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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施洛辰还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思思饱含艳羡的兴奋嗓音就毫无保留的强行灌入他耳中,在他嗡嗡响着的脑子里,投下又一枚重磅炸弹。

她说:“爸爸你快看,那个就是安睿的妈妈,真的像白雪公主一样漂亮,是不是?”

安睿的——妈妈?

这句话,一遍又一遍在施洛辰耳朵里回荡,他的心随着这回荡,擂鼓般跳动起来,难以按捺的激动熊熊而起,这来势汹汹的兴奋令他手足无措。

雪婷只在刚刚出现时,因不合时宜的打扮引人侧目,现在,大家的目光全胶结在台上游戏中的小家庭,再没哪个有那闲心去看雪婷搔首弄姿。

没有人追捧她,雪婷也失去招摇的兴致,拉长了脸,拎着别扭的大裙摆扭啊扭的来到施洛辰身后,听见思思用那么兴奋的声音在施洛辰面前夸别的女人好,雪婷恨得牙痒痒,小声咕哝了一句:“真是个蠢货。”她今天打扮的这样用心,也没听见思思在施洛辰眼前夸她好看,现在居然惊呼别的女人“像白雪公主一样漂亮”。

在思思的想法里,世界上最好看的女人就是白雪公主。

兴奋的思思没注意到雪婷的靠近,抱着施洛辰的脖子,越说越起劲:“除了爸爸外,最好看的人就是安睿妈妈了,爸爸,我和安睿说好了,要给你们做介绍,我们去找安睿好不好?”

雪婷把一口牙磨得咯吱咯吱想,暗忖:等回家的,看老娘不扒了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小贱货的皮!

见自己被彻底忽视,雪婷瓮声瓮气的低吼:“什么安睿,什么白雪公主一样漂亮?”傲慢的抬头,视线转向众人目光的焦点,对上了那个笑容恬淡的女子,然后,精描细绘的眼睛瞬间瞪成了金鱼样。

那、那个女人,竟然是安柔!

当年,安柔羸弱消瘦,尚未痊愈的身心使她看上去黯淡无光,比不上被幸福包围的雪婷亮眼。

而今,不施脂粉的笑脸,随意束起的马尾发,简单宽松的运动服,竟也光彩夺目,比耗费几小时特意装扮过的雪婷好看了不知多少倍。

相差也没几岁,可价值不菲的化妆品也盖不住雪婷比实际年龄苍老衰败的肌肤。

再看安柔,几年过去了,竟还是初嫁施洛辰那年的容貌,岁月对她如此的偏颇。

而且比那个时候看上去还年轻似的,美得灵动,勾人久久移不开视线。

耳边有人窃窃的议论着:“这么年轻的姑娘居然有个那么大的儿子,那她几岁结的婚啊?”

有人附和:“是啊是啊——这么年轻,如果主持人不介绍,我还以为她是那个漂亮孩子的姐姐呢!”

台上游戏还没结束,前面贴着安睿名牌的“大鱼缸”已经满满当当,胜利在握。

安柔笑得眉眼弯弯,目光始终放在那一对“父子”身上。

尼尔斯再次抱着将玩偶鱼塞进“大鱼缸”的安睿折回。

安柔又捧起一只卡通造型的玩偶鱼,站直身后,别在耳后的一缕刘海滑落下来,俏皮的遮住了她亮晶晶的眼。

尼尔斯紫罗兰色的眸子盛着绵软的情意,一眨不眨的望着安柔,宠溺的笑,极其自然的伸手将那缕刘海替她重新别回耳后。

安柔抬头,眉目弯弯,轻声说:“谢谢你。”

那明明是感激的笑容,可在不明所以的人眼中,却成了浓情蜜意的写照。

雪婷身后的窃窃声消停了片刻后,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啊——我想起来了,她是安柔。”

这年头,广大人民群众普遍拥有一颗八卦的心,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七嘴八舌,雪婷身后瞬间沸反盈天。

“安柔,谁啊?”

