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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靠岸

这一天下午,雨稍稍小了一点,天还是灰蒙蒙的没有一点放晴的征兆。

我从昏睡中苏醒过来伸了一个懒腰,不小心碰了秦晴一下,她“哎哟”一声紧紧抱住胳膊,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情,呜呜哭泣着连眼泪都流了出来。我觉得有些奇怪,秦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大家被吵醒了,一道道责备的目光纷纷射来。

我实在招架不住,尴尬地道歉说:“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你没有事吧?”

秦晴紧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卷起衣袖,只见雪白的胳膊上有一大块深紫色的淤血,显得格外触目惊心。我顿时吓了一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讪讪地问:“这是我刚才碰出来的吗?”

秦晴芬勉强笑了一下,强忍着痛说:“不关你的事,最近我的皮肤特别脆弱,稍微碰一下就是一大片淤血,好久都不褪,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甘云听了忍不住插嘴说:“我也是这样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疼得要命!”

我皱起眉头思索了良久,问她们:“你们是不是全身没力,牙龈出血?”

秦晴怔了一下说:“你怎么知道的?这到底是什么病?会不会死的?”她有些害怕起来,紧张地盯着我。我们的对话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梁艳萍尤为留心,她也有相似的症状急着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回想着以前曾经看过的杂书说:“好像是坏血病是缺乏维生素C造成的,多吃些橙子、柠檬之类的水果就没事了,只是现在……”

秦晴她们的眼神顿时黯淡下来,四周围尽是望不到边际的洪水,去哪里找橙子和柠檬?我又提醒说:“你们要留心,千万别弄破了皮肤,缺少维生素C,伤口会一直流血很难愈合的。”这句话加重了她们的心理负担,一时间连饥饿都抛在了脑后。

侯嘉伊幽幽地叹了口气,仿佛自言自语说:“听天由命吧,先是鼠疫,再是洪水,死了这么多人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幸运了!关文武,你说这些是天灾还是人祸?”

我心头突地一跳,含含糊糊说:“天灾人祸,大概都有吧。”

秦晴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追问我:“这场灾难会不会是妖怪在暗中操纵?你告诉我呀!”我一阵头疼,不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怎样回答她。

甘云哑然失笑说:“这个世界上哪会有什么妖怪,你是不是饿昏头了,把传说迷信里的东西当成现实了?”

秦晴摇摇头坚定地说:“我没有糊涂,我好像亲眼看见过!”似乎秦晴在努力回忆着上次在学校人工湖的那件事情,“文武,我信有鬼,可你说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妖怪?”

我看看甘云又看看秦晴,打着哈哈说:“大概有吧,现在说这个干什么?还是多想想怎样才能填饱肚子吧!”这一句话立刻提醒了大家,每个人不由自主地捂住肚子拼命咽着口水。

秦晴不满地瞪着我,只能投降压低了声音飞快地说:“姑奶奶,这是什么时候了!处境这么糟糕你还要添乱!”秦晴用同样低的声音逼问:“那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不是有妖怪在暗中作乱?”我朝四周围瞟了几眼,趁没人注意迅地点了点头。

秦晴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满脸的凄凉和愤怒。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就在这个时候,运沙船好像突然陷进了一道暗流中陀螺一样团团乱转。

大家在尖叫声中身不由己地滚来滚去,一会儿挤成一堆,一会儿重重撞在柴油机的外壳上。我护着刘夕努力稳住身体,摇摇晃晃冲出驾驶室,只见半空中乌云滚滚透不过一丝光线,那么低似乎伸手就能够到。水面上波涛汹涌一条条黑影时隐时现,有什么怪兽正拼命撞击着船舷,试图把运沙船掀翻。

如果船翻了,那么一切都结束了,十条性命将成为水底的冤魂。危急之中,我终于决定不再向大家隐瞒了,飞快地念动咒语,肩膀上亮起一个灼热的青光将四周围照得雪亮。马文俊顾不得吃惊探头向水里望去,顿时脸色变得苍白。大家陷入重重包围之中,几十条巨大的文鳐鱼愤怒地冲击着船身,一副不把船掀翻誓不罢休的样子。

它们要为死难的同伴报仇!

