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有言:灵州旧处可淹流,台榭高明复好游。又言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灵州。
阳春三月,乃是灵州最为秀美之时。满城凄迷而又悱恻的绿柳,无数杏花竞相开放,和着适时飘起的细细的雨丝,千里依红偎翠的江南,柳也如烟,雨也如烟。天地间只剩下一片朦胧,如歌似梦……
灵州川泽秀媚,风和雨润,物产丰饶,气候宜人。扬子江在身边流淌,古运河穿城而过,瘦西湖千娇百媚。在润漫的季风吹拂下,这样一方水土养育出的女儿,水灵灵、翠生生,如雨后海棠那一抹新鲜般透明。惹的无数文豪来往趋附,更是留下数不清的脍炙人口的绝代名篇。
而与此同时,灵州是江南乃至中原甚至是整个天朝数万里疆域漕粮、盐运的中心,并举天下,那是少有的富饶的州郡之一,其繁华程度令人无法相信。
此时正是阳春三月,长堤春柳、荷蒲熏风、梅岭春深、四桥烟雨,正值这些风景惊人的秀美之时,灵州城内,行人接踵摩肩,好不热闹。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集市上喧哗的人群,各种作坊的叮叮当当的劳作声,尽显出这灵州城的无尽富饶和繁华。
沿着城中江水东出灵州城,四十余里之外有一座流沙堆积而成的江心洲,江水自此处分为两股,自洲外侧流过,然后再次会合成一处,东流而去,此江心洲经过成千上万年的堆积,颇为巨大,足足有数百亩之宽阔,因为洲上柳树奇高,引得无数燕儿筑巢其上,此洲就被称作燕儿岛。
而前些年灵州极富盛名的震天镖局的总坛,便是设立在这燕儿岛之上。
话说这震天镖局,在灵州也算是颇有历史,百余年前极盛之时,镖行天下,可以说是风光无限,直至最近数十年来,因为官道的空前通达,生意渐渐冷淡,加上后人又不擅经营之道,家业越发的衰败,到了现在连日常的花销也成问题,半年前更是因为走丢了一趟镖,几乎赔光了家产,连这块祖传的燕儿岛也不得不卖出去一半。
燕儿岛上北边,乃是震天镖局的百年老宅,偏西的河边口上,乃是一片宽阔的校场,只是镖局衰败,现在这校场上演练的镖师也已经寥寥无几。而整个燕儿岛的南边半块,已经卖给了灵州城里的一位富商,现在被修成了一座庞大货栈,还沿着河岸修筑了码头,船来船往,好不繁忙,整个震天镖局与这边的货栈码头相较起来,显得无比的凄惨。
那校场边上的一棵大柳树下面,此时此刻正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蹲坐在哪里,将衣服扔在树下,赤着上身,正乐呵呵的摆弄这身前的一个火堆,火堆之上,横架着几个乌黑的铁条,铁条之上,都穿着一条条洗剥干净的鲤鱼,正在火焰的熏烤之下滋滋得滴着油水。
少年嘿嘿的笑着,一边翻转的着铁条,另一只手里面握着一根竹筒,竹节上钻了一个圆圆的小孔,少年均匀的抖动这竹筒,将里面已经配好的香料抖在鲤鱼上面,那鱼身上冒着一个个油泡,香气四溢。
将香料都抖匀,少年将竹筒一扔,迫不及待的擦了一把口水,等到那鲤鱼熟透,也顾不上烫嘴,抓起一条来便往嘴里塞,随后又从衣服堆里面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葫芦来,扒开塞子,对着嘴巴泯了一口,啊的一声吧唧了一下嘴巴,乐呵呵的又啃起鱼肉来。
“哈哈,小柿子你个兔崽子,又偷你老爹的酒出来喝是不是?”正当这少年吃的爽利的时候,突然一阵粗犷的声音传来,少年一看,却是一个一身劲装的中年大汉,手里提着一柄宽刀,正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少年哈哈一笑,将嘴里的鱼肉咽下去,应道:“原来秦叔啊,快来,我这鱼刚刚烤好,正给你留着呢。”
那大汉哈哈一笑,将手中的宽刀往土里一插,卷了卷裤腿,在少年对面坐下,如往常一般不客气的伸手抓过一条正烤的滋滋作响的大鲤鱼,握着两边铁条,大啃大嚼起来,“恩,还是你小子会弄吃食,我天天在家吃你婶子做的饭,嘴里都快淡出泡来了,你爹还真是捡了个好儿子,难怪他整天吃的白白胖胖的。”大汉大咧咧的说着,然后又伸手自少年手里接过了葫芦,仰头便是一大口。
那少年立马尖叫起来:“哎哎,秦叔你给我留点,就这么一点还是我费了好大力气偷出来的,还是用货栈里面的酒兑过,就这我还舍不得呢。你得悠着点。”
大汉一笑:“你还想骗我?你爹那酒窖子里面可是藏了好几十大坛子,你这点儿酒量,偷个十年都偷不完,这一壶就送给我了。”说完便将小葫芦塞进了怀里,乐呵呵的又啃鱼吃。
少年没抢住,无奈的缩回身子来,对着手里的鱼狠狠的咬了一口,颇为不愿的说道:“行,这次就送你了,不过你得拿一招你的刀法来换,我爹的一泯三春可不是那么好偷的。”
那大汉似乎是做惯了这样的交易,摆摆手道:“没问题,反正我这一身的功夫大半也是你爹那里传过来的,我怎么都行。哎,那鱼快糊了,挪一挪。”
少年瘪着嘴将火上的鱼挪了挪,又问道:“秦叔,你说这次镖局接的是一个什么差事,怎么功夫好的都带上去了,以前我爹出镖都让我跟着的,这次也不要我去了,难道这一趟是大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灵州城里的归乡太宰的寿辰,要从临安那边押一批寿礼,采办是老东家的一个好友,看着咱们镖行不景气,特意照顾的。”
少年点了点头:“哦,难怪,我爹这次这么高兴,报酬肯定不低,咱们镖行好久都没接到什么正经的生意了,少东家这些天脸上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你个小兔崽子知道什么。”大汉抬头瞪了一眼少年,却又立刻看向远处:“咦?”
“什么?”少年看到大汉的异样,也转头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江面上,正迎着风驶过来一艘龙头大船,整个的船身高超过五丈,长足足有近三十长,几十条红木大桨正哗啦啦的划开着水面。大船上彩楼高挑,锦旗飞舞,更有十余个带刀的卫士,笔挺挺的站在船头,气势非凡,船上一切无不奢华至极,少年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天,这艘船好气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