“施戴投资施董的前妻啊。”

“啊,那个结婚没多久就失踪的安氏千金?”

“对,就是那个安柔。”

“那个施董是脑残还是眼瞎啊,看看这小前妻多完美,再瞧瞧他选的那个女人,不说出身和长相,光说那私生活,啧啧——超级公厕哈!”

雪婷火冒三丈,压不住脾气,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破口大骂:“吵死人了,能不能有点素质,一群碍眼的死三八,闭上臭嘴!”

这一嗓子嚎出来,怎么能不出乱子啊。

这边闹成了一锅粥,连台上正在玩游戏的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了。

安柔转头看过来,却在看清台下人群冲突的中心后,愕然僵住——那个与周遭坏境格格不入的女人,居然拥有一张和雪兰一模一样的脸。

安柔转不开视线,心咚咚的跳,眼圈渐渐涩了。

长得这么像,对一个被抛弃了二十多年的孤女来说,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女人十有八九是自己的孪生姐妹。

当年雪兰执拗的寻找着自己的身世,因为漫无目的,让她和施洛辰牵扯出一段纠缠不清的孽缘。

伤口愈合时会结疤,新伤叠旧伤二十几年,厚厚的伤疤将她的脆弱紧紧包裹,害怕受伤,所以将自己的真心实意藏了又藏。

直到身亡万事休,她才敢承认,自己是爱施洛辰的,爱得锥心。

老天给了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终于能与他平起平坐,可她的爱依旧遭他唾弃。

从那个泼妇骂街样的女人身上转到尴尬的站在一边的施洛辰。

他的怀中抱着的应该就是将她的睿睿推下楼的女孩吧?

他嫌雪兰长得不好,带出去有损他的面子,可这个和雪兰一模一样的女人,在这样的场合下端出泼妇骂街的阵势就不给他丢面子了?

他不要雪兰的孩子,却在和安柔有了夫妻之实后,与这个女人生了孩子,这算什么?

尼尔斯的胳膊温柔的缠上安柔纤细的腰身。

安柔瞬间回神,视线淡漠的从施洛辰脸上转开,偏头对上站在自己身侧的尼尔斯。

紫罗兰色的眸子在阳光下荡着勾魂摄魄的美,在这双眼的注视下,她的内心波动无所遁形,放弃遮掩,虚弱的笑:“他的事情,与我无干。”

有些人的精明让人觉得压迫,可尼尔斯的精明却让她觉得放松,她在他面前,可以是全然的自我,甚至可以不必将自己刻意伪装成真正的安柔,因为他知道,她不是安柔。

她和他肆无忌惮的暧昧着,只因为明白,尼尔斯真正爱着的人,始终是那个消失了的安柔。

游戏结束,台下的嘈杂也被人制止住了。

她和他,台上对台下。

她的身边有尼尔斯的守护。

他的怀中,偎依着那个上一刻凶悍叫嚣,下一刻又小鸟依人的做作女人。

还能怎样?

安柔突然笑了,笑得释怀轻松。

那么好面子的人,一定不希望在遭他鄙夷的前妻面前丢人吧——呵,爽快!

安柔从尼尔斯怀里接过安睿,转身,不再理会台下那人意味不明的目光。

他们这组夺得了第一,安睿兴高采烈的拍手,拍完手搂着安柔的脖子,给了她一个响亮的吻,随后转身,也亲了尼尔斯的脸。

尼尔斯对着他们母子笑,手臂始终缠着安柔的腰身。

不是对施洛辰的挑衅,只因为他知道,安柔需要借助他的力量才能稳住自己不停颤抖的身体。

玩完游戏,安柔首先想做的就是去给安睿办理退园手续。

施洛辰看见她和安睿在一起,不管施洛辰对她生的孩子是喜欢还是憎恶,那个心心念念想要个优秀曾孙的施奶奶肯定会想方设法的逼着施洛辰来抢她的睿睿的——施洛辰很听他奶奶的话。

而且之前郁千帆也跟她说过,施奶奶很喜欢安睿,那时施奶奶还不知道安睿是她的曾孙呢!

