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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一见如故

野马山寨后山的梨花树林清幽、宁静,除了文绉绉的少寨主梁振寨常来这里吟诗作画之外,寨里豪迈粗犷的兄弟好汉们平时都很少光顾这片风雅之地。这天,这片宁静的梨园里如鬼如魅地闪过两道人影,随即这两道人影便消失在花海深处。

这两个野马山寨的不速之客,一个就是双雕山寨的红衣少女周若青,另一个则是跟梁振寨同样俊俏的美貌少年。这少年肤白胜雪,俏目流盼,虽然穿着朴素,但手腕和脚腕却戴着四个金光灿烂的金环,其辉煌的光晕映得他俏丽的脸面光辉四射。

只见红衣少女周若青悄声对那个美貌少年道:“他跟你一样的英俊,但满口经文,是个迂腐的家伙。”

“那就是了。”美貌少年的俏目狐疑地一转,忽道:“野马山寨最俊美的那个少年公子便是他了,不用你来我也可以一眼认出哪个是他。青妹,你先回去,我一个人可以把他捉回来。”

周若青一听,便急了,道:“哥,你认不出他来的,还是我来指给你看!”

原来那美貌少年便是红衣少女周若青的哥哥、双雕山寨的少年寨主周若玉。众所周知,双雕山寨寨主周公以及周红娘已在三年前退隐江湖,在深山老林隐居,过起了闲云野鹤般的快乐生活。因此双雕山寨便由小小年纪的少寨主周若玉接任。少寨主周若玉虽然小小年纪,但心狠手辣、智勇双全,一身绝世武功加上心思细密、机警过人,使得双雕山寨上下所有人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野马山寨的少寨主梁振寨与之相比,可真是天壤之别了。

美貌少年周若玉眨眨俊俏的星目,忽然心念一动,唇边漾起一丝迷人的微笑,诡魅地道:“青妹,你明知道你哥哥我一看就认出哪个是野马山寨的少寨主,却偏偏吵着要跟我来,又口口声声地说他英俊过人,莫非你对他念念不忘?”

这么一说倒说中了周若青的心事。这红衣少女自从上次于葵林里邂逅了梁振寨,便对这个与周若玉一般英俊潇洒的少年念念不忘。虽然梁振寨满嘴诗文迂腐透顶,但这倒化作一种高贵的气质,让动刀动枪的周若青砰然心动。

她知道哥哥周若玉来野马山寨的目的。为了能再见上梁振寨一眼,周若青便献出她的“妙计”。她对周若玉说,野马山寨的少寨主是个一点武功都不会的白痴公子,只要擒得他来,再拿他来威胁野马山寨,便可成事了。

周若玉听了妹妹的所谓“妙计”,虽觉得可笑之极,但毕竟他还是个少年,免不了童心忽起,也想亲眼看看野马山寨少寨主的尊容丑态,于是便和妹妹潜进了野马山寨。但随着周若青对梁振寨的描述越来越频繁,周若玉已对梁振寨的容貌神态了然于胸,即使不用周若青指认,也可以于众人中猜出哪个是梁振寨。于是他便要周若青回去,自己前来“捉拿”梁振寨这个不中用的家伙。哪知周若青却固执地说要前来,口口声声说怕哥哥认错了人,又说怕哥哥一个人危险。现在周若玉察言观色,便可猜知妹妹想的是什么了。

周若青见心事被哥哥说中,而哥哥又是自爹娘以外最亲的人了,便也不掩饰,直截了当地说:“是又怎样。大凡女子见了你周若玉跟他梁振寨这等美男子都会念念不忘,而我周若青凡夫俗子一个,也不例外。可惜你是我哥哥,我不能喜欢你。这世上唯一能跟你不相上下的,便只有梁振寨。我除了喜欢他,还能喜欢谁呢?”说着叹了一口气,少女的心事溢于颜表。

见自己的好妹妹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半点武功都不会、而且还满嘴诗文的迂腐公子,周若玉当真是怒火中烧。他早就知道野马山寨的少寨主是一个柔弱无力、半点武功都不会、却又满嘴之乎者也的迂腐书生。身为一寨之主的他还曾轻蔑地嘲笑过野马山寨的少寨主,没想到才过几天,自己的妹妹竟然喜欢上了这等中看不中用的人。自从多年前失去姐姐后,周若玉便很爱惜这一妹子,当然强烈反对。他俏目一扬,正颜厉色道:“青妹,天下英雄好汉这般多,你随便找一个都比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强百倍。我们这些山贼大盗,生平最看不起的莫过于那些文质彬彬、满嘴大道理却干不了实事的人。你怎么反倒喜欢上这样一个人了?”

