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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刘禹锡:遥望洞庭山水色,白银盘里一青螺

刘禹锡,字梦得,唐朝著名的文学家兼哲学家。刘禹锡籍贯洛阳,其乃匈奴后裔,先祖跟着魏孝文帝迁到洛阳后,就改成了汉姓。安史之乱时,刘禹锡的父亲为避战乱,举家迁至今浙江嘉兴,刘禹锡亦在此出生。可是,刘禹锡又自称系出中山,乃中山靖王之后,呦呵,一下子还跟刘胜、刘备攀上了。在此,我们不做讨论。

唐贞元九年(793),刘禹锡进士及第,与其同登进士第的,还有一名著名文学家——柳宗元,后又登宏词科。两年后,刘禹锡再等吏部取士科,出任太子校书,正式踏入仕途。

刘禹锡曾入淮南节度使杜佑的幕府,任掌书记。因参与讨伐乱军有功,不久后随杜佑入朝,授监察御史。

贞元二十一年初,唐德宗驾崩,唐顺宗即位。掌权后的唐肃宗,迅速启用自己原来的太子侍读王叔文和王丕,拉开了改革弊政的大幕。因刘禹锡与王叔文过从甚密,其才华也很让王叔文称道,于是受王叔文提拔,刘禹锡进入中央权力中枢,曾出任屯田员外郎、判度支盐铁案,与其一道的还有好友、同科进士柳宗元。这就是历史上所谓的“二王刘柳”政治集团和“永贞革新”。

很遗憾,四人的革新运动刚刚进行了半年,因改革措施严重触犯了大官僚、皇族、藩镇,甚至是宦官集团的利益,在反对势力的疯狂围堵之下,最后只能以失败告终。连顺宗皇帝也不得不让位于太子,李纯登基,顺宗皇帝成了太上皇。改革失败,王叔文被赐死,刘禹锡、柳宗元等八人,先后被贬为远州司马,史称“八司马”。刘禹锡行至江陵,又被再贬为朗州司马。

下面这首著名的《秋词二首》,就是刘禹锡被贬朗州司马时所作。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

试上高楼清入骨,岂如春色嗾人狂。

此时的刘禹锡是冷静的。在他眼里,秋色很好,并不比春天逊色。就像现在被贬的自己一样,刘禹锡并为被完全打倒,也并为此而沉沦。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有着伟大的志向,还有着与常人不同的超凡忍耐力。

可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刘禹锡一直在地方上转悠,前后竟长达二十三年。

在朗州待了将近十年时间,元和九年(815)年底,刘禹锡奉诏回京。可是,第二年,刘禹锡因言招罪。刘禹锡写了一首《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

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

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

此诗写的是人们在玄都观赏花的事情,言辞中讽刺了当时的掌权派,于是,刘禹锡被贬为连州刺史。在连州任上又待了将近五年时间。元和十四年,刘禹锡的母亲去世了,这才得以离开,回家守孝。

丁忧结束,即长庆元年(821)年年底,刘禹锡出任夔州(今四川奉节)刺史。长庆四年,被调任和州(今安徽和县)刺史。宝历二年(826),刘禹锡终于被调回东都洛阳,在东都尚书省供职。

在夔州任上,刘禹锡因喜爱四川当地民歌《竹枝词》,特用当地曲谱,写成了新的《竹枝词》两组,一组两首,另一组九首,来看看他的著名的《竹枝词》二首: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楚水巴山江雨多,巴人能唱本乡歌。

今朝北客思归去,回入纥那披绿罗。

第一首含蓄地写出了一名多情少女的心中情事,第二首则通过描写巴蜀之人唱民歌,表达自己对故乡的幽思。在这里,刘禹锡或许心情很好,两首诗活泼清丽,明亮动人,生活气息浓郁,民族特色浓郁。《诗辩诋》也曾如此点评道:“刘梦得《竹枝》,所写皆儿女子口中语,然颇有雅味。”乡间情事,小女子的心声,也可写得如此清丽脱俗,如此叫人满口生津。

调任和州途中,刘禹锡路过八百里洞庭,作《望洞庭》:

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

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

洞庭湖上,月光、水光,相互交融;水面上,风平浪静,没有半点涟漪,就像一面未曾摩拭过镜面。远远地望着洞庭湖边上的山山水水,一片苍翠,在夜幕中如墨色般沉重;又好像一个白色的银盘中,托着一个青青的螺。

与很多文人不一样,刘禹锡在仕途不畅的时候所写的诗歌,好像并无太多牢骚。在他的诗歌中,仿佛很难看到他内心忧郁的一面,有的都是对自然,对山水景色,对黎民百姓的爱。在刘禹锡的笔下,波澜不兴的洞庭湖,山光水色如此美好,我,又何必道出心中的不快,扰了这一处清幽呢!

宝历二年,刘禹锡回东都洛阳,途径金陵,在此逗留,作《金陵五题》,其中就有著名的《乌衣巷》: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这年,刘禹锡五十五岁,仕途坎坷,阅人无数,也算有点资历和资本了吧!他的内心早已平静如水,看透了世事,便少了一些年少轻狂,已经很少有什么能搅乱他的心绪了,即便是眼前这些旧事物。

朱雀桥边,开着点点野花野草;乌衣巷口只剩下一些断壁残垣,此刻正夕阳西下。以前只在王家、谢家筑巢的燕子,如今也开始飞入普通老百姓的家中了。

一片萧条之景象,又被夕阳的余晖笼罩,多情之人看来,总免不了潸然泪下,感慨万千。后面说到燕子身上,没有了曾经的荣华富贵,也只能进入百姓家中。关于这点,施补华在其《岘佣说诗》中说得非常好——“若作燕子他去,便呆。盖燕子仍入此堂,王谢零落,已化作寻常百姓矣。如此则感慨无穷,用笔极曲。”是啊,如果燕子飞走了,便显得稀松寻常,了无生意。而说曾经的燕子还在,只是成了寻常人家的燕子,则意味深长。

还有一首几乎作于同时期的《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也非常有名。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刘禹锡从和州返回洛阳,同时,白居易从苏州返回洛阳。两人在扬州初逢。

巴山楚水,凄凉寂寥,而我,却在那里待了整整二十三年。可以说,我把自己人生中最美好的光阴给了那里。想起旧友,却只能空吟闻笛赋;被贬这么久才回来,才发现早已物是人非。一条小舟沉没了,旁边却有千帆竞发;一棵大树病了,前头却有万木逢春。今天,听到你吟咏的诗歌,暂且借着这杯美酒提振精神吧!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是传送千古的名言警句,也是被后人视为寄以刘禹锡哲学思想最明显的诗句之一。

刘禹锡的一生有很大一部分时光都在贬谪中度过,他的人生也因此变得丰满高大,他的诗歌也因此变得更加意蕴深长。人生不幸,诗歌幸!只是苦了古往今来无数的“刘禹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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