施奶奶当初是喜欢安柔的,可她也说过:“再是体面的媳妇也不如一个乖巧玲珑的孙儿来得重要。”以不惜和安家彻底翻脸为代价,保全了施洛辰外面的女人和孩子。

可见,施奶奶对子嗣多么看重。

再者,安睿,有谁能不喜欢呢?

这场意料之外的重逢,就连旁观者都看得心潮澎湃,何况当事人!

要不是之前丢过人现过眼,没准雪婷现在已经开始捶胸顿足了。

之前她主动出击张珊珊,没想到反被张珊珊倒咬一口,那口气还没顺呢!这几年难得一见的彰显身份好机会,竟又被安柔抢了风头,雪婷这个恨呐,恨得表情都扭曲了。

施洛辰是她挖空心思,好不容易搞上手的优质男人,她是真的爱上了他。

四年半的相处,战战兢兢的看守,对觊觎他的女人,雪婷不择手段的驱离,哪怕犯下命案也在所不惜。

可,此时此刻,就在她眼前,他的视线却紧紧的追随别的女人的身影游移。

他不爱她,雪婷一直知道,不过他爱着的雪兰已经死了。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雪婷有耐心等。

安柔强盛的家世和完美的外貌一直让雪婷嫉恨,好在施洛辰十分讨厌安柔——至少在雪婷的想法里,施洛辰绝对不可能爱上安柔。

不曾想,那双一直黯淡的眸子,有一天会因为安柔的出现而绽放光芒。

猝不及防的心痛让雪婷惊愕不已,她要失去他了——这个认知强烈深刻。

长这么大,雪婷从来没这么惶恐过,如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紧紧的挽住了施洛辰的胳膊。

她抓得有多紧,施洛辰的视线就有多迫切,却不是对她迫切。

只是因为,那个漂亮的男人接过了安柔怀里的孩子,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搂着安柔,风度翩翩的走下台去。

没等雪婷将“你不准去”说出口,施洛辰已经甩脱她的束缚,将思思塞进她怀中,简明扼要的交待了两句:“思思的腿还没痊愈,好好看着她。”然后丢下思思和她,循着安柔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雪婷有多爱施洛辰,就有多恨安柔,眼中透出嗜血的狠辣,她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属于她的幸福,特别是安柔——那个从前的手下败将。

怀抱着一大包零食的郁千帆远远看见施洛辰,靠过来后,却只捕捉到施洛辰匆忙离去的背影,本想追过去,没想到不经意的一眼,竟让他将雪婷的眼神看了个一清二楚。

驻足,勾起玩味的笑,眯着眼打量了半天,直到雪婷垂下眼皮遮住眼底的算计,郁千帆才吹着口哨抬步,循着施洛辰离开的方向信步而去。

幼儿园附近的市立公园,这个时间几乎没什么人,较之平日更清幽。

施洛辰将自己藏身在层叠开放的花丛后,静静的审视着坐在前方不远处长椅上,挨靠的坐在一起的荧光绿亲子服母子。

安睿一本正经的说:“妈妈,我今天终于搞懂了什么叫苦瓜脸。”

安柔漫不经心的回他:“什么叫苦瓜脸?”

安睿眨了眨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看着安柔的脸,一本正经的说:“妈妈这样的,就叫苦瓜脸。”

安柔终于转过脸正视安睿,磨牙:“小拖油瓶,你皮痒了是不是?”

安睿据理力争:“妈妈,睿睿提醒过你很多次了,家暴是犯法的,何况睿睿还不满四周岁,妈妈不怕受到法律的制裁和道德的谴责么?”

