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儿看着在她房里抱成一团的三个人,如遭雷击般地呆立当场。
她是接了小厮来报才跑过来的,想不到刚刚送走的洛晚枫竟然半路折回来,还和他们的孩子相认了。
她心里乱成一团,此刻她再否认自己的身份已经徒劳,但也不可能就此放下一切跟他回到洛家庄去,更何况,这圣雪山庄也不是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而她,又该以何种身份,回到洛家去?就算她不在意身份,洛家那些人会如何看待她?
一时间脑子里思绪万千,五味杂陈。
洛晚枫觉得有些异样,抬起头来看向门口,刹那间时间彷佛凝结了一般,他的眼睛里只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脑海里一片空白,被极度的喜悦涨满,是他的蓉儿,即使那陌生的容颜,但他知道他看到的是他的蓉儿。
一直跟着身边蓉夫人身边的秀媛扶着险些滑到的蓉儿,莫名其妙地看着屋子里的三个人,问道,“洛庄主?小少爷,小小姐,你们这是怎么了?”
洛洛看到母亲,十分高兴地冲过去,直接忽略了秀媛的问题,一把抱住蓉儿的腿,问道,“娘,我们找到爹爹了。呵呵!”
蓉儿有些虚弱地蹲下,洛洛察觉母亲的神色不对,有些迟疑地圈着她的脖子,“娘,你不高兴看到爹爹吗?爹爹说他不是不要我们,是娘误会他了,娘,什么是误会?”
洛晚枫闻言,也一脸热切地看着他,他也很想知道当年到底是为什么?蓉儿会消失得这么彻底,躲到这偏远寒凉的天山来,以至于他找遍了中原各地也找不到她。
洛樱在他怀里挣扎下地,也朝蓉儿冲过去,口齿不清地说道,“娘娘,爹爹,小樱高兴。”
蓉儿抱着一双儿女,泪如雨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洛晚枫心中一痛,也走了过去,把娘儿三都抱在怀里。
秀媛有些迟疑地看了蓉儿一眼,体贴地走出门前,轰走看热闹的丫鬟小厮,给他们带上房门。
秀媛非常快速地在圣雪山庄的廊檐间穿梭,这时候她有些恨起山庄的宽阔来,整个山庄盘踞在半山腰上,占据了半片山峰,所以要从后院走到前庭要费半天功夫才能走到,她要找尤烈。
大小姐终于嫁了出去,嫁给自己心爱的人,庄主出去送嫁竟然闹起了失踪,就连二小姐也莫名其妙的没了踪影,如今圣雪山庄能做主的只有蓉夫人,如果连她也被洛晚枫带走了,庄主回来要如何交代才好?
所以她要去找尤烈商量一下,蓉夫人不能在这个时候被带走了,最起码要等到庄主回来才好。
只是看那情形,洛庄主居然是小少爷和小小姐的爹爹,秀媛在心里念叨着,竟不知如何是好了,心一慌竟没看到面前的人,一头撞了上去。
那人结结实实地一把抱住她,笑道,“秀媛,你这是要去哪啊?”
秀媛啊了一声,急忙推开他,退后两步,有些结巴地问道,“尤,尤烈,你,你怎么出来了?”
尤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道,“庄主回来了,找夫人呢,我进去通报一声。”
“庄主回来了?!”秀媛惊喜地问道,“那就好了,那就好了!”
“怎么?看起来你是非常热切地盼望庄主回来啊?”尤烈有些酸溜溜地说道。
“不要胡思乱想。”秀媛嗔怪地说道,白了他一眼,“是蓉夫人出了点事情,快带我去见庄主,迟了蓉夫人要被带走了。”
“后院有人侵入?”尤烈吃了一惊,神色也严肃起来。
“不是,是洛庄主。”秀媛说道,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我知道了。”圣雪源突然从边门走进来说道,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
秀媛一惊,急忙又退了两步,原来方才虽然她推开尤烈,还退了几步,但尤烈的手依旧环在她腰上,那姿势十分奇怪。
圣雪源突然微微一笑,“秀媛,你去,请洛庄主来大堂商量事情,尤烈你去找找洛庄主的侍从洛安。”
“是!”尤烈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等等。”圣雪源突然叫住他,说道,“洛庄主或许要多留些时日,你去安置下那些药材,嗯,先将他们带到别院去吧。”
秀媛有些迟疑地看着圣雪源,“庄主怎么知道?”
