殷门主离开天门?”黄金龙诧异地问道。
“是啊。他实在太沉闷了。”墨凝香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说道。
“啊?!”黄金龙愣了愣。
“你做我的代言吧?”墨凝香猛然回过头来,将身子凑到黄金龙的面前,兴奋地问道。
“阿?代言?”黄金龙向后仰了仰身子。
“我不能错过这场热闹,我必须参与其中,但是……但是……”墨凝香缩回身,继续在屋子焦躁地踱着步子,“但是我……我不能出门,外面的世界会把我吞掉,我只能躲在这里苟延残喘。”
“凝香,如果你愿意……”黄金龙站起身,涨红了脸说道,“我可以带你出去,我会保护你。”
墨凝香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扑哧一笑:“呵呵,你真逗。”
“啊?”黄金龙再次不懂了,但是看着墨凝香白驹过隙一般短暂而惊艳的笑容,他又开始迷醉起来。
“我虽然不敢出门,更不能冒险,但是你能啊。你……你是很勇敢的,你很适合我。”墨凝香再次开口。
黄金龙听到她的话心头一暖,脑子里又开始浮想联翩:“适合你?嗯,我也觉得是……”
“所以以后天门一旦有怪事,你就来找我问意见,然后按照我的吩咐,替我去破案,这就是代言啦。”墨凝香热切地解释道。
“阿?!”
夜幕笼罩的金玉堂里,一个消瘦而孤单的黑衣人如幽灵一般飘过书架间狭窄而深邃的走廊,轻飘飘地没入古籍馆的阴霾之中。一点微弱得仿佛萤火虫尾焰一般的青蓝色灯火在他的身旁绽放,为他照亮了前方的道路。遍布的蜘蛛网和浮满空中的灰尘被黑衣人细长而枯瘦的手掌轻轻掸开,他在尘封的书架前熟练地查找着,仿佛这些已经数百年无人问津的古籍是属于他自己的珍藏。
经过紧张而细致的搜索,黑衣人终于从古籍馆最里层的书架里,翻出了一卷残破不堪的羊皮纸卷。他用双手珍而重之地捧着这卷古册来到古籍馆最阴暗的角落,小心翼翼地将这卷古册在桌面上摊开。他举起双手,轻轻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嘴里默默念颂着一种古老而奇特的语言,青色的光芒宛若蜘蛛吐出的丝网,轻盈无声地洒落在古册之上。册上仿佛黑色小鬼般的文字一个接一个地闪烁起淡青色的光华,宛若鬼火。黑衣人坚持念诵了长约一个时辰的古咒,直到他的额角渗出了黑色的汗珠,他才终于停止了下来。青色的荧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脸部肌肉激动地痉挛着,脑部每一根血管都狰狞地鼓起,仿佛他刚刚做了一件耗尽全身精力的大事。
“来吧,命定的灾星,到恶魔的怀抱中来,让邀梦犀再一次复活人间,死魂帝国终将降临。”黑衣人的双眼闪烁着狂热而贪婪的光,嘴里神经质地喃喃自语。
“哪个家伙这么晚还不消停?”金玉堂阵奥馆的长椅上,一个身上堆满了阵法书的少年嘟囔着翻了一个身,再次沉浸在睡乡之中。
念兵就是相忘师专属的武器。是诸职相忘师能将自己的念功发挥到十二成的神兵利刃。念甲就是能够配合自己的念功达成百分之百完美攻击防御体系的盔甲。在实战的短兵相接中,因为恐惧、胆怯、疑虑、恐慌、愤怒、痛苦、担忧诸般感情的困扰,人们能够发挥出来的战斗力,往往不到平时的十分之一。在上古时代领悟相忘诀的念师们为了克服人类自身的缺陷,创造了特殊的炼金附念之法。具有慧眼的炼金师从纷繁芜杂的材质中选择出了适合激发念师潜力的素材加以炼制合成。而惊才绝艳的匠师则将炼金师选择出来的素材做成特制的兵刃和盔甲,并将自己的念力附着在兵甲之上。
附着在念甲上的念力可以抵消或者中和攻击者施加在甲胄上的物理冲击和念术攻击,并且会激发相忘师自身的内功防卫体系,形成刀枪不入的力场。附着在念兵上的念力有着桥梁的作用,是相忘师自身念力与念兵材质互相激发形成共振的媒介,同时能够让相忘师运用在念兵上的功力产生显着的增幅。真正的神兵利刃配合相得益彰的相忘师,会激发出横扫昆仑一般的神力。而传说中的宝甲魔胄,则会令自己的主人化为金刚不坏之躯。
有的相忘师精通炼金与匠造的理论,喜欢配合自己念功的特性自制盔甲兵刃。有的相忘师则会自己选择原料,然后拜托专职的炼金师和匠师为自己制造兵甲。这些念兵念甲配合相忘诀所造成的杀伤力,数倍于使用凡兵俗铁的相忘师,不到生死相搏之时,绝不能轻用。
