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彭谷之行只是虚差,也就不必急着赶路了,孔慈微笑着点点头,清了清嗓子,缓缓的说道:“这件事就得从二十年前的峨嵋比剑说起了。你是知道的,相比道法修行,法宝飞剑的修炼反而要难上不知多少倍,但是道行高深的前辈大师们历年云游,不同很少出山的峨嵋后辈弟子,所过之处甚多,这些宝物得来也便容易得多。所以前辈们便立了个十年比剑的规矩,一来是考验弟子们的功法成就,二来便是将各人云游间得到的和教中传下来的宝物奖励下去,以解许多杰出弟子功法出众却异宝难求的苦处。
“只是二十年前的那场比剑却是有些列外,来参加比剑的除了峨嵋五宫的本教弟子之外,青阳掌教还特意邀请了青城派的年轻一辈弟子,所以那一场比剑便成了数百年来最为热闹的一届。而那时最有希望拔得头筹的便是天策的潇湘宫主、覃程师兄,以及华严宫的严灵云师姐。最叫人艳羡的是,那一届的比剑,青阳掌教竟然拿出了长眉道长在世时留下的太古三剑华铤、流采和飞星作为奖励。”
“哦!原来覃程师兄的飞星剑是从那里得来的。”文琴心里默默道,扶摇与覃程乃是天策宫同门,自是极为熟稔,文琴一直与扶摇呆在一起,对这位师兄也了解不少,也心知覃程的飞星剑要胜过扶摇的红鸢许多,那么与飞星齐名的流采自然也是胜过红鸢一筹,刚刚孔慈嘴里不说流采与红鸢谁更出色,多半是估计自己与扶摇关系私密,不愿驳了脸面,想到这里,对孔慈的亲密又是多了几分。
却听孔慈继续说道:“想来那时教中前辈们也是有意让这三位师兄师姐出风头,三人在进入决赛之前一直都未碰面,果然是一帆风顺,技压群场。只不过令人意外的是青城弟子中了杀出了一匹黑马。先前教中弟子都以为青城虽受邀约,却并无意在比剑中露出锋芒,只会派一些弟子来撑撑场面,后来才知道,那一届的峨嵋比剑青城派也是格外的重视,派出了教中的不少□□弟子。
“其中有一个叫做裘远南的最是引人注目,乃是青城长老裘元与万花山长春公主虞南绮夫妇的独子,裘元乃是青城中有名的前辈,而万花山长春公主虞南绮则是炼药大家,这裘远南自小兼两家之长,其本身资质也是极好,年纪轻轻,已然是青城派中不可多得的佼佼者了。
“比剑到了最后的四人,覃程师兄、潇湘宫主和严灵云师姐自然是不出意外,第四人便是青城派的裘远南,三位师兄姐的功法大家从来都不怀疑,但是这个裘远南的功夫之高却也叫大家惊奇,这比剑结果,自然也就扑朔迷离起来。想来这裘远南也是心高气傲之人,最后两场竟是弃了他父亲借赠与他的仙剑‘聚莹’不用,从同门师弟那里借了一把平常的仙剑上场。
“结果令人大出意料,裘远南在第一场时不到十招便胜了华严宫的严灵云师姐,第二场也是稳稳的胜了潇湘宫主,拔了比剑大会的头筹。青阳掌教虽然心中感慨,却也不得不信守践约。于是裘远南,潇湘宫主,覃程师兄分别得了‘华铤’、‘流采’和‘飞星’三剑。”
文琴惊道:“连大宫主都胜不了他么?”
“我当初听了也难以相信,不过园中的姐妹们都是这样说的。何况覃程师兄钟情潇湘公主,无论如何也不肯胜她一招半式,自然也就失了与裘远南对决的机会。”孔慈接道:“后来青阳掌教便留了来峨嵋山比剑的一众青城弟子长住,与教中的弟子互相交流切磋,以博取众家之长。潇湘宫主也因此经常与裘远南呆在一起,两人一个是青年才俊,一个是容貌倾城,本来就是惺惺相惜,再加上一来二去,日日处在一起,竟然相互产生了情愫。峨嵋本就不避讳情爱之事,所以不过多久,事情便传开了。那裘远南因在比剑大会上显了真本事,也得了教中弟子的颇多好评,对这段姻缘,大多人都是既羡慕又祝福。”
“当时潇湘宫主一定很幸福才是,那为何又要将‘流采’封存呢?”
