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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那些不知所措的日子(4)

我看了看弟弟,他说:“姐,真痛啊!”我说:“那怎么能不痛呢,骨头都断掉了!等做手术的时候还更痛,到时候你都能听见手术刀割得自己的肉刺刺啦啦的响。”他说:“姐你就别吓我了。”我说:“没吓你,绝对是真的,而且还要在你骨头上打小洞钉螺丝钉,这些声音你都能听见。以后真的要好好爱惜自己,知道吧?”我认真的看了看他的脸,他的目光躲闪着。

饿得半死的我,把弟弟中午没吃完的剩饭吃了个精光,还是冷的。我真的不想出去买,外面的雨下得那样张扬跋扈,何况我的凉鞋和长裙,到现在都还是湿漉漉的,透心凉。

爸爸说我同学送了一箱牛奶过来,我打小柜子一看,是伊利舒化奶。心中莫名的感动。其实那位高中同学我们都没很熟,虽然当时在一个班上,但是并没有什么交往。几年前,听说她爸爸找关系把她安排在这里做了护士,但也从来没联系过。昨天爸爸给我打电话,说这里环境不是很好,而且护士小姐冷若冰霜。想着弟弟还要在那里住上个把月,情急之下才辗转联系上她,原本只希望她若认识弟弟那个病房的护士,能跟护士小姐打个招呼,没想到她竟然还买牛奶过来看。同学的情谊,跟社会上的同事真的是有着太大的差异。同事之间,那些尔虞我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人走茶凉,都是被公认的现象。然而有些同学之间的情谊,却是就算很多年不联系,也总在那里,不会有所改变。

今天本来想和她聚聚,可是她去市里参加考试去了。我想,这份情,我会放在心里。拿出两盒牛奶,递一盒给弟弟,自己拿一盒。我跟爸爸说,这个同学真是不错的一个人,爸爸点头。

陪弟弟坐了半天才想起给爸爸钱,准备先给他1000元,等用完了再给。他拿出医院的条子,上面写着已欠费,让补交1000元,就又数了1000给他。爸爸说,做完手术到出院,估计要一万五左右,因为护士让准备一万二。我有点吃惊,于是给哥哥发了短信,哥哥只说,手术,要做最好的。

其实这都不是弟弟第一次做手术,记得他六岁的时候,将一枚硬币吞进了喉咙,差点就没命了。当时医院让爸爸妈妈把他送去武汉,可是弟弟已经奄奄一息,呼吸困难,卡在喉咙的硬币时刻都有夺走他生命危险的可能,幸亏院长是爸爸的老战友,爸爸找到他,他很为难的同意了,让爸爸妈妈签字,然后迅速的就将弟弟送进了手术室。那枚硬币被取出来后,至今还被妈妈放在我家的某个角落。我记得,当时也是在这个医院,只是当时看起来没有现在这么有气派和华丽。

没有人会告诉我们,人一生到底要经历多少坎坷,我从一个怕事的小女孩,见证着这世间发生在我身边的一切,慢慢的学会把自己,变坚强。

弟弟,你也要坚强。

5月17日

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那种风景,明明有河有山有水有人家,可是眼里却全是肆意的张扬绿。

山是绿的,河堤是绿的,河滩是绿的,连河水,也是绿的,那郁郁葱葱堆砌起来的绿,在我的眼里肆意的弥漫。无法设防的心,仿佛突然在一瞬间降临在了一个梦幻的世界。这些震慑人心的颜色,将我困在美妙的感觉里,让疲倦不堪的我,怎么也不忍心闭上自己沉重的眼睛。

不知道是山住在了雾里,还是雾落在了山上,只见这绿色,愈往上颜色便愈深,可是也渐渐的隐没在雾中,看不见更深处的样子。再加上这牛毛的细雨,更是为这飘渺的景色添上了梦幻的迷离。山上偶尔露出的一面白墙,让我艳羡不已,不知道那里面住着的,是怎样的人家。视线里,偶尔会出现一条长长矮矮的漫水桥,桥身全部被绿色的水覆盖住,只在接触下面那片水的地方,露出长长的一条白线。

吸多了城市里污浊的空气;听多了城市里噪杂的噪音;见多了城市里拥挤的水泥墙壁,这寂静中带着清香的盎然的绿意,竟让我如痴如醉,渐渐迷失自己。两边郁郁葱葱的树,连到了一起,仿佛是在过一个绿色的隧道,随着车子的前行,空气中的清凉慢慢浓郁,寒冷也一点点厚重起来,让穿着长及脚踝的轻纱长裙的我,渐渐觉得难以忍受。我知道,家,又近了。

这,就是我回老家的路啊!我是有多就没走了呢?

