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登基也有好些日子了，后宫之中虽有了皇后和两位贵妃娘娘，太子也早已册立。但朝中的一干文武大臣们还是以永安帝子嗣不丰为由，力荐永安帝扩充后宫，选秀女入宫。
永安帝没有否决，但也并未点头应允。最终选秀一事由萧太后出面，挑选府中温柔贤淑的女子常伴君王左右。萧太后和文武百官自是希望永安帝多子，但文武百官们却另有打算。
太子刘康身子孱弱，但大齐是不允许一个随时可能殒命的储君登上帝位的。所以对于京都各大世家瓒缨之族来说，还有翻牌的机会。
御书房中传出一阵小娃清脆的背书声。
“道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是故君子先甚乎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德者本也，财者末也。外本内末，争民施夺。是故财聚****散……”
刘康背完昨日章太傅新教的文章，接着又自觉地解说了一番，之后便站在章太傅身边不发一言。神色端肃，丝毫没有背出书的欣喜。
永安帝欣慰地点了点头，照例夸赞了几句。
章太傅见状忙上前拱手道：“太子聪颖非凡，是大齐之幸，也是臣之幸！”
章太傅已是花甲之年，学识渊博，也曾教导过永安帝。虽说刘康在其他人眼中是个随时都有可能夭折的病秧子，不过章太傅自告奋勇，又挑起了太傅这一重任，丝毫都没有轻视刘康的意思。
永安帝招招手，道：“太子甚得朕意。阿康，过来，让父皇瞧瞧。”
刘康乖乖地走向永安帝。
刘康被人称赞，苍白的小脸上神色仍是不变，仿佛永安帝和章太傅夸的是别人似的。
章太傅见状眼中精光一闪，捋捋下巴上稀疏的几根白胡须，暗自点了点头：不骄不躁，是个好苗子，他是不会看走眼的。
李霁微微蹙眉。刘康背的什么，永安帝和章太傅又说了什么，他是什么都未听到。今日永安帝检查刘康的课业，偏偏又把他请了过来。想到府中临近产期的江瑟，心中骤然涌起一股不安来，额间隐隐沁出一层薄汗。
率先发现李霁异状的是章太傅，章太傅对李霁的印象不错，是个沉稳自抑的。他转头看到面色有些发白的李霁时，忙大惊道：“李将军，你是怎么了？”脸色苍白得跟太子似的，难道也是病了不成。
话音一落，御案旁的父子二人齐齐望向李霁，一个讶异，一个担忧。
李霁暗自稳住心神，沉声道：“我无事……”
话还未说完，那一边钱公公神色慌张地跑进御书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含混不已：“见过陛下，夫人，夫人要生了！”
章太傅还未想明白到底是哪位夫人生产，还要向陛下禀明的，那一边李霁便不见了踪影。
永安帝见状忙站起身，一脸凝重地朝钱公公厉声吩咐道：“赶紧派几个太医去将军府，要快！”
“是，是！”钱公公忙不迭地爬起身。
刘康扯了扯永安帝的龙袍角，抬头问道：“父皇，我也去！”
永安帝眸色微暗，捏了捏刘康的小脸，低声道：“去吧，如果是个小弟弟，你就回宫。如果是个小妹妹，你就暂时呆在那儿。”其实是赖在那儿。
刘康长睫下的一双漆黑的眸子闪闪发亮，“儿臣明白了，父皇！”
章太傅摸摸头，疑惑不已：明白了啥？？
今晨李霁刚一起身时，江瑟就醒了过来。因临近产期，李霁本来打算罢工，不去上朝。但江瑟拍拍自己的胸脯向李霁保证，肯定不是今日，遂让他放十二万分的心去上朝。
江瑟觉得自己虽有了身孕，也不能整日把李霁拘在府中。但用过午膳不久，她就后悔了。
听说生孩子极其耗费体力，江瑟最近一段时间，每日用餐特地比平日多用了些。今日她又多吃了几块芙蓉蒸糕，还未来得及喝水，突然感到小腹坠胀，肚子有一点点疼，随即越来越疼。
江瑟摸着自己的小腹，呆呆地望向如清：“我，我要生了。”
之后便是一阵兵荒马乱，产婆的说话声，丫鬟的低语声，还有铜盆碰撞的声响。江瑟听不到她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是觉得自己的肚子越来越痛，额间沁出一层汗珠。她强制自己安下心来，但心底还是止不住地害怕，李霁，李霁呢。
“啊……啊……”产房中传来江瑟撕心裂肺的叫喊声。饶是她做好了心里准备，可那股疼劲儿比她预想中的要可怕得多。
“夫人，您在加把劲，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产婆的语声虽平定，但颤抖的身子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惶急。这胎位，明显不正啊！
李霁翻身下马，也不管福伯想要跟他回禀什么，径直奔向了预先备好的产房，由于心急，最后竟用上了轻功。
听到产房中传来的痛喊声，李霁踉跄着脚步就要直闯产房，还好宜康长公主及时拉住了他。
“儿子，儿子，听娘说，瑟瑟她现在不能分心。你进去只有添乱，听娘的，瑟瑟不会有事的。”女人生孩子时需要的是力气，而不是男人。
李霁脚步略顿，嘴唇紧抿，鬓发微乱，脸色白得有些骇人。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撅住，闷闷地疼。这种时候，他觉得自己应该陪在她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三个时辰？也许是第二日了吧。江瑟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早已耗尽，可耳旁还是充斥着产婆让她再加把劲的声音。孩子还未出来么。
“瑟瑟，瑟瑟！”
江瑟挣扎着睁开眼，面前的人哪还有半分平日里的丰神俊朗，难看的要死。
“瑟瑟，你不能扔下我一人，知道么。”李霁声音微颤，忍不住落下泪来。
李霁，还有孩子。江瑟紧紧握住李霁的手，使出了最后一股力气。
历经将近七个时辰，期间还昏死过一次的江瑟，最终平安产下一名女婴，李婉婉。
刘康是趁府里的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进去的，他人小，自然以为旁人看不见他。
当今的太子殿下，将军府的人谁不认得，只不过是没人敢管他是了。身子孱弱的太子殿下，极有可能那么轻轻一推，没了。
奶娘怀中的小女娃闭着眼，皱巴巴的，可丑了。他是听产婆说的，恭喜恭喜，是个千金小姐。原来小女娃是个这么丑的东西。
刘康趁奶娘不注意，“吧唧”一声在女娃脸颊上印了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