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羊儿过山坡,
青草儿,多又多。
羊儿长膘快,
掌柜笑,笑呵呵!
放羊儿出山壑,
饮羊儿,下漳河。
羊儿不吃草,
放羊儿,受折磨!
放羊儿过山坡,
青草儿,多又多。
掌柜的吃烙饼,
给我啃糠窝窝!
日头凶,风雨恶,
肚子饥,脚磨破!
八路军,过来了,
参军去,找哥哥!
一九四〇年九月,写于清漳河畔
也许是黄土地的苍茫高远感染了诗人,也许是太行山根据地的巍峨群山激励着诗人,出生于广东省香山的阮章竞,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期间,所创作的诗歌、戏剧,大多属于长篇巨制,比如主要表现革命根据地人民抗日斗争和大生产运动的话剧《未熟的庄稼》、歌剧《比赛》,比如1947年创作的大型歌剧《赤叶河》和长篇叙事诗《圈套》。尤其是1949年创作的长篇叙事诗《漳河水》,讲述了太行山区漳河边上3个劳动妇女在新旧社会中婚姻爱情生活的不同遭遇,反映了她们在建立民主政权后为争取幸福生活所作的斗争。人物性格饱满鲜明,叙事抒情相得益彰。
选录在此的《牧羊儿》,是作者1940年所作的一首清新的小诗。共四段,每段四句。虽短,但依然包含了作者喜爱的戏剧元素,有场景,有人物,有冲突,是一幅雅致的小品。不变的是诗人一脉相承的古典诗韵与民歌民谣相结合的艺术风格,诗歌最后的“找哥哥”,不仅是说牧羊儿要去参军,找比他年龄大的八路军战士,而且把地方民歌的语汇用到诗歌中,“哥哥”是泛指,是爱情诗中的“情郎”,而在这里,却是指亲人八路军。
“放羊儿过山坡”,“放羊儿出山壑”,描写的都是牧羊人简单的生活。草肥羊壮,牧羊人和“掌柜”都相安无事。可一旦羊儿不肯吃草,牧羊人就会受到“掌柜”的折磨。生活中,“掌柜的吃烙饼,/给我啃糠窝窝!”不公平的现象,揭示了根据地有产者和无产者之间的矛盾,说明了建立民主政权后的根据地,生产关系中仍然存在一些冲突。诗人善于从身边生活中挖掘诗歌元素,一如他名闻遐迩的长篇叙事诗《漳河水》,呈现了抗战时期解放区人们的客观状态,为抗战诗篇贡献了多样的意象和情趣。
阮章竞1914年出生,13岁当徒工,20岁失业后到上海。1937年后历任游击队指导员,八路军太行山剧团团长。一直在太行山革命根据地从事文艺工作,并参加减租减息、土地改革等运动。出版的诗集还有《虹霓集》、《迎春橘颂》、《四月的哈瓦那》。1985年,《阮章竞诗选》出版。作品获冀鲁豫边区诗歌特等奖、中国儿童文学一等奖。
在太行山,阮章竞和剧团其他战士经常挑着戏装,提着马灯,背着乐器,驮着道具,到边区各地宣传持久战。多少年后,他回忆说:“就像是穿着军装的山间送货郎。”正是经常沐浴着山野的风,贴近泥土,诗人的诗歌、戏剧、小说,才具有浓浓的乡土风味,口语化强,形象生动。正是置身于敌后抗战的火热生活中,诗人经常感到单一首诗不能尽情发挥,往往都以组诗来抒发胸中喷涌的诗情。
回忆这段生活,阮章竞曾经说:“我第一次看见了长城。这一段长城属南长城。长城,作为中华民族的象征,正像中国一样,残缺不全,处于风雨飘摇中。长城这座世界奇迹,已丝毫起不到当初的筑造者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所要发挥的作用。”“南长城留给我的印象,就像艰难的中国的命运一样,完全是一首凄凉而又悲伤的史诗。人民的富裕,国家的强盛,社会的进步,才是真正的万里长城。而这一切,唯有依赖于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民主,即人民成为社会的主人,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只有调动了人民的积极性,才能有保卫中国的真正的力量。”
2000年,阮章竞辞世。曾任中国作家协会党组成员,北京市文联副主席,北京市作家协会主席、名誉主席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