安柔伸出双手揉搓安睿漂亮的小脸,磨牙说:“拖油瓶,坦白从宽,又从哪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安睿任由安柔揉搓,声音时断时续:“妈妈,种子爹哋一会儿就回来了,看见你么残暴,会吓跑的。”

安睿,超脱年龄的睿智,以他自己的方式抚慰着陷入情绪低谷的安柔。

母子二人朋友似的嬉闹,可闹到最后,却是安柔将安睿柔软的小身子拥入怀中,像要离别般的紧紧拥抱。

她的脸贴靠着他柔软的发丝,轻轻呢喃:“睿睿,妈妈爱你。”

尼尔斯端着冰激凌赶过来,看见相依相偎的母子,放缓了脚步,直到驻足。

安睿缩在安柔怀里,一抬眼看见了尼尔斯,绽开了属于孩子天真无邪的笑,脆生生的喊:“爸爸。”

一声“爸爸”,震住了在场的三个大人。

先前在幼儿园里,安睿看见施洛辰抱着思思,与那个有着叫他不舒服眼神的女人站在一起,只是感觉心里很难受。

可刚刚他妈妈抱着他说爱他的时候,他明显的感觉到了他妈妈的颤抖,他在那一刻做出了一个决定,既然所有的大人都对他妈妈说:“嫁给尼尔斯吧,这世上没有人会比尼尔斯更宠着你!”那么,他就让尼尔斯成为他爸爸好了。

尼尔斯首先回过神来,稳步走到安睿眼前,递给他一盒冰激凌,伸手揉了揉他软软的头发,笑着说:“小鬼头。”

安睿对尼尔斯做了个俏皮的鬼脸。

尼尔斯又递给安柔一盒冰激凌,随后挨着安睿坐下。

安柔对尼尔斯感激的笑了笑,低头专心的对付手里的冰激凌。

三个人,家庭版的荧光绿运动服,一致的动作,同时掀开了冰激凌盒盖……

这一幕叫躲在花丛后的施洛辰心中五味杂陈。

突然,安柔大声嚷起来:“喂,为什么我的这盒比睿睿的少两颗樱桃,尼尔斯,你是故意的吧?”

安睿像个小大人,正儿八经的接茬:“妈妈,为人母的,不要那么龌龊。”

安柔的声音听上去已经恢复元气:“小孩子不懂别乱说,什么叫龌龊,我哪里龌龊了?”

安睿已经先下手为强的将冰激凌上面的樱桃卷入嘴里,咽下去之后,才中规中矩的解释:“所谓龌龊,就是气量狭小,品质恶劣……”

安柔毫不客气的去捏安睿的小脸蛋:“拖油瓶,我现在就给你松松皮子。”

安睿叫着:“我是小孩子,虐待儿童是犯法的。”

尼尔斯无可奈何的将手里的冰激凌递到安柔面前:“这个里面的樱桃和睿睿的一样多,刚刚是我分错了。”

安柔立刻笑逐颜开的接了过去,不再和安睿斗法,捏着小匙子兴冲冲的去挖冰激凌上的樱桃。

只吃到一颗,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郁千帆竟大咧咧的贴着她坐了下来。

然后,毫不见外的握住她的手,将她刚挖上来的樱桃送入自己嘴里,边吃边点头:“恩恩,味道不错。”

安柔眼角抽了抽。

安睿伸出一只小手象征意义的遮住自己的大眼睛,不过指缝大张,视线无阻,嘴里嘀咕着:“遇到个不怕死的,今天可开眼了,母老虎都敢惹,莫非自认为是武松叔叔?”

施洛辰默默的看,静静的想。

那些他以为散落在岁月里的痕迹,其实早已镌刻在骨肉中,没有被时间带走,反而在某一刻突然作祟,硌得心口隐隐作痛。

他认识雪兰那年,她二十岁,看似安静圆滑,可眼底却盛着执拗的倔强,如难驯的烈马。

她说自己卑微如尘,可在他眼里,她始终高高在上的骄傲着。

只是那年那日,她蜷曲成一团,看着他买给她的大樱桃,喃喃的说:“我有一个姐姐,很多男同学都喜欢她,曾经和我很好的一个男同学带了整整一花篮的大樱桃送给她,那天,那个男同学就留在了她的房间,我半夜收工回家,看见摆在桌子上的花篮,那还是我第一次看见那么大的樱桃,我甚至不知它是什么,就好奇的拿起了一颗,然后,姐姐和那个男同学出来了,再然后,姐姐当着那个男同学的面,把一篮子大樱桃砸在了我脸上,她说这是那个男同学的爸爸从国外带回来的,只有真正的公主才配吃,像我这种被遗弃在垃圾堆里的丑八怪,连看看都不配,居然死不要脸的偷吃……”