车,就在这样的美景中,沿着河边的路一直向前,仿佛这河、这美景永远都不会有尽头。几对肥硕的鸭子闪进车窗,在绿水里缓慢的移动;几只全身乌黑发亮的羔羊,散落在河滩上悠闲的漫步;一高一矮两只黄色的牛犊,在河堤上相向而立;一位老妇,搂着一大捆稻草,向河的斜上方走去,不知是要何处何从……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宁静和美好,让人忘记了所有的欲望和身边所有的烦恼,仿佛突然明白了那些归隐之士的坚定。一些澹泊明志的诗句,一一涌上心头,然而又显得那么的多余,开始渐渐离我远处去。

我真是恋上了这条路啊!仿佛看不够!

好不容易到家,妈妈走长长的路过来接,看见她撑着雨伞缓缓的向我走来,激动得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很简单的意思,那就是叫司机停车喊她上来。到家我已经被冻得不成样子,嘴唇全都青了。妈妈急忙找来一些衣服让我换上,边看着我换边说:“瞧你瘦得,一张脸就剩两眼睛。”我不以为然,痴痴的一个劲儿傻笑。

换上自己以前留在家里的衣服,才发现,这段时间自己瘦得有多厉害。以前的自己也并不胖,可是这裤子穿上身后,松松垮垮的,裤腰上塞进自己的两个拳头,还有空地儿。裤子和衣服,仿佛都变长了。照了照旁边的落地镜,还真是瘦了不少呢。

才离开妈妈不到半年,却发现她又老了好多。面容憔悴,面色发黄,皱纹也愈见清晰。她说最近腰得厉害,医生说是腰肌劳损。但呆在农村,她又要种田种地,而爸爸根本对农活一窍不通,什么也不会。更何况家里还有个小侄子,她真的太辛苦了。觉得好心酸,养大了这么多儿子女儿,可是自己仍然要受苦受累,老公的父亲母亲也一样,我突然就不明白养儿育女的含义。

真的好想妈妈能快点离开这里,好想自己,能够赚很多很多的钱,让妈妈早日过上舒适的日子。

有用的那个孩子,有着太多的负担,无用的那个孩子,孝心也显多余。或许我说的话是幼稚的,或许一切都会好起来,又或许妈妈本来就觉得自己已经很幸福了,只是人生本就充满磨难。

自从出生在这个世界上,走上这条无法回头的路,一路上总有许多我暂时解不开的疑惑。我想,等我慢慢走得更远些的时候,那些疑惑自然会慢慢豁然开朗。只希望自己,不要有什么太多的遗憾和后悔。

我们都很努力,如果有一天家里所有的人,真的都开始永远定居在城里,老家的房子也被盖成别墅,我们都有了自己的车。那么,我希望那时我的爸爸妈妈都还很健康,健康到可以让我载着他们走这长长的、绿意盎然的美好的回家路,然后去登那风景秀丽的大别山主峰,站在那最的位置,傲视群山。

5月18日

想不到这山旮旯里,还有人种草莓。

妈妈被一户人家请去吃饭,还非把我也叫去。我想着自己一个人在家只能饿着,就跟去了。这些小路,在我记忆里印象都很深刻,是我小时候,常常会一路风驰电掣疯跑着来来去去的地方。可是如今,都变了模样,因为少有人走,小路都萧条得不成样子,两边的灌木长到了路上。我硬着头皮,将脚一只只的挤进去又挤进去,艰难的前行。

翻过一个小山坡,才见到一排黄色的土砖房,外面还有一排矮矮的石房,估计是猪圈。妈妈说,请我们吃饭的那位婶婶,是个很好的人,对我妈妈特别好,而且几十年如一。妈妈还说,以前我每次回来,她知道了都要给我家送一只老母鸡,让妈妈杀给我吃,今天她如果知道我在家而妈妈没把我带过去,她一定会责怪妈妈。听妈妈说这些,我心里突然很温暖,对那个地方,也充满了期待。

路上遇到了一条蛇,很长,全身都是青色的,弯弯曲曲的从我旁边溜进了青青的草丛,就再也看不见。我吓得大叫,妈妈拢过来轻轻地拍打着我的后背,用古老的方法为我驱赶惊恐。说真的,已经有好多好多年没见过这种野生动物了,醒悟过来,心中暗暗激动。

沿途都有许多桑葚,大部分都已经成熟,变得黑黑的。我用手去摘,每一个装着浆液的小仓都圆鼓鼓的,塞进嘴里甘甜可口,手指头也被瞬间染成了紫红色。路边有几颗四月籽(我们小时候成群结队漫山遍野的去寻找的一种四月份成熟的野果子,不及黄豆那么大,呈小圆柱型,未成熟的时候是青色的,后来会慢慢变黄,等完全成熟就变得红彤彤的,酸甜可口),红彤彤的小果子挂满枝头,我问妈妈这怎么都长到路边也没有小朋友来采摘。妈妈说,现在小孩子很少了,孤单单的,家长都不让离开视线,更何况买的那些零食都吃不完,那个小孩还会出来采摘这些野果子。

