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我与乾文发现他时,他已经昏迷,只是依旧半跪在地上拄着剑,被几只大虫包围……”北堂浔道。
“大虫?!”蓝童芯惊道,随即想起之前近在自己眼前的利爪血口,还有那扑鼻的腥味,顿时只觉胃中翻滚,忙侧身干呕起来。
“芯儿?”白乾文大惊,玉容上划过一丝担忧,忙走过去,“你怎么了?”
云媚此时也已经走了过来:“乾儿,你没受伤吧?”
“我无事……这里这么浓重的血腥味,我离开的时候,出了什么事么?”白乾文皱眉,道,“冷星,回星。”语气森冷,带着一层薄怒。
冷星和回星应声走过来,对望一眼,在彼此的眼睛中看见了一层淡淡的畏惧……白乾文从未真正责罚过芯文宫的宫众,然而那是建立在蓝童芯完好无损的基础之上的。如今,蓝童芯虽是未受外伤,却担了不少惊吓,只怕……
“你们不在的时候,有一只大虫袭击,小芯便是为它所惊,并未受伤。倒是冷星受了些伤。”云媚忙道,“不过那大虫爪子上留有一块白色布料,是以……”
白乾文不在意地抬手,道:“发现叶少侠时,有四只大虫围攻他,我与大哥虽是一同发力,倒也不小心放跑了一只。看来那一只,是又来袭击你们了。”
云媚这才看见她右手衣袖被扯掉了一块布料。蓝童芯此刻也已经平复了恶心之感,直起身子道:“可是乾儿,梦贤和然星去寻你们了。”
白乾文闻言,微微挑了挑眉:“是么。”
北堂浔无奈地摇了摇头:“现下已经入夜,若是要入林子寻人,还是等到天明罢。”
白乾文却轻笑一声,然而语气之中却挟了一丝冷然:“既是我芯文宫人,却不遵我命,还去寻他们作甚?”
似乎是没想到白乾文会说出这般不近人情的话语,蓝童芯和北堂浔都怔了一下,云媚倒是轻叹一口气,也没说什么。白乾文环视空地之上的众人,漫不经心的语气,却带着冷冷的无情道:“以后若有违抗我命之人,就自我了断罢。”
“属下断不会违抗公子命令。”回星率先道。
冷星也道:“公子请放心。”
于是冷希等人便也只好垂首应是。
“乾儿,当真不去寻然星和梦贤吗?万一他们……”蓝童芯担忧道,“就连叶大侠都受了伤,那……”
“叶少侠之所以会被几只大虫围困,是因为之前他便身受重伤。”北堂浔打断蓝童芯的话,“芯儿,你先为叶少侠诊治一下吧,虽然乾文已经为他运功疗伤,这皮外伤却也不能置之不理。”
“嗯。”蓝童芯点点头,便又去取了自己的包裹,拿出金针和伤药,蹲下身子开始忙活起来。
“乾儿,你过来一下。”云媚忽然道,随即便转身走向人少的一边。
白乾文向北堂浔点了点头,道:“芯儿,烧烤就等入了苍山派再做给你,你莫要生气。”弯腰伸手抚了抚正在忙活的蓝童芯的发顶,她笑道,“芯儿你这番美人救英雄,说不定叶少侠醒来之后就要以身相许了。”
蓝童芯面上一红,道:“什么啊,乾儿你居然取笑我!媚儿不是还找你有事,你快去吧。”
白乾文便直了身子,向云媚的方向走去。
夜空澄澈,可以清楚地望见天上一条美丽的银色缎带蜿蜒而过,伸展向看不见的天尽头去。
云媚此时正寻了一处干净地方坐下,背后靠着一棵树干粗壮的梧桐树,白乾文走过去时,她正抬头望着天上的银河。
似乎兴之所至,白乾文轻笑一声,唤道:“小蝶,取酒来。”
“是。”一直在不远处候着的宁蝶恭敬地应声,随即从马车上取下在前面的镇子里打的酒并几样糕点来,又取了一块一尺见方的绸布铺下,权作酒案。
云媚见此情景,倒是灿然一笑:“唔,乾儿你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白乾文不甚在意地拂了袖,也盘膝坐下,伸出修长的手臂取了酒壶,为自己和云媚斟了酒。衣袖半露,月光下她显露出来的那一截手腕宛若天然生成的玉石一般,毫无瑕疵,却也泛着冰冷的光。
云媚也不客气,径自端起自己的那盏酒杯,道:“来,干。”
“媚儿你这模样,倒真像是行走江湖的豪爽女侠。”白乾文挂着浅笑,却是轻轻摇了摇头,伸手端了酒杯与云媚的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要不是有‘湛夜寒’要打理,再加上我半点武功不会,倒也真想和你们一起游历江湖。”云媚将酒盏凑到唇边,却是不无遗憾地道。
“……游历江湖不一定需要武功。”想起某个摇着折扇总是嬉皮笑脸的玉面书生,白乾文浅酌了一口,道,“不若将商号丢给无相,你也随我们一同……”
云媚却是摇了摇头,忽而一仰头,将杯中美酒尽数倾进自己的喉咙,顿时被辣得皱了眉,眯起了眼睛,白乾文见她这模样,笑道:“其实媚儿你酒量也不怎么样,为何就……”
云媚没好气地瞥她一眼,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往的只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那种生活,这酒自然要淡一点,你这酒这么浓烈,也不早说。”
“呵,是我的不是,那下次便打淡一些的酒好了。”白乾文也不与她争执,忽然又似想起什么一般,“或许……也不是不可行。”
“什么可行不可行的?”云媚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闻言便问道。
“无事,方才我只是想待此次苍山派的武友会过去后,便回去研究研究葡萄酒的酿法。”白乾文浅酌一口,便将酒杯自唇边挪开,“若是梦贤的话,也或许知道什么稀罕的果酒也不一定。”
听她提及“梦贤”二字,云媚的脸色忽然便沉寂下来,只是握着酒杯,任由那杯中美酒在月光下波光荡漾。
“怎么了?”白乾文倒是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引来云媚的不开心,当下便问道,“难道梦贤……”
“没有。”云媚忽然开口打断她,又道,“乾儿你与梦贤,是如何认识的?”