那天晚上,雪兰贴靠在他怀里,紧紧的缠抱住他的腰,梦中低低的,一遍又一遍的啜泣:“不要遗弃我……”

可最后,到底是谁遗弃了谁?

对面,被两个如此出色的男子环绕着的安柔,瘪着嘴看着被郁千帆挖走樱桃后留下的小圆坑,到底忍无可忍,端起冰激凌就向郁千帆那张令女人痴迷的俊脸上拍去。

郁千帆的身手和施洛辰有得拼,当然不可能失态。

眨个眼,郁千帆已稳稳当当的从安柔手里接过了那盒冰激凌,接着从安柔手里夺去小匙子,对着安柔媚眼横飞的笑:“柔妹妹吃过的冰激凌,味道就是不同。”

安睿瞪着天真的大眼睛,稚声稚气的说:“原来能克制住母老虎的,不但有武松叔叔,还有千层底的厚脸皮叔叔。”

安柔猛地站起身,拉着安睿就走,边走边说:“我自己去买——买很多很多樱桃的。”

安睿一双小短腿快速倒腾的追着安柔,边跑边说:“折磨小孩子发泄怒气的妈妈,不是好妈妈。”

施洛辰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荧光绿的身影转眼消失在了尼尔斯刚刚端着冰激凌回来的小径尽头,再看尼尔斯和郁千帆依旧坐在长椅上没有起身的意思,想了想,转身从另外一侧小径绕道追着安柔去了。

施洛辰离开后,尼尔斯的视线移到施洛辰刚刚停留过的位置。

郁千帆也收了吊儿郎当的笑,放下冰激凌,轻轻地问:“你爱她么?”

尼尔斯沉默片刻后,淡淡的回:“我很喜欢她。”

郁千帆接着说:“家里让我结婚。”

尼尔斯偏过头,挑了挑眉梢,问:“所以……”

郁千帆伸手抓了抓电卷的发丝,笑着回答:“他们内定的媳妇人选是柔柔。”

尼尔斯沉默了很久,才漫不经心似的说了句:“她是自由的。”

郁千帆了然的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顿了顿,又补充了句:“柔柔是从来不吃樱桃的。”

尼尔斯眯起了那双洞悉一切的紫罗兰色眼眸,审视着郁千帆,声音严肃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郁千帆摊手:“我们一起长大,可我是谁,却还需要你提醒她。”

尼尔斯转过头去,不再看郁千帆。

郁千帆后倾身体靠向椅背,仰头看着天空中飘过的淡云,回忆似的呢喃:“所有的人都说你爱柔柔,大概连你自己也那样认为,可柔柔会对洛辰那么痴迷,只是因为洛辰是我们三个之中最为叛逆的那个,柔柔活得太一板一眼,甚至连每天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都必须按照要求来,洛辰的随性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你是明白这些的。”

尼尔斯不置可否。

郁千帆突然探手搂住尼尔斯肩膀,靠近他暧昧的说:“其实我一直怀疑你不是清教徒就是同性恋,坦白的说,你真正喜欢的人,是洛辰还是我啊?”

