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恒心里一惊,道:“哦,小儿生平不喜官场,内人又宠爱得紧,是以小儿时常出去游山玩水,结交一些江湖朋友。前些日子又出门游玩去了。”
花熙昭听了,唇角划开一丝笑容:“结交朋友是好事,不过大好男儿自当为国尽忠,待他回来,便让他进宫来见孤吧。”
“这、这……陛下,小儿他……”北堂恒为难道。
“孤才刚即位,急需人才,世子能文能武,此等良才若是不用,岂非太可惜了?旁人也要说孤不识贤才了。”花熙昭自身边拿起奉茶的茶杯,把玩起来,然而语气里却含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北堂恒心中暗叹一声,只得跪下道:“那老臣就代小儿谢过陛下了。”
“这么客气做什么?起来吧,以后孤还得多多仰仗定阳王呢!”花熙昭放下手中茶杯,站起身来,“好啦,出宫也有一阵子啦,孤这就回宫了,定阳王不用送了!”他大手一挥,便径自出了定阳王府的正厅。
留下北堂恒一个人站在正厅里,不知如何是好。
……如今乱世,有个昏君,国不安定,家却尚可保全;若是换了个猜疑心重的明君,国家可保,他们这些“功高震主”的臣子可就不保了。
“唉……”长叹一口气,北堂恒转身,去给自己那个流浪在外的儿子修书去了。
隐印国,血玉楼。
“柒柒,好样的。”兮若笑着走过来,拍了拍血衫少年的肩,“若是成了,可记得请我们去喝喜酒。”
“兮若说的没错。”伽蓝也凑过来,“不过真没想到你这小子竟然真的打赢了莫老大!”
血衫少年闻言苦笑一声:“若是真的,那也好了。”抬手抚了抚腰间悬着的黑曜剑,他又抬眸扫过身边的几人,道,“谢谢大家了。”
“休要得意忘形了,既然你决意脱离,可还是有一关未过的。”紫笙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给他。
一袭灰衣的莫之也走过来道:“紫笙说的没错,小柒,你要知道……只怕楼主不会轻易任你离开。”
血衫少年挠了挠后脑勺,道:“那也是楼主找到我以后的事情了,嘿嘿。”
莫之闻言不由轻叹一声,欲言又止。
灵溪走上前来,那根木簪自然是早已回到了她的发髻上,她抬眸看了看血衫少年,又看了看莫之,最终道:“小柒,楼主就在白乾文身边。”
“灵溪!”莫之大喝。
然而血衫少年已经听到了,垂了脑袋。众人顿时一阵不知所措,血柒却又忽然扬起头道:“谢谢你,灵溪。不过,不管楼主在不在他身边,我都要去的。”
“……我不想,后悔。”
说完这句话,他便抬手抱拳,对众人道:“各位,告辞了。”而后,便转身,背着包袱悬着黑曜剑,离开了血玉楼。
众人望着那一袭在风中飞扬的血色衣衫,皆是长叹一口气。
……小柒,保重。
……柒柒,加油。
……血柒,保重。
……小柒,珍重。
……血柒,保重。
……血柒,保重。
四国公历1886年十月,血玉楼七杀之一,玉修罗血柒,离楼。
星辰国,西丰城。道王府。
“什么?!”风志道猛地自书案后站起身来。
下首跪着的男子道:“隐印国的使者已经在来我国的路上了,据说是来商谈两国联姻之事。”
风志道方才并非没有听到羲说什么,而是惊讶,此时自然已经冷静下来,便道:“你下去吧。”
“是。”黑衣男子消失了踪迹。
……隐印国前段时间才闹过内乱,此时来访,只怕来者不善。
风志道起身,背着双手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隐印国新皇花熙昭今年方二十三,如今的星辰国皇室中可以婚配的只有芯儿一人。其他两个公主一个已经嫁人,一个尚才九岁,只有芯儿还有两月光景便及笄……若是隐印国使者当真提出联姻提案,只怕芯儿……不行不行,芯儿才多大,怎么可以嫁人?何况芯儿那单纯性子,先不说在远离家乡的隐印国后宫举目无亲难免寂寞想家,就是隐印国目前复杂的局势,若是她一个不小心招了哪个的怨恨,只怕要一命呜呼!
风志道越想越心惊,步子越踱越快,眉头也越皱越紧。
“啊!对了!”风志道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忙回到书案边取了纸笔写了一封信,又唤道:“羲。”
“在。”黑衣男子又出现在书房中。
风志道将信件交予他:“速速送去清风城的听香水榭,要他们尽快通知师傅和芯文宫宫主。”
“是。”黑衣男子收了信件,揣入怀中,随即消失不见。
风志道站在原地叹了一口气,而后唤道:“来人啊,备车!本王要进宫!”