“去请人。”圣雪源转身朝大堂走去。
尤烈朝秀媛点点头,再次朝门外飞奔而去,秀媛也飞快地原路返回。
屋里几个人已经在圆桌旁坐了下来,洛樱在洛晚枫怀里抱着,洛洛则粘在她母亲怀里。
蓉儿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抱着洛洛,一言不发地看着摆在桌子上的茶具。
洛晚枫看着蓉儿,等着她说话。
“蓉儿,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等了许久,蓉儿依然没有说话,洛晚枫只好先自己说开了。
“我不是蓉儿,你的蓉儿在当年的大雨之夜已经死了。”蓉夫人冷冷地说道,经过一系列的震撼之后她冷静了下来。
“不可能,你就是蓉儿,为什么不肯承认呢?”洛晚枫心中一紧,手里不自觉地把怀里的洛樱抱得更紧了,这是他的孩子,他不会错认的。
“或许,因为那副画,和我教给孩子的话,你便认为我是蓉儿,我承认,这两个孩子确实是你们洛家的血脉,但我不是他们的母亲。”蓉夫人平静地说道,她必须平静,她不想再回到洛家庄去了,既然孩子是洛家的血脉,就让他们回去认祖归宗吧。
洛晚枫说道,“我不管你怎么说,我是一定要把你带回洛家去的,你就是我的蓉儿,也许相貌是有些出入,我想那必定是你受的伤才会这样,但如今我是再不会错认你了。”
“那又如何,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蓉儿说道,心中却想到,要我回去和那郡主争宠吗?还是让我的儿子和那郡主的儿子争宠?
“洛家的事早已经解决了,如今洛家只有母亲和二姨娘,他们不会再害你了。”洛晚枫心中痛惜地说道,想来是怪他当年没有及时回来保护她,所以才会累得她这几年飘泊在外,不敢回去。
“你们洛家如何与我和干,说了我不是你们的蓉儿,我是圣雪山庄的蓉夫人。”蓉儿冷冷地说道。
洛洛有些奇怪地抬头看着她,“娘,你抱得洛洛痛痛。”
蓉儿有一丝慌乱,急忙放开他,“洛洛带妹妹去玩吧?一会娘让秀媛姨姨去找你们。”
“好,一会我要和爹爹玩骑马,娘要叫爹爹一起来。”洛洛下了地,跑过去拉洛晚枫怀里的洛樱,两个孩子欢天喜地地跑了出去。
“洛洛很聪明。”洛晚枫看着远去的孩子说道。
“那是庄主教得好。”蓉儿看了他一眼说道,“庄主于我有救命之恩,所以,你的蓉儿死了,死在洛阳城郊的破庙里,而我,是圣雪山庄的蓉夫人,所以,你若要孩子,可以带孩子回去,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就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洛晚枫有些失控地喊道,“你连丈夫孩子都不要了吗?”
“你不是我丈夫!”蓉儿说道,“你我从没有过婚约,你怎么可能是我丈夫?”
“你就是我的妻子,不管有没有成亲,有没有婚约,你都是我的妻子,我洛晚枫认定的事情,它就是事实。”洛晚枫说道,两手试图抓住她的。
可是蓉儿动作很快,闪到了一边,“呵呵,你认定的事情,你娶的是京城的郡主,你做的是王爷的乘龙快婿,这也是你认定的事情吗?”
“你知道我要娶郡主的事?”洛晚枫一愣,两手停在半空,“所以你才离开洛阳?离开洛家?”