安柔没完成的“教训”,尼尔斯替她完成了。

郁千帆狼狈的清理着脸上的奶油,英汉混杂着咒骂:“尼尔斯你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

看着尼尔斯老神在在的笑,郁千帆不停的抽着面纸,不过脸上的表情很快恢复了正经:“洛辰身边的那个女人,不是个安分的。”

尼尔斯微皱眉头,笃定地说:“这世上除了洛辰之外,没人能真正的伤害得了她。”

郁千帆停下动作:“你为什么还要守着她。”

尼尔斯扯了扯嘴角:“因为柔柔。”

起身,离开。

郁千帆愣了半晌,随后高声宣告:“喂,我决定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

尼尔斯头也不回,凉悠悠的说:“不怕被拆了骨头,随便你。”

彼时,安柔牵着安睿,还没走出公园小径就被人堵住去路。

看着眼前俊逸非凡的男人,安柔翻了个白眼,不耐烦的说:“好狗不挡道。”

施洛辰并不介意她的恶语相向,只是目光幽深的盯着安睿,以磁性低柔的声音慢条斯理的说:“我想,你有必要跟我解释解释,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安柔心头一颤,抬头,眼底浮现防备,极力克制着爆粗的冲动,冷漠疏离地说:“施董,我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凭什么认为我‘有必要跟你解释解释’?”

施洛辰看着安柔,绽开邪气的笑容:“安柔,不要告诉我你是圣母,可以单体繁殖。”

不等安柔反唇相讥,安睿已经挤到安柔和施洛辰之间,小声的咕哝了句:“怎么越靠越近。”

等二人察觉各退一步之后,安睿仰头对上施洛辰,一本正经的信口开河:“大叔,我是我妈妈偷来的,你打算去控告她么?”

这个漂亮到不可思议的小男孩,极有可能是他的儿子。

灵动慧黠的眼睛、天真无邪的表情、稚声稚气的嗓音,咫尺眼前,只要伸手就能触及。

一颗心跳的欢脱,难以控制,以致所有的反应都慢了半拍,施洛辰轻攒眉峰,声音含含糊糊的呢喃:“控告?”

安睿煞有介事的点头:“是啊,我是我妈妈拐骗来的,叔叔你不要被她那张糊弄呆瓜的脸给骗了,她才不是什么圣母呢,她最会虐待小孩子了。”

施洛辰将好看的眉拧出了褶子,声音不自觉抬高:“拐骗、虐待?”

安睿还在郑重其事的继续:“其实我都不跟别人说,因为叔叔是思思的爸爸,我才告诉你的。”

听见安睿提点到他是思思的爸爸,施洛辰脸上掠过一丝尴尬,突然觉得自己站在这里的底气不像刚刚那么足了,声音又开始含糊:“你知道什么是拐骗?”

安睿点头:“就是以欺骗的手段将别人家的小孩子据为已有。”

施洛辰问:“拐骗你做什么?”

安睿偏着小脑袋,抬手来回扒拉着白嫩肥短的手指头:“再过二十年,妈妈就人老珠黄了,她现在是未雨绸缪,拐了我,其实目的就是完成她的逆光源氏养成计划。”

施洛辰有些接受不良,顺声问:“什么逆光源氏养成计划?”

安睿慢条斯理的解释着:“日本有一个紫式部啊,她写了一本书,书里面有个大叔拐了个漂亮小萝莉,等她长大了就娶她当了老婆,逆光源氏就是大婶养漂亮小正太啊!”

施洛辰眼角抽了抽,豁然抬头,大声质问:“安柔,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是怎么教孩子的?”

安柔伸手去拉安睿,声音冷淡:“我儿子我愿意怎么教就怎么教,你管不着。”

不过说实话,听她的小睿睿居然掰出这么多和年纪不相符的话,真把安柔给吓到了,表面虚张声势的敷衍着施洛辰,内心却盘算着,等回家,一定要锁电脑,藏手机,电视也要掐时段看,三观不正的绝对不给这小屁孩看……

安柔刚转过身去,就听见一个做作的娇嗲声:“老公,总算找到你了。”

安柔心一颤,将将抬起的脚又僵硬的落了回来,因为身后的声音似从回忆里突然挣脱出来的,如此熟悉!