……若事实真如她所猜想的那般,只怕梦贤手中握着的那个把柄恰是乾儿万分不愿小芯知晓的,若真是那般,只怕她再如何问,都会毫无结果,反而会打草惊蛇,不若先再观察一段吧。
“唔,他自己找来的,说是飘香居面点师的徒弟。”白乾文显然对于梦贤不想多提,便一句掠过,忽然又调笑道,“怎么,媚儿你对他有兴趣?”那唇角的笑容,仿佛浸染了曼陀罗花液一般,弥漫着邪恶的气息。
“不过他这个人不简单,你也感觉到了吧?”云媚没被她岔开话题,而是继续问道。说这话时,虽然酒杯还在唇边,她的心思却全都扑在白乾文面上的表情上了。
白乾文自然知晓云媚定是看出什么了才会这么问,不过她自忖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便道:“唔,确实,不过有我在,他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白乾文的态度很是漫不经心,就连语气也是轻描淡写的,然而云媚却还是直觉其中不妥……原因无他,不过就是眼前这人凡事都爱逞强,独自承担。她越是云淡风轻漫不经心的样子,那表情之下隐藏的真相便越是惊涛骇浪。
长叹一口气,云媚也知晓再问不出什么,只好敛了严肃神色,莞尔一笑,道:“那个然星,你倒是打算如何处置?”
云媚如此简单便转移了话题,倒有些出乎白乾文的预料,不过这也不妨事,又听她提起然星,只觉自己也有些烦恼:“没打算如何处置。”虽然语气还是那般,然而她手中一直握着把玩的酒杯却停止了旋转。
云媚好奇地凑近了些,小声道:“要说北堂浔和梦贤喜欢你,我也不觉得奇怪,毕竟……可是那然星究竟是如何……?”
蓦然听到北堂浔的名字,白乾文有些不解地抬眸望她,长长的眼睫扑扇了一下:“大哥?这关大哥什么事?”
“诶?你没发现吗?”云媚这回倒是真的惊讶了,“他喜欢你,这……是很明显的事情啊。”云媚抬眸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宝蓝衣衫的男子,“怎么,你没看出来?要知道我把你拉过来这短短的一小会儿,他可是看过来十余次啊。而且这一路走来他路上对你的不一样,你居然没感觉出来?”
白乾文颇为无辜地摇摇头,又道:“媚儿你莫要乱说,我与大哥还有芯儿是八拜之交,大哥照顾我们也是出于结拜情分,你想多了。”
“……”云媚定定地望着白乾文,直到后者被望得有稍许的不自在时,她才长叹一口气,一手扶额,颇为感慨地道,“你果然是个感情白痴。”
白乾文也不去管她这些乱七八糟的感慨,而是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浅酌起来。
星华自天际倾洒而下,给这一片空地笼上一层淡淡的朦胧色彩。就连前方暗影憧憧的树林看起来也不再那么可怖,反而透出一丝幽静之美。
看着眼前满带醉意的女子,白乾文无奈地将她横抱而起,走向马车。
……三杯而醉,尽管这也算得上是颇为醇烈的酒酿了,媚儿的酒量……确实不怎么样。当然,比起芯儿是要好太多了。
将云媚抱上马车安置好,又盖了锦衾,白乾文转身下了车,掩了车门,向守在马车旁边的宁蝶和冷希颔首:“好好服侍小姐。”
“是,公子。”二人垂首,低声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