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返填完志愿后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没想到自己三年来的起早贪黑、没日没夜换来的是今天在志愿表上无牵无挂、不痛不痒的几笔。他走出教室,趴在走廊栏杆上,看着那天空,那树,还有校园里那稀稀落落的行人,心中一直在悲鸣着,然后静静地悲伤着 ……
突然一只麻雀飞过来,打断了他的悲伤,他从悲伤中醒来,因为他已经懂得“人一悲伤就会倒霉”这个道理了,他再也不想又发生跟武大伟那样的事情。他抖擞抖擞了精神,去找麦子。
陈小返在上楼的时候,又神奇地碰到了年段长,只是这次年段长旁边还有一个比他更大牌、今天早上也碰到过的人——罗校长。陈小返一看到这两人,心里就打鼓,更何况在一个上午之内就多次碰到,陈小返不知道这是福是祸。他勉强地挤出笑脸来迎接两位“敬爱”的领导,只是两位领导看都没看他一眼,而且都板着脸。陈小返不禁觉得好失落:******,这天变得比他奶奶的都还快,刚才还热情主动打招呼的现在居然瞟都不瞟自己一眼!
唉,这就是人生,深不可测、难以预料!
陈小返正想在心底狠狠地骂他们几句的时候,听到他们说话了——
“他怎么这么顽固啊,真是的!太自私了!难道他不知道“集体的利益大于在个人利益之上”这么个简单的道理么?真是的,太不像话了!”
“是啊,校长,童灰灰这人就是脑袋有坑,连北大他都不上,偏要报个名气小很多的学校。我也是千劝万劝、软硬兼施的……”
“******,现在让我如何在县领导那边说话,如何在其它县高中抬头?五个变四个,就跟断了个手指头一样,虽然只少了一个,却很难看、没脸见人了!江老师也是的,也不劝劝,这学生的思想工作工作是怎么做的!还有你,小王啊,也没把学生、各班班主任的思想工作做好,你们都有责任!”
“校长,这……”
渐渐地就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声音了。陈小返“嘿嘿”一笑:一直以为自己是最底层的‘劳动人民’,受剥削受压迫,原来每个人的日子都不好过啊——班主任头上有年段长,年段长头上有校长,校长头上有县领导,县领导上面有……
学了这么多年的生物,陈小返才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也是一个食物链的关系么—— 一环扣一环,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
这人的联想能力还是不要太丰富的好,一想到食物链,陈小返就发现自己肚子饿了。一感觉到饿了就习惯性的东张西望,看有没好吃的。一望突然发现15班的第四组围着一圈人。陈小返觉得这场面好不壮观,感觉有点像中央的九大常委在商讨国家大事。陈小返刚要把头调转开,却记起15班第四组第二排是蛋子的座位!仔细一看,还真发现蛋子被团团围在中间。啊?难道被敌人包围了?下一步就要被敌人歼灭了?陈落不觉冒出冷汗,他没想到蛋子在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天会碰到如此尴尬、难堪的局面!他觉得作为他的老乡,面对他遇难,不能袖手旁观、无动于终,否则以后河溪人还怎么在青木做人?想到这,陈小返做好了被打死的心里准备,走进15班,准备跟那些坏蛋搏斗。
走到蛋子跟前,只见蛋子笑嘻嘻地朝自己打招呼。陈小返恍过神,才发现围坐在蛋子的人是那么熟悉:原来是蛋子的爸爸妈妈、叔叔阿姨……总之他的七大姑八大姨什么的都来了!蛋子父亲和陈小返还有点熟,毕竟同个村的,他向他打了个招呼就又埋头继续为自己儿子出谋划策去了。陈小返也礼貌性地回了下,然后朝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惊叹:这蛋子的亲友团阵容还真庞大,都可以组成个足球队了!唉,这么强大的阵容,连上帝都害怕。
只是这只足球队去跟外国强队踢一踢,估计连球都碰不到。
唉,这蛋子命真好,平常不怎么样,高考却超常发挥——就跟妇女生育能力强、超生一样,居然考到本一线之上!想到这,陈小返无比郁闷,还准备舍身救人家呢,人家现在日子好过着呢,真正需要被拯救的是自己……
陈小返来到16班,他透过窗,看见麦子还在埋着头涂着,好像在全力完成某项神圣的使命。“呵呵,麦子是一个只有360分的人……”想到这,陈小返是很伤心的,他仍记得,他每次来找麦子,从后门进去的时候都可以看到黑板上大家写的梦想大学,而麦子一直是想去上海的。
陈小返进去16班,又在教室后面那块黑板熟悉的位置上看见了麦子的那个写着“上海XX大学”的小卡片,现在它已经有些泛黄了,而且由于被风吹久了快要从黑板上掉落下来了……
陈小返和麦子走到二楼的时候,刚好碰到正下楼的木子。三人相视一笑,然后一起朝楼下走去。
“木子,你今天怎么搞独立啊,脱离我们的三人小组了?”麦子问木子到。
“呵呵,我叛变呗。”
“叛徒呐,我‘咔嚓’了你,相信么?”陈小返张开双手,卡住木子的脖子,做“咔嚓”状。
“呵呵,我也没办法,是我爸逼我叛变的嘛,他非要和我一起来学校。我才不想他来学校呢,说实话,我这250分,会把他的脸丢个光光的。”
“那你爸呢,怎么没见他?”麦子问。
“他有点事,刚走了会。”
“哦。”
“对了木子,你报哪些大学了?”陈小返问道。其实大家都明白,“250”是不可能上什么大学的,更别说好大学了,陈落问问也只是出于一种习惯性的关心。
“剑桥、牛津、哈佛三所。”木子故意信心满满、理直气壮地说道。
“哇,木子,你也太低估自己的实力了吧,报这么差的大学,呵呵呵呵……”
“呵呵,是啊,没办法,我这个分数,只能报这些,比较稳。对了,你们呢,都报哪了?”