“不是,我只是跟着庄主到天山医治。”蓉儿否认,当时她确实心碎了,不仅是因为容貌被毁了,还有那乡间飘散的留言,还有那洛府的张灯结彩。
“呵呵!”洛晚枫笑了,原来她是因为吃自己的醋,所以才远走他乡?原来只是误认为他娶了别的女人。“你知不知道,我要娶的郡主其实是你。”
“你撒谎,我又怎么会是郡主。”蓉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是从哪来的弥天大谎?
“没错,你确实是郡主,是十三王爷走失多年的女儿,皇上亲封的正蓝旗格格,芙蓉郡主。”洛晚枫说道,“京城的事情本来很棘手的,理事的就是十三爷,我去他府上求他,他那侧福晋的相貌和你很像,于是我特意把你的玉佩给她看,她认得你所有的物件,当年你是被她的贴身丫鬟抱了出去,不得已才放在了凌云寺,后来丫鬟被追到的杀手杀了死了,他们就再也没找到你,因为是女孩,不方便留在寺里,所以当时我和主持要你,他便将你给了我。”
蓉儿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洛晚枫说得很简练,却很精确,她听得很明白,只是很难相信。
“王爷他到现在都认我是女婿,他也很想见见女儿,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而他的人一直都跟在我身边,洛洛那孩子当街叫我爹爹。我想,现在他也在来天山的路上了。”洛晚枫说道。
蓉儿听着听着,缓缓坐到了地上,洛晚枫急忙伸手抱住她。
“你是说,你要娶的那个郡主就是我?”蓉儿表情呆滞地看着洛晚枫,脑子里理不清状况,“你说那个王爷是我爹爹?”
“是,进京之前,我不是带了你的物什要去寻你的亲人吗?”洛晚枫抱紧她,说道,“我本打算找到找不到回到洛家都要娶你过门的,只是没想到你竟是王爷的女儿,事情办得很圆满的,只是没想到就算我没等事情结束就赶回来了,洛家还是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兰儿死了,你和慕容被冤屈了,最后你还走失了,我和王爷带了五千精骑,连着洛阳府里的三千精兵一起翻遍了洛阳都没能找到你。”
“那个时候大小姐将我安置在洛阳城外的小庙里。”蓉儿说道,她醒来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你不知道,当我听说你浑身是血的被人劫走,心中有多痛,幸好他们说你只伤了脸。”洛晚枫颤抖着抚上她那陌生的容颜。
“庄主说,我的脸已经完全好了,只是,再不是从前的容貌了。”蓉儿抓住他的手说道。
“没关系,不管变成什么样,你还是你。”洛晚枫欣喜地握紧她的手,这算是承认了她的身份吗?承认她是他的蓉儿了吗?
“我们庄主的医术向来就很高明,能让你容貌无损,无痕无疤,换了别人怕是医治不了了吧?”秀媛两手抱胸地看着狼狈地坐在地上互诉衷肠的两人,说道,虽然她很不想这样冒出来打搅这两位,但是庄主有令要和洛晚枫商量事情,所以她不得不冒出来。
洛晚枫和蓉儿都吃惊地抬头看着她,两个人做在地上,抱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奇怪。
“我说两位,这样坐在地上比较凉快吗?”秀媛看着有些茫然的两人,调侃道。
洛晚枫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扶起蓉儿,狼狈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秀媛,怎么啦?外面发生什么事情?”蓉儿有些不自在地推开洛晚枫要帮她拍尘土的手问道。
“庄主回来了,有请洛庄主去前堂,有事商议。只是,洛庄主不是押了天山的圣药出发了吗?怎么会在内院里?”秀媛有些奇怪地看着洛晚枫问道。
“呃,这个嘛!我会和你们庄主解释。”洛晚枫笑道,看了站在他身旁的蓉儿一眼,找到妻子和孩子,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你照顾好夫人,我也有事要和你们庄主商议。”
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蓉儿,转身离去。
蓉儿给他看得脸色一红,心里竟有一丝丝甜蜜,秀媛看在眼里更是奇怪了,“夫人,那洛庄主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奇怪?小少爷和小小姐真的是他的孩子?”