念兵、念甲创制至今,仍然含有很多神秘的属性令历代相忘师废寝忘食地钻研不懈。很多念兵念甲因为属性上的特异,往往会爆发出人意料的杀伤力,披挂念兵甲作战,很多时候就象带着一枚随时爆炸的念弹上前线,生死只在一瞬之间。一旦顶盔贯甲,便要下决心誓死力战,再无回头路可走。而使用念兵甲对决的契阔阵,就好像万丈悬崖上走钢丝,想要避开万劫不复,实力要有,运气更要有。
“我的老天爷,我的老天爷……”好几天泡在金玉堂搜集到的资料,在黄金龙的脑子里走马灯一般连续浮现,将他的思绪从现实中残酷地剥离开,沉浸在一片想象的修罗地狱之中,“彭独绝果然狠毒,凭借龙虎火舞团的功力,加上念兵甲体系,他们根本是想把我们至于死地啊。在契阔阵中,哪怕把我们斩成肉泥都可以归罪在念兵之上,真是太阴毒了。”
想到这里,他就想要抽自己耳刮子,怎么连念兵甲和契阔阵的概念都没弄清楚就答应了斗阵……“走吧!”在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了墨凝眉清脆尖锐的喝令声。他混混噩噩地从走神中清醒过来,只见周围的少年们已经迈开了威猛的步伐,朝着阴阳堂的方向走去。他这才想起,今天自己要扮演的角色是天山派大师姐墨凝眉的身边行走。
身边行走和护花使者几乎是同义词,但是护花使者往往是一个,身边行走却总是一群。天门的着名女弟子身边围绕的身边行走越多越强大,就说明她们的魅力越强。所以,身为墨凝眉的熟人,他也被硬拉入了身边行走的行列。
今天是墨凝眉进入阴阳堂学习的大日子。听说昆仑派大师姐夺魂秋波帅依婷也要来同一个课堂。一个蜂巢里将要出现两个蜂后,整个天门一年堂的园地里,到处都是激荡的火星子。
今日的墨凝眉穿了一身鹅黄衣裙,围点翠巾,披覆雪帛,盘青蛇带,下身是白底淡花裤,蹬鸳鸯戏波履,右眼之下坠金花泪箔,双耳上悬凤尾白金饰,看上去淡妆重饰,花团锦簇,风情扑面,走在队列的正中间,犹如一位风华绝代的女王。
跟在她的身后,黄金龙形容不出自己的感觉。他感到随着队伍的行走,他的脚步忽然变得格外轻盈快捷,胸膛也不由自主地高高挺起,脑袋下意识地高高扬起,膀子甩得越来越高,步子走得越来越威猛,到最后他感到自己也变得龙行虎步,趾高气昂,挺胸叠肚,威风凛凛。他所到之处,人行道上的天门弟子无论哪个堂口,都主动让开道路,满脸艳羡地挤在道两边,对他行瞩目礼。更有一些狂热的新弟子追在他们这行人的屁股后面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对这些人的服饰样貌品头论足。
在路上,他甚至看见了路过的苏浣虹。她本来在低着头走路,猛然看到墨凝眉走过,于是抬起头来,却吃惊地看到了黄金龙。她看着黄金龙的样子就仿佛一口吞下一枚鸭蛋,嘴巴长得大大的,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喂,嘿嘿!”黄金龙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感到有些得意,于是朝她挤了挤眼睛。
苏浣虹却连连摇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最好不要和别的女孩子挤眉弄眼……”身边传来一个低沉微弱的声音,刚好能让黄金龙听清楚。他扭过头去,发现和他说话的,正是刚才一把将他拉进队列的少年。他看起来也只有十五岁的样子,国字脸,剑眉虎目,皮肤黝黑,质地细密,宛如丝绸,身披虎皮,肩扛长枪。
“哦。”黄金龙连忙收回望向苏浣虹的目光,转头伸出手来,“黄金龙,盆州人,一年堂的。”
“跋擒虎,西京炼神堂,一年堂,幸会。”扛枪少年伸手和他握了握,小声说道,“你的斗阵我看了,非常精彩。”
“谢谢,久仰炼神跋家的大名,以后多多指教。”黄金龙也小声说道。
“客气了。”跋擒虎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有了能够聊天的伙伴,黄金龙终于感到舒服了一点,他连忙小声问道:“你搞得清这身边行走是怎么回事儿吗?”