见哥哥这般正经,周若青委屈得眼眶里转满了晶莹的泪水。但她一向任性,就又歪了歪嘴,生气道:“我偏要喜欢又怎样?难道喜欢一个人要讲道理的吗?哥哥你要是疼我,就把梁振寨的妻子铲除掉!有那个小妖女在,你妹妹我是不会幸福的!”

周若玉见妹妹这么不懂事,心中着实恼火。别看他俏生生的丽质动人,比一般女子还妩媚三分,其实他很会以大局为重。他和气地劝说道:“好了妹子。你知道你哥哥我从来不知道情为何物,又何必跟我说喜欢一个人要不要讲道理呢?可是妹子你想,我们此次前来只求夺宝成功,并不想跟野马山寨结下梁子。再说,人家梁振寨的妻子,我们管得了吗?至于铲除她,呵呵,”说着周若玉轻柔地一笑,俊俏的容颜更显迷人。“更说不上了!”

周若青一听,便知道她对梁振寨的一番感情注定要以悲剧收场。正想好好地大哭一场,忽然周若玉轻轻地扬了扬手,示意她别做声。

说曹操曹操到。只见白茫茫的梨花丛里走出一个书生打扮的俊美少年。此人便是周若玉周若青刚刚谈论到的梁振寨。梁振寨闲适地信步于这片幽香清静的梨花林里,丝毫没察觉到身边已来了不速之客。他优雅地摇着手中的折扇,潇洒地踱着方步,流连于这片花香中,在来人的眼里活像一位尊贵而白痴的少年公子。

周若玉见状,便知周若青所说没错,梁振寨确实是一个脓包之极的家伙。周若玉看准了梁振寨,忽然左手轻轻一场,手中金环便脱腕而去,不夹带一丝风声,直飞向梁振寨。

梁振寨虽不会武功,但天赋过人,平常人察觉不到的风吹草动,到了他异常灵敏的感官那里,便有迹可寻。虽然他还不曾看到有敌人潜伏,却已感觉到有暗器向自己袭来。无奈他不会武功,即使知道有危险也束手无策。只见一道金光灿烂的光芒从眼前疾驰而来,正诧异于这暗器之庞大与金贵,忽然眨眼间,一条白练当空一扬。白练像是生了眼睛似的瞅准金环轻轻绕了数圈便缠住了。接着猛地一缩,夹带着金环收回到发白练的人手中。

梁振寨知道是万紫出手,一点也不诧异。诧异的是周若玉。他这金环脱腕功练得精纯之极,仗着深厚的内功,迅猛如雷霆,无形如无物,百发而无一不中,当今世上能够接得住的,也不过那么几个高手。而当他寻练望去,见出手的人只是一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白衣少女,更是诧异,暗叹世间武林高人藏龙卧虎。

周若青认出了那白衣少女是梁振寨的妻子万紫,便凑近哥哥的耳朵道:“那个便是梁振寨的妻子万紫了。小心她的白练,她武功不弱。”

周若玉这才仔细瞧了瞧万紫。不知为何,这一瞧,就瞧得他心里陡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万紫冷冷地注视着周若青和周若玉。她自知周若青不是她的对手,但周若青旁边那名男子的武功似乎跟自己不相上下。她更没想到双雕山寨这么快便有人前来。她走到梁振寨跟前护住了他,冷冷地注视着他俩道:“双雕山寨远道而来,我们有失远迎,请见谅。”

周若青早已把万紫看作情敌,此时不等周若玉开口,便抢先道:“什么见谅不见谅的,说得我们好像很熟悉似的!”

万紫微微一笑,眉目间透出霜雪般冰清玉洁的韵致,道:“妹妹何必这么焦急呢?你要见我们少寨主,大可以光明正大地通报一声,何必这般偷偷摸摸地前来?”

周若青见万紫微微一笑便已点破她的心事,竟一时语塞,说不出话,只好暗自感慨最深女人心。

梁振寨天生心地善良、热情好客,不喜江湖上的厮杀暗算,又暗自思索:“这次江湖人士大举前来,必定有重大阴谋。如果动刀动枪地大干一场,我们虽然不至于败给敌人,但必定死伤无数。”无论是本寨中叔伯兄弟,还是前来惹事生非的英雄怪侠,他都不愿看到有任何一人受伤。何不化干戈为玉帛呢?他又想:“凡事不过一个‘理’字,化敌为友,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于是他便合起折扇,笑道:“是了。妹妹以后你们要来,就先通报一声,我梁振寨虽然草包一个,但也会以礼相迎。古语有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说的,便是我梁振寨的心情。”