“我比较低调,报了连城电大、太平洋野大(太平洋野鸡大学)、大西洋鸟大(大西洋养鸟大学)三所。”
“呵呵呵呵……”轮到木子狂笑道。笑完问陈小返到,“小返,你呢?”
“我呀……也比较谦虚、低调和谨慎,只报了清华、北大、复旦三所,呵呵。”
“呵呵呵,呵呵呵呵……我觉得青木一中最有才的不是马小华,不是黄某某,不是童灰灰,而是我们三个!对不对啊,呵呵呵呵……”
“呵呵,那是,我一直都觉得我们三才是最有才的,其它的什么的都是浮云。对了,咱们去篮球场走走吧,以后都很少回来这里了,多看看值得留念的地方。”陈小返说道。
“好,我正有此意。”
“我也正有此意,走吧。”
“还是把整个学校都逛逛吧,我觉得每个角落都有挺多回忆的。”陈小返补充道。
“行吧,都走走,都走走。”木子说道。
“嗯,走吧。”
其实青木一中不大,也没有什么太多的风景。它位于这座小县城的中央,与国家4A级风景名胜区XX山遥遥相望——它的前身所在的校址就是在冠风景区那的,叫什么什么学校的。后来由于抗战什么的,改为“什么什么明耻中学”……后来又才改为“青木县第一中学”,可以说是一所拥有光辉历史和培养过无数人才的知名高中——记得90周年校庆时,还受到中央某个大官的贺电……现在学校估计就只有两个标准足球场那么大的样子,所以学校盖了栋新的楼——年茂楼之后,几乎就没地盘了。也因此,学校连个足球场也没有(以前有的,后因为建年茂楼后敬和楼前面的那个广场给拆了),大家只能在广场(瓷砖铺的,在上面踢球命背的话是可以死人的。有人严重受伤过。)或者一些很窄的水泥过道上踢球。
看到一个个自己踢过球的地方,陈小返突然很想哭——这里度过了他太多最美好的时光,他的青春曾经在这里挥洒着汗水!突然,他也很想念他那位已远赴新加坡求学的同学,他不知道他在那里到底过得怎样了……
有些时光,当还在的时候,没有好好去珍惜,等真的一去不复返,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想念。
“想什么呢小返!”木子拉了差点被台阶绊倒的陈小返一把,喝到。敬和楼旁边有个楼梯,直直往上是个小铁门,小铁门对面就是卢小伟他妈开的小卖部;楼梯往右拐还是楼梯,走上去是个天桥,天桥的另一边是一中的宿舍楼。天桥底下是一条两边都有围墙的小道,从这条小道可以通往学校之外,住内宿(学校宿舍)的学生一般都是从这条路回家的。陈小返住过半年内宿,因此对这里的一切很熟悉、很有感情。
“没想什么,就是昨晚没睡好,今天没精神,神情恍惚了。”
“是不是没看到那个谁有些失落啊……”木子斜眼看着陈小返,笑问道。
“去,别借题发挥。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跟你一样失了恋就要来个‘一路向北’啊!”
木子没想到一句话就被陈小返抓住了要害,为了掩饰内心的恐慌,他急中生智到:“我看以后有可能再也吃不到一中小卖部的拳头桃了,咱们去吃吃吧!”
“走!”麦子爽快地答应到。
陈小返心里“咯咯”地笑,脸上却十分平静。他应了声:“走吧,看看去!”
他们非常的幸运,小卖部里刚好还剩下3个拳头桃,一个豆腐馅的,两个芋子馅的。陈小返要了豆腐馅的,他一直来都比较喜欢豆腐馅的,莫雨菲也是;木子和麦子无所谓,他们什么馅都喜欢,所以欣然地把唯一的豆腐馅的让给了陈小返,各自拿了个芋子馅的。他们付了钱,和卢小伟他妈打了个招呼,便向天桥走去。今天卢小伟的妈很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完全没有因为卢小伟才考了200来分而显得不高兴。也许,这个“部长”也想在她的“职业生涯”里给一中的同学们、尤其是卢小伟的同窗们留下个好印象吧。
陈小返、木子和麦子在天桥上坐下,一边慢慢地享受着这美餐,一边深情地望着这里熟悉的一切。桥下路过的人都以为他们三个是刚刚从哪个难民营逃出来的乞丐,在这里吃东西吃得津津有味,又有些痴痴呆呆。
“听说这个暑假过后小卖部要被拆掉……”麦子看了看还剩下半个的拳头桃,说道。
“是啊,我也听说了。”木子吃得快,一个拳头桃吃完了,他揉了揉装拳头桃的塑料袋,然后往垃圾桶抛去。不过没有抛中,塑料袋被吹过来的一阵风刮到天上去了。“好像连天桥都要被拆掉!”
听到这些,嘴里还在嚼的拳头桃陈小返无法吞咽下去了。他好难过好难过!他觉得这即将拆掉的不仅仅是这座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