那年她回到阔别多年的小镇去参加厉娜的订婚典礼,厉娜一整天都挂在张小山臃肿的五短身材上,就是用这种催生鸡皮疙瘩疯长的娇嗲,一声又一声喊张小山为“老公”。

霍然回头,一眼看去,相仿的姿势,却是完全不同的面孔。

那个和雪兰长得极其相似的女人,小鸟依人的挂在施洛辰身上,“温柔妩媚”的撒着娇:“老公,思思的老师给我们一家三口安排了个游戏,马上要开始了,思思很期待呢!”

安柔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视线从这个令她倍感熟悉的女人转到女人走过的甬道。

甬道两边虽是花团锦簇,可那些个“狗仔”太不敬业,镜头多半都探出花丛了。

冷笑一声,复又转过身去,谜题是要解开的,却不急在一时,人家有备而来,她没必要睁眼往里跳。

可安柔也才走了两三步,那个傲慢无礼的女人突然出声喊住她:“呦!这不是安家那位呼风唤雨的大小姐么?”

雪婷一直觉得自己飞上了枝头,就是当真无愧的金凤凰。

何况能擒获施洛辰这个风一样飘忽不定的钻石男,她就是雍容典雅的成功女人代名词。

可安柔就那么素面朝天的站在那里,就叫她的精心装扮相形见绌,心中岂能好受?

好在,在爱情面前,她才是赢家,她要端出胜利者的姿态,高高在上的俯视安柔的落寞痛苦。

谁曾想,当她准备齐全,也挂在施洛辰身上完美的演绎出了你侬我侬,可安柔连眉头都没皱一皱,就那么领着那个将思思比到尘埃里去的小男孩转身离开。

嫉妒令雪婷狂躁,安柔的不屑一顾更如兜头凉水,给了她再一次挫败,顺道浇出了她骨子里的肤浅。

雪婷将安柔的不在乎想象成是脆弱的伪装,她要亲手揭开安柔的伤口,往上面撒盐巴,让安柔不复优雅。

安柔偏安一隅,她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家堵上门撒野,她自然也没有给那人留脸的必要。

微笑,转身,视线中饱含嘲讽的瞥过施洛辰,满意的看见他脸上的青红相交,之后才漫不经心的对上了雪婷。

说真话,雪婷的这张脸,安柔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红润健康的唇泛着如珍珠般的光泽,轻启开合,眼睛盯着雪婷,话却是对施洛辰说的:“T市没几个人认识我,竟被施董的女伴认出,来而无往实在失礼,不知我可否有幸得知这位女士究竟姓甚名谁?”

安柔连她是谁都不知道,这个认知令雪婷怒火熊熊,伸手将施洛辰腰身缠得更紧,皮笑肉不笑的抢在施洛辰前面回了安柔的话:“怎么,安大小姐竟然不认得我?我可是对安家当初对洛辰做过的那些龌龊事一清二楚,洛辰最难受的时候也是我陪着他一起捱过的,洛辰唯一的女儿也是我生的,这些年,虽然偶而有那么几个不自量力的贱人来勾搭洛辰,可他最爱的始终是我,对了,我们现在又有了第二个孩子,安大小姐是聪明人,我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再装作不知道我是谁就太没意思了,今天再见,我和洛辰还是要谢谢安大小姐当年的识趣,没死皮赖脸的夹在我和洛辰之间,让大家都不好受,我奉劝安大小姐一句,既然当年明智,今后也别犯糊涂,给人添堵……”

尼尔斯温柔的声音插进来,适时打断了雪婷肆无忌惮的胡扯:“柔柔,你买冰激凌买到非洲去了么?这么大了还让人放心不下的。”