风雨欲来,家国祸乱,这一切,都在某个人的计算之中。
且说当下梦贤将众人支出房间,待关了门窗,他才缓缓转过身来,走到床榻前,撩开衣摆坐下。
床榻之上躺着的白衣人儿,虽然身着一袭男装,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子。
触目,皆是令人心惊的片片血迹。
那张让他牵肠挂肚的绝世容颜,此刻却苍白单薄地仿佛一张纸。
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个人的一颦一笑。
……因为云家姐妹下毒暗害云媚而雷霆大怒,因为蓝童芯三言两语便伤心落寞,因为她们开心欣喜而露出温暖的笑容,因为武明老祖为南宫夫妇说了好话而对他敬重有加……
微微皱了皱眉,玄衫男子轻轻抬起手,抚上白衣少年苍白瘦削的脸颊。
然而,异变突生。
“……呵,没想到,你这不男不女的怪物还有人喜欢!”躺着的白乾文忽然睁眼道,只是说话的声音语气,倒完全不似“白乾文”。
梦贤大惊,忙要开口,却见白乾文的表情似乎是极度痛苦一般,忙扶道:“宫主?!”
然而那人似乎根本没有看到他,只是道:“我有没有人喜欢,与你何干。还有,快点从我身体里滚出去,尚还未到十五年之期!”
这一句话,语气和声音却是像极了他所认识的白乾文。听到“十五年之期”,梦贤一惊,也顾不得再去唤她,而是收了手,驻足细听。
果然,接下来“白乾文”再张口,已是换了另外一副语气和声音:“哼,既然当初我们定下契约,我就不会违背。你以为我和你们这些卑鄙无耻的人类一样吗?!”
“……那你就快点滚回你的地方去!”
“我话还未说完,你急什么?莫不是怕被你在意的那个小丫头看到?呵呵……她可总有一日会知道的~还有,我答应给你十五年时间,可不代表你可以随意糟蹋这副身子!若是你想着在把身子交给我之前先毁掉的话,哼哼,到时可别怪我对你那个小丫头不客气!”
“你敢……!”
“怎么?害怕了?……害怕就给我好好珍惜这副身子!否则,可别怪我提前回收这副身子!”话说到最后,却是愈发飘渺虚无。
话音未落,一袭白衣的女子便闭了眼眸,直直地倒了下去。被自己刚才所见一幕惊怔住的梦贤忙伸手接住她的身子,轻轻抱回床榻。然而就在他甫一放下她的那一霎,怀中的人儿睁开了眼睛。
他张口,却发现自己嗓子干涩干涩的,一个字儿也说不出。
倒是睁着墨玉眸子的女子望着他,忽然开口道:“云……?”
梦贤身子一僵,然而面上神色不变,唇角划出一个温柔的弧度:“是我。”他扶着她坐在了床榻边,然后坐在了她身边。
……第二次听见这个“云”字,他倒要看看,这个“云”,究竟是何许人也,为何他从不知晓,却能在她心底刻下这般深刻的印记。搞清楚以后,哼,才能将那个什么“云”的痕迹完全抹去,烙上属于他梦贤的印记,不可磨灭。
“真的是你么,云?那……”怀中女子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真好,以前看小说,里面说穿越的人会梦到前世的人……原来竟真有这回事。”
他简单地“嗯”了一声……他虽不知晓那个“云”是什么样的人,但是,见她两次将他误认为“云”,想来这个“云”与他,当是有几分相似。
“那……云,我父母如何?还有启呢?还有寒的父母和小夜的父母……他们还好么?”她忽而低下头,低声道,“是我笨了,经历了丧失女儿这种事情,哪个父母还会好……”
“你别担心,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们已经不难过了。”他看不得她面上自责悲伤的神色,不禁出言安慰。
她抬眸望他,忽而笑道:“云你知道么,我在穿越那一个时空,遇见一个和你很像的人。”说到这里,她忽而低眉,“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和我很像的人?你觉得他如何?”他急急地问。
她抬眸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云你对那个人很好奇?很少见你这么着急的样子哦。”她低笑一声,“或许那个人是你的前世也说不定呢!只是啊,他身上太多秘密了,我……虽然觉得好亲切,可是……我不敢,不敢接近。”
他身子一僵,忽然笑道:“既然你说,他是我的前世,那他对你,与我对你,当是一般……如果你有什么难处,不如让他帮你……我无法帮你,就让我的前世去帮你罢。”
她诧异地抬眉,见他一脸认真,眼前忽然闪过那个一袭白衣的男子在断魂谷中的神情,笑道:“你看,就连这认真的模样,你们两个,也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