我用怜悯和敬佩的目光注视着这些低等级的妖兽,觉得它们很愚蠢,不过未来几天的食物终于有了着落,我们不用再挨饿了!我不想在大家面前显露关二爷那些强横的法术,于是随手虚空画了一道从意识中闪现出的符咒,转眼间,半空中霹雳阵阵,接二连三地落在鱼群中蓝森森的电流不断扭曲闪烁,那些文鳐鱼受到了惊吓,纷纷钻入水底,逃得慢的顿时遍体麻木,翻着白肚皮漂在水面上。

马文俊看得几乎呆掉了,怔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我探出胳膊捞起一条文鳐鱼,重重摔到他脚下大声说:“还不赶快捞鱼,错过这个机会就只能饿肚子了!”马文俊这才醒悟过来,急忙招呼大家出来一起帮忙。

风一阵阵吹来,推动运沙船向北漂去,大家冒着暴雨忙活了好一阵,七手八脚捞起来十几条文鳐鱼。虽然人很辛苦,但神情却显得很兴奋。马文俊挑了一条最肥大的拎到驾驶室里开膛破肚,挖出血淋淋的内脏用雨水清洗干净,割下肥美的鱼肉分给大家充饥,我消散意识收起青光,一片黑暗中只听见此起彼伏的咀嚼声。

过了好一阵,叶影杰咽下满口的鱼肉终于忍不住问道:“关文武,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会我已经打好了腹稿,咳嗽一声开始向大家讲述鼠疫和洪水的由来,这个世界上有智慧的生灵除了人类,还有法力高强的妖怪,正是它们引了这一场灾难。我把自己描述成茅山道的传人一样,会一些驱妖除魔的法术,刚才刚刚施展的就是引火诀和天兵符。

虽然难以理解,但是大家不得不接受这些事实。

侯嘉伊有些不满地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瞒得这么紧亏,我们还是一条船上的同伴呢!”

我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说:“告诉你们又有什么用,白白让你们担心而已,再说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谁会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妖怪?”

甘云觉得这话不大中听,哼了一声说:“别找借口一点诚意都没有,信不信是我们的事,你瞒着我们就是不对!”她说出了大多数人的心声,除了秦晴,马文俊和四眼外,其余人都点头附和七嘴八舌地议论周文的不是。

马文俊为我辩解说:“好了,如果不是关文武的话,我们能不能活到现在还是个未知数呢,他不说自然有他的道理。”侯嘉伊突然记起了那颗又咸又腥的心脏,颤抖着声音问我:“那天你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真的是万年乌龟的心吗?”我老老实实说:“那是甲旋龟的内丹,对身体很有好处的,大家吃的是它的硬壳,效力可能要差一点。”

四眼插嘴问:“甲旋龟是什么动物?乌龟的一种吗?”

我说:“可以这么说吧,它是生活在水里的一种妖兽,很久以前就已经存在了,非常凶狠,我花了很大的劲才捉住的,幸好大家吃了它的硬壳,否则的话也挺不到现在的。”

侯嘉伊顿时吓了一大跳尖叫着说:“我吃了旋龟的什么,内丹,会不会变成它的样子?”我连忙安慰她说:“没事的,内丹吃到肚子里会被胃酸消化掉的,就像石灰一样不会留下后遗症,你尽管放心!”侯嘉伊听了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有点疑神疑鬼,似乎心里觉得很不舒服。

马文俊把我的话从头到尾想了一遍,还是不能尽释他心中的疑团,皱着眉头问我:“你说那些法力高强的大妖怪从冥府里逃出来,引了鼠疫和洪水,它们究竟想干什么?”

我苦笑一声说:“它们认为这样就能把困在黄泉下的妖魔鬼怪解救出来,消灭所有的人类,成为世界的主宰!”

驾驶室里突然变得死一般沉寂,只听见暴雨打在船顶的声音,劈里啪啦响成一片。隔了一会儿,四眼怯生生地问:“真的有效吗?”

我长长叹了口气说:“我不知道,但愿是它们一相情愿的想法。”大家不由打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似乎都在想:“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人类已经被推到了灭亡的边缘!”