第二个孩子了?安柔只是觉得说不出的怪异,心绪沉沉浮浮,雪婷卖力的冷嘲热讽,她倒是没听进去多少。

尼尔斯的手臂轻轻环上她纤细的腰,她偏过脸本打算给尼尔斯一个笑容,却不想尼尔斯正好贴靠过来。

然后,她的唇就那么自然不过的落在了他的脸上。

安睿笑了。

雪婷尴尬了。

施洛辰的眸色更幽深了。

尼尔斯好像没有注意到身边的闲杂人等一样,自顾自的跟安柔说:“柔柔,千帆那小子说郁家内定了你当儿媳妇,我觉得夜长梦多,咱们还是把日期提前好了。”

雪婷面红耳赤,张口结舌,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身后有她特意引来的八卦记者,周遭渐渐聚起了一群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津津有味的八个不停。

好在她嫌思思碍眼,没将她抱过来,不然这鲜明的对比,只会给她落败的颜面更添一抹晦气。

今天的她,实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自从雪婷出现后就一直沉默的施洛辰,听了尼尔斯的话再也隐忍不住,森森然开口:“定什么日子?”

尼尔斯似乎这才注意到了施洛辰,转过头看向他,不冷不热的客套了几句,这才煞有介事的问:“怎么你不知道么?”

施洛辰烦躁的不答反问:“怎么我该知道些什么么?”

尼尔斯温文尔雅的笑了笑:“没关系,现在知道也不迟。”

说到这里,微微收拢手臂,将安柔更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性感饱满的唇轻掠过安柔的脸颊,微笑的看着安柔的芙蓉面染上醉人的胭脂色,媚态尽显。

施洛辰深邃的眸子蓦地燃起愤怒的火苗,且不说他对安柔抱持一种什么样的心态,但好歹安柔也算他明媒正娶的老婆,尼尔斯这家伙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非礼他老婆,简直就是狂打他的脸啊!

雪婷将施洛辰的波动看在了眼里,眼中妒恨毕现。

尼尔斯的视线扫过雪婷的脸,这才对施洛辰暧昧不明的继续说着:“5月21日,对柔柔来说意义非凡,届时安家、汤家会联合办一个特别的晚宴,当然,也欢迎施董光临。”

“喂,尼尔斯,几年没见,你怎么越来越阴险了?”

郁千帆笑眯眯的出现在了安柔另一侧,尼尔斯拥着安柔的腰,他就展臂揽上安柔的肩膀,伸出手指轻佻的刮过安柔红润的脸颊,啧啧出声:“越来越漂亮了,恩恩,手感也不错,底子真好,可不是山鸡野鸟能比的,对了,柔柔,你喜欢什么样式的订婚戒指,我回头去订。”

施洛辰胸口剧烈起伏,到最后,也只是森森冷笑:“安柔,你难道不知重婚是犯法的?”

安柔心头一颤,愕然抬头对上了施洛辰氤氲着怒火的眸子。

尼尔斯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弧度。

郁千帆惊呼出声:“咦!重婚,怎么会,尼尔斯又没娶到她。”

施洛辰冷哼:“安柔和我还是合法夫妻。”

郁千帆表情夸张的说着:“你怀里那个女人,不才是陪着你捱过‘最难受’的时期,是你亲亲宝贝女儿的妈,是你这辈子最爱的女人,难道竟不是你老婆?不是夫妻还生孩子,你这个是事实重婚啊!”

雪婷怎么也没想到施洛辰居然当众宣布他并没有和安柔离婚,气得脸都绿了。

身后传来围观群众放肆的议论声:“现在的‘三儿’都这么猖獗了,开口闭口指责原配‘死皮赖脸’的夹在她和那渣男之间,还警告原配不给她添堵,哈,也不知道是谁给谁添堵啊,这脸皮的厚度,导弹都破不了。”

“哎呦,我得拍个照,发条微博先,没准能博个热条啥的。”

雪婷的表情更显狰狞。

施洛辰一时语塞。

安柔已恢复了冷静,微微偏头侧目,睨着施洛辰平淡的说:“无碍,分居两年就可以诉讼离婚,施洛辰,从结婚的那天我们就在分居,如果你不同意协议离婚,稍后我会让我的律师向法院递交起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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