“你且别急,听我慢慢道来。”孔慈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当时所有人这段姻缘会有个美满的结局,唯独天策宫的覃程师兄十分看不上这位青城的弟子,大家都知道覃程师兄倾情于潇湘宫主已经很久,体谅他心中苦楚,也多有感慨。
“谁知后来这个裘远南在元江江畔偶然遇见了当时有‘小洛神’之称的西岭四仙子之首萧玉池,为她绝世容貌所迷,竟抛下潇湘宫主不管,从元江一直尾随到西岭雪山,对山痴望,三年不回。”
“啊?这萧玉池有什么神通,竟能让裘远南这般痴迷。”文琴在藤萝园内虽还未见过孔慈口中的萧玉池,但在天策宫却是同潇湘经常见面,以潇湘容貌之美,裘远南竟然还能为她人美色所迷,当真是难以置信。
孔慈接道:“妹妹有所不知,这萧玉池容貌究竟如何,我也不曾见见过,但是有人曾说过,萧玉池之美,蜀中无人能及,甚至有人将她比作远古的洛水之神,这‘小洛神’的名号,便也是这般得来的。不但是萧玉池如此,那西岭四仙子无一不是倾国美貌,放眼西岳,无人可比。
“裘远南一去三年,潇湘宫主痴等无望,便上西岭前去寻他,哪知这人竟毅然与潇湘宫主断绝情义,还说了许多薄情寡义的话,声称天下美眷无数,他非萧玉池不娶。潇湘宫主悲痛欲绝,从此闭关藤萝园,十余年不出峨嵋,连‘流采’也封存在月牙泉下,从未用过。”
“想不到大宫主还有这么多的事情,难怪自我进藤萝园之后,从来就没有见过大宫主,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她还记得这些,对了,那个裘远南呢?”文琴道。
“潇湘宫主肯定忘不了这件事,不然也不至于修炼御月诀十年未果。至那个裘远南么,早已被他爹爹裘元拖回了青城,从此也没有再见到过。”
文琴一阵愕然,怏怏道:“真是可惜了这段姻缘,那裘远南就没有再来找过大宫主么?”
孔慈笑道:“他哪里敢来,覃程师兄放下话来,见他一次,便拿‘飞星’斩他一次。再说了,即便是他想来,潇湘宫主只怕也不会见他了,倒是有些传闻,裘远南迷恋萧玉池,几近痴傻了。”
文琴苦笑,对孔慈说道:“这人间情事,当真苦楚转折。”
转眼间数日过去,两人已然飞过了无数山水,至于前面的柳飞虹,现在也不知到了哪里,只见翠色连绵,河流蜿蜒,仍然不见边际。
时间已是几近中午,阳光明媚而娇艳,天空万里无云,沐浴在阳光中的蜀中山色更是愈加的秀美,时不时飞过的鸟群欢快而活泼,百鸟鸣唱,野兽欢腾,蜀中天地一片生机。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前面的地势才渐渐开阔起来,稍稍平坦的地面上,无数格外高大的数目和上面巨大而繁茂的树叶将一座隐隐约约的城郭与周围绵延的山丘清晰的分割开来,淡淡的粉红和飘渺的水汽糅合在一起,在阳光下如同轻薄的彩带一般。
文琴一阵欣喜,朗声道:“孔慈姐姐你瞧,我们可是到了椿城了?”
孔慈轻轻一笑,道:“你傻了么,才三个月你就忘了椿城了么,天底下除了椿城,还有什么地方有这样的千年温泉能够维持这样的水汽到中午还不散去?”
文琴正不住的朝前方张望,也是一笑道:“姐姐真是说笑,我怎么会忘了,只是回到这里,十分兴奋罢了。姐姐你看,今天是三月三,再过半个多月,椿城的花就要开了,已经有了好些花骨了呢,都能看见粉红色了。”
“怎么样,要不要下去看看。”孔慈将文琴一脸的迫切看在眼里,问道。
文琴却是将脸一红,道:“这样不好吧,我们……我们还要到彭谷呢?”
孔慈小声笑道:“你这丫头,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么,你故意朝这边绕了一些路,不就是想下来看看么,到彭谷那边还有接近一日的光景,不差这点时间,再说那边有柳姑姑,不用担心,你快随我来吧。”
一句话说完,拉着文琴的手,御转剑光,便朝前面的椿树林飞去。
文琴给道破了心思,一张脸越发的红了,却也顾不上许多,只是须臾之间,就变成她拉着孔慈向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