我摘了几颗塞到嘴里,酸酸甜甜,真是比超市里卖的水果要可口得多。我反正没事,就估算着什么时候带着小侄子来摘。现在的小孩,连生活在农村都感受不到什么童年的快乐了。像我小侄子,每天回来一放下书包就往电脑桌上一趴,开始疯狂的在一个我都不是很清楚的网址上玩各种小游戏,作业也不愿做。要不就坐在电视机前,看喜洋洋与灰太狼,那音乐一唱起来,都让我脑袋一阵阵的大。除了这两样,他根本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我看着都着急。哪像我们以前,小朋友多,到哪儿都是一群一群的,嘻嘻哈哈,闹腾得大人们一个劲儿的让我们离他们远点。

我和妈妈走完山路,又走地边的小路,然后又踩了几段窄窄长长的田埂,这才好不容易来到婶婶家。见到婶婶的那一刻,我瞬间就想起了她,可是现在的她,真的老了。头发花白,眼睛,也看得不是很清楚,因为她大声的问妈妈我是谁。妈妈说了之后她很开心,说妈妈怎么舍得把我带来。

将我们引进屋子,她非要拿出鞭炮放,妈妈好歹给拦住了。她然后又是搬凳子,又是倒水,还急着问我最近的情况,不知怎么,竟然也问到了我家刘先生。我心中感慨万千,想必她跟妈妈的关系真的是非同一般,也常常关心我,便一一作答。

菜,都端上了桌子,我们围着小桌坐好。一块乳白色的大地板砖被放在小木桌上,将已经发黑的木桌改造得明亮而又便于打理。小小的桌子上,挨挨挤挤的硬是摆放了大大小小十几样菜。

就餐前,叔叔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两颗红丹丹的草莓,用手掌托着给我。我问他是不是野生的,他说是自己种的。我也没什么心思吃饭了,喝了两碗干巴巴的红豆汤,任他们慢慢拉扯着家常就放下碗筷起身出去了。我来的方向是右边,没看到有草莓,于是就顺着左边的小道往前走。两边有绿幽幽的麦子,低垂着脑袋;有快要成熟的油菜,结着密密麻麻尖尖的豆角;还有看得见红色脉络的蔊菜,红红绿绿的一片;也有一棵棵几米高的板栗树,挂着翠青的叶子在风里摇摆;还有一株株桑树,碧绿的叶子下面藏满黑紫色的桑葚。几只老母鸡,被突然出现的我吓得咯咯乱叫,张着翅膀,笨拙的往路两边的菜地里冲。

走了大概一百来米,我就看见了那块种着草莓的地。就那么小小的一块,大概只有十几平方米,矮矮的,全是拥簇着的圆叶子,叶边儿上带着齿轮。只有在地边上,才能看见那么几颗红红的草莓,从毛乎乎的细茎中探出脑袋。我摘了一颗,洗都没洗就往嘴里塞,真甜。

兴奋地我又不敢盲目的采摘,摘了几颗捧在手里跑了回去。到门口我喊了一声妈妈,所有人都向我看了过来。妈妈的脸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已经面若桃花。叔叔说:“怎么就摘了那么几个,再去摘。”妈妈说:“让婶婶给你找个袋子。”婶婶说:“摘全红的,那些长到地上的、有沙子和坏了的,全都别要,只凭着好的摘。这个没打农药,多吃点没事。”妈妈说:“摘点就行了,他们家也有小孩,就是种给那小孩吃的。”

拿着袋子,我一溜烟儿的跑了,围着地边儿一点点的往前找,小心翼翼的采摘。没熟的果子,是白色的,很好区分,而且摸起来是硬的。熟了的果子是红的,要细心的将果蒂掐断,不然果皮很容易就会被磨破。我不敢进地中间去,怕踩到草莓的植株,只好顺着地边摘。已经不少了,我想着妈妈的提醒,满足的提着袋子往回走。

记得小时候,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从来没听说有种这个的。记得我自己第一次吃草莓,好像都还是在高中。现在,真的不用一样了,随着交通的便利和通讯的发达,许多以前不为山里人所知的东西都走进了大山。而各位爷爷奶奶,也是想尽办法给孙儿孙女最完美的疼爱。

说真的,这短短的几年,家乡的确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通讯的发达,让家乡的人们知道了茯苓和天麻的市场价格,那些商贩再也不能做黑心生意。价格比几年前的翻了几番,因此现在只要家中有劳动力在的,基本上都会种些,有些人甚至买树、包地,然后请人帮忙打理,进行大规模种植,爸爸说一年赚下几十万的不在少数。再加上国家对大别山旅游景点的投资开发,也将许多的商机引了进来。回来的时候,在县城的街上我都看见了几台停着的宝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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