叶影杰的头脑比较单纯,一转念就把妖魔鬼怪什么的抛在了脑后,他吃完了自己的一份鱼肉,还意犹未尽地说:“干脆咱们把剩下的鱼肉吃掉吧,半饥不饱的最难受了。”

马文俊沉默了片刻,摇摇头说:“生鱼肉一次吃太多肠胃会受不住的,再说现在吃光了以后就得饿肚子,还是节省点好。”叶影杰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于是裹紧了衣服不再抱怨了。

空虚的胃接受到一点食物,渐渐舒展开来,一阵阵困意泛上来,大家打着哈欠不知不觉跌入了梦乡。

翌日清晨,我又洗剥干净一条文鳐鱼,割下半条搁在一旁郑重其事地说:“我们得好好计划一下,还剩下十五条文鳐鱼,我们每天吃一条鱼,肉分成早晚两份量,虽然比较少,但不容易吃坏肚子。鱼内脏用来钓鱼,想办法养在船舱里,如果十五天后还不能靠岸的话,就只能靠它们维持性命了。精神点,我们要勒紧裤带活下去,不管怎样暴雨总会停的,洪水也总会退的,大家要有信心!”

我考虑得很周详,大家都没有异议,我正打算继续分割生鱼肉,马文俊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我说:“你不是会法术嘛,能不能想办法把鱼肉烤熟了再吃?顺便烧点热水。”这一句话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熟食和热水就意味着天堂,每一个人都迫切地望着我,希望我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我面露难色沉吟了一会儿说:“如果有干木头的话,倒可以试试,看不过到哪里去找呢?对了,我们把柴油机拆开来看看,说不定油箱里还剩点燃料!”韦军任比较性急,从角落里寻出一把扳手,三下五除二就把柴油机的外壳卸了下来,找到油箱拧下顶部的塞子向里面张望了一眼说:“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见。”

马文俊从角落里找来一块破布,搓成长条塞进油箱里,过了一会儿再拉出来只见布条的底部湿了一块,散出浓重的柴油味道。他把布条丢进洋铅桶里鱼肉用铅丝穿起来,搁在上面说:“剩下的柴油不是很多,烧热水肯定不够,不过烤熟鱼肉应该没问题。”

我比起眼睛,低声念了几句咒语,指尖上突然燃起一个灼热的火球,就像变戏法一样,大家啧啧称奇,看得眼睛都直了。一转眼工夫火球变成了青色温度,非常高。我点燃了洋铅桶里的柴油,一团明亮的火焰腾起来火舌,舔着铅丝上的生鱼肉吱吱作响,一阵阵焦香味钻进鼻孔中,让人心痒痒的禁不住频频咽口水。

在洪水中漂流了这么久以后,大家终于吃到了第一口熟食。

尽管大家都很节约,但文鳐鱼终于有吃完的一天,钓到的猫鱼也少得可怜,根本不够这么多人充饥到,后来连腥臭的鱼内脏都成了争抢的美味。再加上长时间没有漱口洗澡,驾驶室里充斥着一种古怪的气味。鱼腥臭、汗臭、口臭、粪便的恶臭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但是却没有人在意。

他们都习惯了,他们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字眼,那就是“吃”,就连彼此打量的眼神都有些异样,似乎对方是自己生存的威胁,是竞争者,是一堆,可以充饥的肉!

不过这一切还不是最糟糕的,坏血病像瘟疫一样在整条船上传播开来,秦晴和甘云的病情特别严重,身上布满了紫红的淤血,关节肿成一个大馒头,像有一千把小刀在里面绞,牙龈不断渗出脓血疼得连嘴巴都合不拢。其他的人也没好到哪里去,除了我依然还是老样子,剩下的全都浑身乏力昏昏沉沉,在绝望线上苦苦挣扎。

人类的肉体就是这样奇怪,如果饥饿一直持续下去,那么从大脑到身体就会慢慢习惯起来,为了避免痛苦,潜意识会出指令,感觉变迟钝,有气无力陷入昏睡中一步步走向死亡。

只要过了某一个极限,就会像滑翔机一样乘着热空气飞翔,自由自在没有任何负累。其实等待死亡并不难熬,真的!但是饥饿、温饱、再饥饿这样反复的折磨最痛苦了,没有任何人能够忍受,就像再坚韧的铅丝也经受不住反复的拗折,既然最终会失望,又为什么让人振奋给予希望呢?

残忍!