“女孩子之间的攀比吧。”跋擒虎小声道。
“原来如此。”黄金龙点头道。
“自己小心吧,今天说不得可能要打一场。”跋擒虎耸了耸肩膀。
“阿?还要打啊?!”黄金龙顿时兴奋了起来,“看看女孩子打架也不错,嘿嘿,要是有抓头发掐脸的情节就更精彩了。”
“你口味还挺重的,”跋擒虎失笑道,“不过不是她们打,而是我们这些身边行走打。”
“阿?”黄金龙再次傻了。
作为天门内炼诸堂中最热门的堂口之一,阴阳堂在清晨开课之前已经聚集了无数希望早点占到座位的天门弟子。被塔松遮蔽住清晨阳光的堂口大门前,人山人海,满是兴奋的议论声。阴阳堂是培养阴阳师的圣地。内炼精英们可以在这里学到诸如占卜、言灵、招魂、还魂、解秽、炼阳,炼气益寿,气疗解毒,殓魂,修魂,炼魔,招秽,吞灵,修魔控鬼等多种精奥,如果有幸进入阴阳深造堂,所学的知识将会更加精深神奇,几乎可与仙魔相提并论。这也是为什么阴阳堂受到巨大关注的原因。
在阴阳堂口的门前是一片方圆超过十丈的六十四格喷泉,六十四道喷泉水柱从这呈阴阳鱼形状的圆形泉井中先后喷出,绵密晶莹的水柱在日光下汇成一道道亮丽的七色彩虹。围绕这片阴阳鱼泉井,通往阴阳堂的人行道化为巨大的环道,在堂门口形成宽阔的喷泉广场,广场四周满是石质长椅和可以遮荫的树木。黄金龙心中确定,如果在春夏两季,这里定是树荫幽然,清爽舒适,是一片能让心灵宁静的圣地。
看着墨凝眉朝着阴阳堂的大门越走越近,周围的天门弟子纷纷退避,一切正常,平安无事,黄金龙紧张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暗自庆幸这件没头没脑的身边行走之事终于告一段落。
“看来帅依婷没有来得这么早,还好,不用打架了。”身边的跋擒虎小声说。
“嘿,没架打怎么显本事,真是晦气,那帅依婷不是吓得不敢来了吧?”距离墨凝眉最近的紫衣少年转过头来冷冷地说。
“我了个去,你还盼着打架啊?”黄金龙吃惊地问道。
“那可不,”那紫衣少年看了黄金龙一眼,冷然道,“姓黄的,别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随便就能露脸,我们这些一年堂的这半年都在找出头的机会,在天门半年再不出头,将来五年谁都会来欺负你。”
“没那么严重吧?”黄金龙失声道。
“确实如此,天门本来就有弱肉强食的暗流,现在老门主离任,更加没人管了。”跋擒虎小声说道。
此时的墨凝眉已经走到了阴阳鱼井泉的旁边,左右看了看,秀眉微蹙,轻轻顿了顿脚,焦躁地吐了口气。
“凝眉,帅依婷没来说明她怕了你,今天你可威风了。”那紫衣少年凑到墨凝眉的耳边,亲昵地说道。
“闭嘴,你懂什么!”墨凝眉粗鲁地一把推开他凑过来的脸,“她倒是沉得住气,居然比我还晚到……”她的话音刚落,一阵嘹亮而清脆悦耳的笑声突然从阴阳鱼井泉的另一端响起。
“哎哟,凝眉姐姐,你来得倒是挺早,是不是等我等得有点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