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倾华冷哼了一声，慢慢向后退去。蝶依也慢慢拿开架在红遥脖子上的噬魂，向后退去。午时的阳光照得人一阵暖洋洋的慵懒，冷风却带来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在场的人，内衫几乎都被汗水湿透，被冷风一吹，格外醒神。
蝶依和夜倾华站定后，仍旧紧握着武器随时准备着进攻。“红遥，过来！”夜倾华喊道。
红遥愣了一下，眼光在九方炎和夜倾华身上徘徊。
“你若敢对九方炎动手，我现在就杀了你！”夜倾华冷呵道。
红遥咬了咬唇，眼眶渐渐红了。她的好心，他从来如此糟蹋。她垂下头，慢慢走向夜倾华。
冬日午时的阳光微微刺目，在红遥走进夜倾华的那一刻，蝶依身形跃出，直接绕过九方炎攻向夜倾华。蝶依来势极快，注意力正集中在红遥身上的夜倾华一时无法避开。
与此同时，红遥一声尖叫，直接侧身挡在夜倾华面前。
噗——利器入肉的声音。夜倾华的瞳孔瞬间放大数倍，不可置信地紧盯着身前那道娇小的身影。蝶依原本瞄准夜倾华心口的噬魂，插进了红遥的脖子。
阳光忽然变得刺目，夜倾华觉得眼睛被刺得生疼，疼得他想流泪。眼前的一切都晕开成一个个光斑，万物都模糊不清了。在他二十八年清醒的人生中，第一次出现了幻觉。是的，他希望他看到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蝶依也是一惊，她没想到红遥下意识就挡在了夜倾华身前。她只想着逼退夜倾华好夺了马匹带着九方炎离开，她并没有想过真的杀掉夜倾华或者红遥。
红遥忽然发出一声嘤咛，霎那间夜倾华眼前迷蒙尽碎，灿烂的日光肆无忌惮地涌进眼底，眼前的一切突然清晰。随即他手中长枪一挺，斜着朝蝶依刺去。
长枪夹千钧之力朝蝶依刺来，蝶依反射性后退。插在红遥脖子里的噬魂抽出，喷涌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阳光照耀下，粒粒血珠璀璨如红宝石。
蝶依立即跃到九方炎身边，一把解开九方炎的穴道并拉着他后退，随即紧盯着夜倾华防止他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而此时，赤炎军的骑兵正在赶来。
红遥软软地滑了下去，夜倾华立即接住她。他的目光紧紧锁在红遥染血的脸庞上，眼眸里尽是焦灼的神色。
红遥艰难地扯了一个虚弱的笑容，临死之前，她终于让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她动了动唇，想要说某些话，却只换来喉间血洞血流速度加快。她抬起手，想要抚摸那张让她魂牵梦绕了那么多年的脸，却在伸到一半时，重重地垂了下去。
“带走吧！”
“你若想过安稳的日子，可以选择找个好人家嫁了，你的嫁妆我还是给得起。你若想留在我身边，就得随时有丧命的准备，且你死后，我不一定能给得起你一副薄棺。你可考虑好了？”
“我这里不需要你了，你去玉檀宗帮我探听消息吧！”
“我不介意用一个侍女给明王殿下陪葬！”
……
他是她一生的羁绊，现在，她能死在他的怀里，她何其开心。只是，她还有好多话没对他说，可她没时间了。
“倾华，早晨起来记得吃早餐。”
“倾华，练武后不要用冷水沐浴。”
“倾华，保护好自己，不要轻易受伤。”
“倾华，我想陪在你身边，不要再用拙劣的借口让我离开你。”
“倾华，我不想再叫你主人，我想叫你倾华。”
“倾华，我还想好好看看你。”
“倾华，我……喜欢你！”
红遥的眸光渐渐暗淡，长长地睫羽掩盖了满是思慕的眸子。那一抹如优昙般欣慰满足的笑还绽放在唇边，凝固成永恒。
夜倾华忽然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在寂静的天地间，那么清脆，甚至还带点悦耳的感觉。他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慢慢把头埋在她面前。“我让你去玉檀宗就是为了保你性命，为什么还要再回来呢？你真傻，我从来不曾遗弃你。”
赤炎军已经赶到，正将夜倾华团团包围。夜倾华仿佛没看到四周围着的杀气腾腾的赤炎军，只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替红遥擦拭掉嘴角的鲜血，动作轻柔如抚摸易碎的瓷器。
带头的偏将走来向九方炎行了个军礼，正准备报告，却被九方炎一挥手打断。所有人都默然无声，静静看着一代名将的黯然神伤。同时所有人都在暗中警惕，严防一代名将暴起伤人。
夜倾华擦拭完红遥唇边的血迹后，将红遥抱了起来。他站直后，直接往前走去，直接忽视前方无数赤炎军面向他的长刀。
赤炎军们惧于夜倾华身上散发出的浓重冰寒的杀气，面对一步一步走来的夜倾华都微微退后一步。等退后一步他们立即回过神来，又前行一步把刀尖对准夜倾华。夜倾华像没有看到前方有刀林人墙般，径直走去。
九方炎微叹了一声，对着夜倾华前方的士兵们挥了挥手，士兵们自动让开一条路。夜倾华抱着红遥一路走去，鲜血滴落的声音伴随着步伐，恍惚间让他觉得，是自己破碎的心在响着血滴声。
路那么漫长，他背对着太阳，鲜血在身后蜿蜒成一串凄婉的符号。
赶来的偏将再次向九方炎提出捉拿夜倾华，又被九方炎否决了。他一急，提高了音量道：“明王殿下，现在趁夜倾华落单正好动手。一旦放他回去了，无异于放虎归山，对我们以后的行动极其不利！”
九方炎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我倒想看看，这个被称为兴盛除楚天衣楚将军外最有才的一位名将，如何在兵败旗倒后重整旗鼓，对我不利。”
“这……”
“你们都准备好了是不是？”九方炎笑着问。
“是！”那个偏将行了一个军礼，道：“夜倾华带来的大部队已经被打散，和夜倾华一起出逃的副将们也被我们伏击了。现在中州、青州、懿州已集结大批军队向山州、雪州进攻。而唐今晟率领西北师已经在攻打望州了。夜倾华虽逃脱了伏击，但已经成了无兵之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