这一天雨下得特别大,打在脸上像针扎一样疼,大家再也没有力气舀水了,一个个躺倒在驾驶室里静静地等候死神的降临。

“人类的生命是多么脆弱,活人和死人只差一口气。”我倾听着周围急促的呼吸声,心想“我们最终都会变成没有知觉的尘埃,就算是法力高强的妖怪,它又能活几个一千年?”我开始有点了解巨鼠和鬼妖的心情了,它们的确有理由憎恨人类。

驾驶室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压抑的抽泣声,在雨声中显得特别清晰:“呜……我不甘心……我不想死……”那是叶影杰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是这次连一向瞧不起他的韦军任都没有嘲笑他,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叶影杰迷迷糊糊嚷着:“我不甘心,我还没有结婚,我还没有当爸爸,我不想就这样死掉,老天爷求求你了……”

我怔了一下,叶影杰的声音突然变得很遥远,好像来自于另一个不同的世界。我在想:“在死亡的威胁面前人类会想些什么呢?交配繁殖把生存的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所有的生命都是这样的个体存在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种族的延续。生存展繁殖延续这是一种本能,已经渗透进我们的血液里成为生命的一部分。”

所以鬼妖要把所有的妖兽厉鬼从黄泉下解救出来,哪怕把这个世界毁灭重新回到洪荒时代。对于它们来说,鬼妖是精神领袖,它能够领导这些阴煞走向繁荣和强盛,使这个一度没落的种族在地球上继续存在下去,为此它们漠视牺牲不惜向人类宣战……

隔了很久,四眼长长叹了口气苦涩地说:“我也不甘心呀,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那些千刀万剐的妖怪!”

侯嘉伊恨恨地说:“我恨它们,它们杀了我的父母,杀了这么多人,我就算变成鬼也不会放过它们的!”停了停,她突然狂热地向我问道:“我要学法术,关文武,你教我法术,我一定要把它们全杀掉!”

我随口“嗯”了一声,心里一片茫然,这就是我所认识的侯嘉伊吗?我有资格跟他们一起痛恨妖怪吗?我现在本身就是半个人而已,我了解妖怪的想法,对人类就是四害,是毁灭它们家园的暴徒,是囚禁它们自由的罪犯!人类能够想像蟑螂的控诉和报复?佛经上说众生平等,众生真的平等吗?妖怪有生存的权力吗?

这些念头像潮水一样在我的脑海里翻滚,我感到动摇,感到痛苦,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内心。

韦军任仿佛刚刚从睡梦中醒来,他很自然地握住甘云的手,诚恳地说:“甘云,我一直都在偷偷地喜欢你,从中学时就已经开始了。那时候你是班长,我是副班长,大伙儿都开我们的玩笑说我们是牛郎织女天生的一对,还记得吗?唉,现在跟你说这些有多可笑!如果,如果真的有阴曹地府的话,我希望我们能够永远在一起,你愿意吗?”

他一口气把心里的话全说出来了,丝毫不觉得难为情,也不担心甘云会拒绝,反而看到他脸上感到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轻松。甘云先是沉默了一下,脸上随即露出一个甜蜜而凄凉的笑容,她低声说:“为什么要到阴曹地府才能在一起呢?我们现在不是就在一起吗?”

她翻过手掌紧紧地握住韦军任,苍白的双颊上洋溢着圣洁的光芒:“你要知道我所以填报传媒大学就是为了不跟你分开呀!”

望着甘云和韦军任,我觉得有点嫉妒,想起了秦晴想起了曾经以往的一切。

我抱着刘夕走到秦晴的身边,轻轻拍了拍肩膀,努力想要微笑却不禁流下了眼泪,我真害怕自己孤零零地离开这个冷酷的世界。马文俊和四眼对视了一眼,无奈地苦笑着,他们的生命是不完整的,就像一颗种子没有芽就已经腐烂了。侯嘉伊凄凉地望着奄奄一息的女生们,终于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哭声撕心裂肺充满了绝望和仇恨。

死神就在前方向他们微笑着招手,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每个人都卸下了伪装和防护,把最真实的一面地表露出来,这里有爱也有恨。

“轰”的一声巨响,运沙船剧烈地摇晃着,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我皱起眉头担心船身受到毁坏,急忙跑出去一看,只见一截湿漉漉的树枝挂在船舷上摇摇欲坠。我顿时松了口气,探出手臂把树枝拽上来,低声自言自语说:“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马文俊提高了声音问我:“是什么东西?”

我没有回答他,飞快地念了几句咒语,双眸顿时变成血红色,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凝神向北方望去,隐约看到一片浅灰色的影子就在前方,虽然遥远但确实存在,那应该是还没有被洪水淹没的山脉!

我把树枝拖到驾驶室里给大家看,叶影杰失望地说:“一截树枝又不能吃,有什么用!”