蓉儿点点头,看着秀媛问道,“他说找了我很久,他说他要娶的郡主就是我,他说我爹爹是王爷,秀媛,你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我要不要跟他回去?”
“我的天啊!郡,郡主,王,王爷。”秀媛一听,有些结巴地说道,“蓉夫人,你可别吓我,你是不是气糊涂了啊?”
“你也不相信是吧?”蓉儿有些失神地在圆桌旁坐下,看着窗外发呆,脑子里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洛安在客栈等了一天都没等到他们的庄主,却等来了圣雪山庄的管事尤烈。
“你说庄主还要在山庄多留些时日?”洛安有些迟疑地问道,难道那两个孩子真是庄主的孩子?
“应该是。”尤烈说道,看了一眼院子里横七竖八地停着的马车,车上装的都是圣雪山庄拉下来的药材和丸子。“我来通知你顺便帮你收拾下,这些药材要安置好才行,山庄在市集里还有间别院,我带你们过去。”
“那两个孩子真是庄主的孩子?”梅儿扑过来一把拉住尤烈的袖子问道。
早间她坐在马车里,所以没能看到那两个娃娃当街认爹的场面,一直和洛安闹腾,这一天下来问了他好几百遍了,洛安给她烦得差点抓狂。
尤烈吃了一惊,想躲,却被她抓了个正着,被她一脸热切的表情吓了一跳,求救似的看向洛安。
但后者的表情也不太好,任谁看到自己的妻子竟然一脸热切地抓住别的男人双臂,表情只怕也好不到哪去,所以他此刻也正以杀人眼光看着尤烈。
尤烈急忙甩掉梅儿的双手,说道,“这个我倒不知道了,先安置好了你们自己亲自去问吧,反正这儿离山庄也不是很远。”
洛安一把抓住梅儿的双手,把她禁锢在身旁,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这样也好,劳烦尤管事带路,我们先去别院吧。”
“可是,那两个孩子是不是蓉夫人的孩子?蓉夫人是不是我们家的蓉儿?……”梅儿在洛安怀里挣扎着要问什么。
尤烈早已逃也似的跑了出去指挥伙计套车出门了。
“要问什么等找到庄主自然就明白了,你急什么啊?”洛安不满地拉着梅儿说道。
“我心急嘛,想不到蓉儿竟然真的没事,竟然还能找到,还有两个可爱的娃娃。”梅儿一脸欣喜地说道。
“你就知道羡慕别人,也不晓得赶紧给我生个娃。”洛安一脸不满地捏着她的脸说道。
“这是不是表示,那位容夫人真的很可能就是郡主?”高擎看着在他面前打情骂俏的两人面无表情地问道。
“很可能。”洛安说道,虽然容貌不似,但庄主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他都很希望那蓉夫人就是蓉儿了。
“我已经给王爷发消息了。”高擎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
“什么?”洛安吃惊地问道,“这,这万一庄主要和圣雪山庄的人闹起来,岂不是……”
“什么闹起来?”梅儿一脸不解地问道,“我们庄主是去接他的夫人,圣雪山庄难道还不让?”
“极有可能。”高擎说道,“那夫人既然是圣雪山庄的夫人,呃,洛庄主要带走,只怕只能用抢的。”
“啊!!那岂不是要打起来了?”梅儿叫道。
洛安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高擎,“高擎,你不会让王爷带着军队过来吧?”
“没有,不过,王爷出门他那五千精骑都会跟着。”高擎一脸不关我事的表情说道。
“我说高侍卫,你这家伙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是吧?”洛安一手抚着额头,对站在一旁的梅儿说道,“梅儿,我头疼,扶我进去坐坐。”
梅儿急忙扶着他进了店里的椅子上坐下,高擎不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天际,他没觉得做错什么,既然圣雪山庄是人家的地界,来抢人,不带兵来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