周若青见心上人口口声声称自己为妹子,脸一红,竟然大改以往刁蛮泼辣的习性,羞涩地笑了。

本来周若玉会很轻视梁振寨这番慷慨陈词的,但此时他却一直没有哼声。他神电飞扬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万紫。当这个不知情为何物的美貌少年第一眼看见万紫时,一种异样的感觉便如同电流般涌遍全身,他浑身为之战栗。万紫冷若冰霜的脸孔让他感到遥远,但是她眉宇间的神韵却让他倍觉熟悉和亲切。他一直都是铁石心肠的美男子,虽然机警聪明、足智多谋,却也摸不透这种陡然生起的忽远忽近的感觉。他凡心从不为任何一个女子所动,因此当万紫给了他这种感觉时,他便对眼前这一女子一见钟情了。

万紫虽然口口声声对周若青说话,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没有脱离过眼前这个明艳少年。奇怪的是,眼前这美貌少年竟然让她心跳不已。万紫跟随梁振寨十几年,却一直与他形同陌路。而跟这美貌少年一见面,竟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仿佛他们是相识多年的知心朋友了。

对梁振寨,她是有情有义,然而她清楚地知道那不是爱。而对眼前这来历不明的少年,却蒙蒙胧胧地有了那种被称为爱的感觉。爱情真是奇怪的东西。朝夕相处可能只会有情有义,而偏偏没有爱;天南地北地匆匆相遇,却可以一见钟情。

一时间大家相互对视,谁也不言语。梁振寨刚刚说完那一段话,正等着别人接过话题说下去。周若青见心上人亲昵地称自己为妹妹,正自甜蜜,尚未回过神来。而万紫和周若玉则沉浸在一种奇妙的境界里,一时忘乎所以。因此,世界在那几秒里似乎静止了。

后来还是梁振寨打破了沉默。他眼见这明艳俊俏的少年深深凝视着自己的妻子,心里竟然无名火起。虽然他非常讨厌万紫,但童年时代起她就这般跟随他,这让他习惯了她形影不离的相随,也让他潜意识里觉得,万紫已是他身上的一根肋骨、一块肉,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他虽然只是少年,但男人所特有的占有欲却让他忍受不了这个比他更为俊美的少年这般直勾勾地盯着属于自己的东西。再看一看万紫,她依然冷若冰霜的,他才吁了一口气。他走到周若玉面前,在他脸前“哗”地摇开折扇挡住了他的视线。周若玉一惊,才意识到梁振寨已不知不觉走到跟前,并用折扇挡住了他的目光。

“请问这位兄弟怎么称呼?小弟梁振寨未能以礼相迎,望兄弟见谅。”梁振寨温文尔雅地说。

周若玉见梁振寨彬彬有礼,先前对他的轻视顿时减轻了几分。他微微一笑,道:“小弟周若玉,双雕山寨未得野马山寨同意就硬闯进来,请兄弟见谅。”

梁振寨一见周若玉不像一般的江湖大盗那般粗鲁野蛮,又见他唇红齿白、肤白如雪,笑容明艳迷人,刚才的无名妒火就消失殆尽,心里竟想交了这位朋友。梁振寨生性活泼、热情好客、爱结交朋友,此刻见到一个跟自己一样俊美的少年,心里早就一片欢喜,竟忘了他是敌非友。

而万紫一看梁振寨乐呵呵的样子便纳闷。她表面虽冷漠如冰山,但内心还脱不了少女的稚气。她又好气又好笑地想:“寨儿啊寨儿,你真是个大大的傻瓜!这人刚才还出手欲伤你,而此刻你竟然跟他称兄道弟!”

梁振寨又道:“大丈夫心胸若海,不必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斤斤计较。来,周兄,小弟我邀你欣赏这大好景色。我愿意交了你这位朋友,因此,不谈江湖上的是非曲直恩怨情仇。”说着,伸手拉住了周若玉的手与他携手同行。

万紫手里并未归还周若玉的金环。她本想质问清楚他们潜来野马山寨的意图,但见梁振寨这般以礼相待,反而不好意思质问了。于是她便五指紧扣梨花银针,审慎地注视着周若玉的一举一动。只要周若玉想要出手加害梁振寨,她五指紧扣的梨花银针便会毫不留情地射向周若玉后背。虽然她还陶醉于刚才与周若玉四目相对的奇妙感觉里,但保护梁振寨一直是她的责任,她已把这当作了人生的使命。

周若玉却并没有要伤害梁振寨的意图。要是换作了别人,周若玉肯定会嘲笑此人轻信敌人,是个白痴。但梁振寨显然知道他是敌非友,却还这般无惊无恐,把生死置之度外。自古英雄惺惺相惜,这样的气度和胸怀确实让周若玉佩服。

周若青见心上人梁振寨在剑拔弩张之际竟然能与哥哥化敌为友,心里佩服之余又苦恼之极。她不屑于与万紫并肩而走,便故意走得远远的,脸上忽喜忽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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