我摘下一片树叶放在鼻子前闻了一下,很有把握地说:“这是橘树的枝条,不会错的。叶子还是绿的,断口也很新鲜,这说明我们离陆地已经不远了,很可能是一个长满橘树的山头!”

橘子维生素C,看到大家的嘴里不由泛起一阵口水,随即又有些忐忑不安,侯嘉伊颤抖着声音问:“到底有多远?我们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我有些犹豫,粗粗估算了一下距离,沉吟说:“照这样的速度,至少还要漂三天。”

甘云风喃喃自语:“三天,再过三天我们就得救了!”

大家心头燃起了最后一丝微薄的希望。

马文俊望着奄奄一息的几个女生摇摇头说:“不行,她们连一天都熬不过了,文武,再想想办法,拜托你了!”

我用力揉着手里的树叶,皱起眉头思考着各种可能性,突然心中一动,三步并两步冲到船舱里冒着暴雨把半个身子探出船舷,在滚滚洪流中搜寻着。

尽管希望很渺茫,但是我没有放弃,全神贯注地忙碌了一个夜晚,任凭风雨把全身浇得湿透。天色渐渐放亮,船舱中多了一大蓬葱翠的枝条,横七竖八浸在积水里寄托着最后一丝生存的希望。我有些不敢翻开枝叶寻找残留的果实,害怕失望害怕眼睁睁看着她们变成一具具没有知觉的尸体。

看到马文俊从昏睡中慢慢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我倾听着驾驶室里一阵阵急促的呼吸声,就像绷紧的琴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绷断,人死如灯灭,我的心不禁又提了起来。

风雨声中隐约传来了动静,我拖着沉重的身躯挪到船舱里,埋头在一堆乱蓬蓬的树枝里仔细搜寻着,湿漉漉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不知疲倦地忙碌了一整夜。

马文俊一颗心像在云端漂浮,他颤抖着声音问我:“找到什么了吗?”

我抬起头向他摊开手掌说:“喏,找到三只小橘子。”

我的手掌里托着三只没有成熟的青橘子,小的可怜,马文俊的泪水猛地涌出了眼眶,他哽咽着说:“这就好,文武,谢谢,这就好……”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感动过。

二人回到驾驶室里,我把橘子小心翼翼地剥开,一股酸涩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大家不禁扇动鼻翼,大口呼吸着嘴里汩汩泛着口水。我想了想,把剥好的橘子掰成四份,分给甘云她们病情最严重的人,剩下的橘子皮用力挤出汁水来,连同渣子一起加水搅拌,每人喝上一口。

秦晴几人闻到橘子的香味,食欲大开连吞带嚼把自己的一份咽下肚去。刘夕的体质远比不上她们,牙龈肿得连牙齿都包没了,我只好挤了一些汁喂到她嘴里,好不容易才把几瓤橘子吃完。刘夕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滴,含含糊糊地说:“哥哥……我想妈妈了!”

想起了一个多月前和刘夕一起回关家村的经历,那时候我就认定了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了。过去的种种仿佛是一场梦,如果那真的是一场梦又该有多好!我强打起精神安慰她说:“你已经很坚强了,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马上就能靠岸了,再坚持一下,活下去找妈妈!”

刘夕微微摇头,搂着我的脖子哭着说:“哥哥,我好疼,好想妈妈!”我看着刘夕慢慢合上眼睛,陷入昏睡之中那颗坚硬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有一种抑制不住的难受。我摸着肩膀的那刺青低低地自言自语:“关二爷啊关二爷,你说我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关二爷,沉默不语。

“扑通”一声响,甘云重重地摔倒在甲板上,额头磕在柴油机的外壳上,鲜血沿着脸庞流下来,把大家吓了一大跳。韦军任连忙把她扶起来关切地问:“你怎么了?疼不疼?”

甘云的头和手无力地垂下来,我怔了一下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秦晴颤抖着伸出手试试她的鼻息,突然尖叫着跳了起来:“啊,她,她没有呼吸了!”

甘云像死尸一样摔在冰冷的甲板上,没有呼吸,也没有生气。我过去搭了一会脉,手腕还是温热的,但脉搏全无,凑过耳朵贴在她胸口,一根根坚硬的肋骨下再也感觉不到心跳的声音。我把徐烨的手腕放下来慢慢拉上衣袖,抬头朝韦军任摇摇头说:“已经断气了,没有救了!”

韦军任这才回过神来,眼泪簌簌地掉下来,哽咽着说:“她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到底生了什么事!”说到后来,他有点歇斯底里了,瞪着眼睛求救似的一个个看过来,大家都低下头不敢跟他的视线接触,心情十分沉重,没想到她竟会是第一个死去!

隔了良久,四眼咳嗽一声低声问:“会不会是心脏病?”

秦晴鼻子一阵阵酸说:“没有,她身体一向很好,她,她是饿的!”

这句话触动了所有人,都竭力回避的事实,饥饿顿时像潮水一样袭来拼命蹂躏着空荡荡的胃。叶影杰再也忍受不住了,一把抓起甲板上的树叶就往嘴里塞,我来不及阻止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大口吞咽着树叶,绿色的汁水从嘴角流了出来。

四眼咽了一口唾沫忍不住问:“这东西能吃吗?”

马文俊凄凉地摇摇头说:“我们不是动物,吃了要拉肚子的!”叶影杰的动作猛地僵住了,嘴里吐出一团又苦又涩的树叶沫子。他痛苦地叫着,重重跌倒在甲板上,断断续续地低喃:“我们不是动物!这些叶子全是纤维素,人的肠胃里缺少一种分解纤维素的酶,我们注定只能消化肉,哪怕是生肉!”

甘云一动不动地躺在角落里,尸体渐渐变得冰凉,大家都有些害怕,不由自主挪得远一些。韦军任一边抖一边尖叫着说:“她,会不会变成僵尸?会不会爬过来把我们都吃掉?”

侯嘉伊勉强笑了一下安慰她说:“你别胡思乱想了,哪里来的僵尸,这些都是迷信!”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大变,忍不住望了我一眼,脸上流露出恐惧的神情。

船上笼罩着一种压抑的气氛,浓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我觉得自己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乱跳,努力把自己的声音放平稳:“怎么处理她的尸体呢?总不能一直放在船上吧,那会做恶梦的!”

这一点都不好笑,秦晴狠狠瞪了我一眼说:“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我有些尴尬:“谁还有心思开玩笑,我是说正经的!”

马文俊犹豫不决,看了我一眼试探着说:“要不我们把她放到水里去?”

我知道马文俊小心翼翼地回避掉“丢”这个冷酷无情的字眼,其余人的神志有些混乱,听觉反而异常敏锐,叶影杰大叫:“别丢了,多可惜!反正她已经死了,不如我们吃了她吧,还有三天,关文武说还有三天就能靠岸了,一定要挺过去,我绝不能饿死!”

大家听了叶影杰的话吓了一大跳,良知拼命阻止他说:“怎么可以吃人呢?那不成了禽兽,不,不行,绝不吃人,人是不能吃同类的!”

叶影杰已经饿过头了,说:“为什么不能吃人呢?只要能活下去什么东西都得吃,古时候闹饥荒,百姓彼此交换了子女吃掉,人是两脚猪是两脚羊!何况,何况她已经死掉了,死人就不再是人了,只是食物!”

我额头上冷汗涔涔,人性和兽性在脑海里激烈地斗争着,迷迷糊糊中忽然闪过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吃了她的肉,大家好好活下去。”

马文俊盯着甘云的尸体踌躇了良久,这才长长叹了口气说:“就这样办吧,入水为安!”我弯腰抱起她冰冷的尸体,一步步向驾驶室外走去。我想起了甘云生前的音容笑貌,心里感慨万千,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就这样去了,下一个会是谁呢?甘云的双脚在甲板上慢慢拖动出的声响像丧钟一样在每个人的心头回荡,是啊,下一个又会是谁呢?

不管活着有多艰苦生命还要继续下去,接下来的一天,我依然不知疲倦地在洪水中打捞树枝,把辛辛苦苦找到的橘子连皮带瓤分给大家充饥。大家对我旺盛的精力感到怀疑,这还是一具人类的躯体吗?而叶影杰开始闹肚子,先是拉稀,继而水泄不止,脸都绿了。大家都以为是吞食树叶的缘故,人的肠胃毕竟不像牛马,纤维素代替不了淀粉和蛋白质。

傍晚时分风雨突然加剧激流,推动运沙船飞快地向北方漂去,船舱中一会儿就积满了雨水,随时都有覆灭的危险。我和马文俊挣扎着爬起来轮换着,在暴雨中拼命舀水,就在我们筋疲力尽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缕曙光,隐隐约约照亮了群山的轮廓。

陆地?

大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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