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幸眼波流转,遮住了里面的流光,也不矫情,走过去与王妃贺栾一同坐下,唤了一声:
“王妃姐姐好情致。”
“妹妹说的是,这院里的月季开的正好,而妹妹也前来陪伴,姐姐这心里头啊,欢喜……”
而这一声自然而然的王妃姐姐,更是让贺栾心花怒放,眉眼里都是止不住的欢喜。温幸趁热打铁,朝着沉香召唤一声,沉香捧着玉盘里的药膏过来,单膝跪倒在温幸身前。
“王妃姐姐,这便是我上次与你说的美容药膏。”
温幸提起碗大的瓷罐,颇有些神秘。淮南王妃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细泥一般的东西,虽然闻着是一股子药草香味,看上去却是怪恶心的。
“这……”贺栾不禁皱了眉头,这恶心吧啦的,温幸是在逗她玩吗?
“这是洗颜膏。”温幸抿唇一笑,解释道:“洗颜膏我用了十八道药草相融合,可以洗去面部污渍,让肌肤赛雪,光嫩玉滑。”
“这个真的可以美颜?”听到温幸的话,贺栾拿起那药罐在鼻翼之下轻闻,一股好闻的药草清香扑鼻而来,倒是减了她几分疑惑,多了几分信任。
“不止。”温幸浅笑着摇了摇头,在贺栾疑惑的目光下开口,“这只是外敷,更重要的是内里调节,我已经开了药方,待下人去抓药回来,便可以为王妃姐姐调养身体了。”
王妃听罢,面上一喜,“有劳妹妹了,只是这个药膏……要怎么用?”
温幸含笑朝着花厅内的家丁吩咐了一声:“去打盆清水来,搬一张床榻过来。”
很快便有人前去,将贵妃榻搬了过来,温幸示意贺栾躺上去,贺栾不解,而温幸却是笑而不答,故作神秘。
清水来了之后,温幸用清水为贺栾****了面部,将药膏均匀的涂抹在她的面上,黑漆漆一片,让院内的人又是惊恐,又是好奇。
“王妃姐姐感觉如何?”温幸发问道,贺栾忍受着脸上的异样,有些不自在道:“怪难受的。”
温幸笑了笑,道:“这是正常现象。时间差不多了,我扶您起来洗掉。”
贺栾从最开始的试探,到好奇,到最后全心全意的信任着温幸了。听到温幸的话,她坐起身将面上结成痂的细泥洗掉。
“去拿铜镜来。”
“是。”
贺栾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肌肤细腻了许多,眼角的皱纹也变得浅淡,整张脸容光焕发,仿佛年轻了十岁。
没有哪个女人不在乎容颜,贺栾的惊喜之情溢之于表,惊奇道:“妹妹,您这药膏可是青春永驻的灵丹妙药啊……”
温幸笑了笑,道:“王妃姐姐若是长期使用,再配上我为您开的内服的方子,效果更是不同凡响。”
这一句,让贺栾这个眼神都亮了起来,看向温幸仿若神祗,恨不得朝拜三下。
“女子对养颜之事情有独钟,哪怕是国色天香艳冠后宫的皇后娘娘,对这药膏也是十分喜爱。”
温幸状似无意的开口,却是让贺栾猛然一惊:“皇后娘娘?!”
“是呀。”温幸有些疑惑的抬头,似是不解贺栾的反应。看到温幸澄澈见底的目光,带着微微疑惑与无辜,让贺栾悄然放下了心,僵硬的笑道:
“只是就未见皇后娘娘风姿,又见妹妹提起,倒是想念得紧。”垂眸掩下眸中的复杂,却还是未能沉住气,开口又问道:
“妹妹说,曾为皇后娘娘准备药膏?”贺栾这倒是有些不解了,听温幸的意思,倒是与姚后关系不差,而贺栾和淮南王穆源丰收到镇国公传来的消息,诛杀温幸是他与姚后的共同命令。
而看着温幸的样子,不卑不亢,又贴心体己,着实令人欢喜。淮南水患这么大的事,淮南王与镇国公亲自镇压,朝堂一个月都不知情,而温幸又从何处得知,并且捅破此时,来坏他们淮南的大事?
贺栾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镇国公这条消息里处处透着疑点,总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贺栾在这头与温幸交谈时,不远处的花圃之后,还有一双眼睛带着省视和不解,死死的盯着这边,那不是淮南王,又是何人?
温幸自是知道贺栾开始怀疑镇国公了,她确实不动声色,将垂在眼前的青丝捊至耳后,有些不好意思道:
“皇后娘娘是我这药膏的第一位贵人,也是在王妃姐姐前唯一用过这个药膏的人。”
“这药膏捣鼓起来麻烦,我便只为皇后娘娘做过。在彼此离京前,还特地为皇后娘娘多备下了许多分,以应娘娘的吩咐。”
“那以妹妹的本事,皇后娘娘又如何舍得遣使妹妹出京?”
贺栾发问,便是问到了关键处。既然与皇后娘娘乃是一路人,皇后又为何会将她派遣至淮南来送死?而暗处的淮南王也是沉住了气,等待着温幸的回答。
贺栾的话似乎是戳中了温幸的心,只见她轻轻一叹,眼中却是出现了朦胧水雾,她又像刚反应过来似的,赶忙噙住泪,若无其事的模样,却难以掩饰语气里的哀戚。
“若非形式所迫,温幸又何止于背井离乡?”
“此话怎说?”贺栾感觉自己隐隐要触及到内幕了,声音里都带着一丝激动。一挥手,院内所有家丁算数退下,只剩下贺栾自己与温幸,还有隐在暗处的淮南王。
“京中局势风云变幻,而温幸不才,却也得圣女之称。夹缝生存,自择强者,势必遭一方迫害。”温幸粉拳握紧,眼中夹杂着一丝不甘,继而道,
“镇国公禀报淮南水患,并指明让我前来祈福,皇上亲口应允,就算是娘娘有心庇护,又能如何。”
温幸低着头,声音里的不甘与颤抖显而易见,而她的话对淮南王和贺栾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镇国公禀报的?淮南水患是镇国公捅破的?!京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而温幸口中的夹缝生存,又是夹在哪两道势力中间?
姚后,温幸,镇国公……
这其中,究竟是什么关系?又或者说,这一切都是温幸胡言乱语,挑拨是非得?
淮南王努力的告诉自己,这是温幸为了挑拨离间而胡编乱造的,但是温幸的话在他心中,却像是扎了根一般,怎么也甩不掉。
蓦然想起来,自己所得知的来自京都的一切消息,都是由镇国公所传达的。而自己曾经在京城设置的暗点与探子,总让人无声无息之间剿灭,自此以后,他只能依附于镇国公这个让他恨极,却又无可奈何之人。
倘若……倘若温幸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淮南王觉得自己的眼前有一团迷雾环绕,让他看不清真相。而原本就生性多疑的性子,再加上对镇国公防备又不得不依附的复杂,他总是隐隐觉得,温幸也许可以给他带来一条出路。
但这个想法却只是偶然一现,他继续保持着自己多疑的态度,不动声色,却对不远处的温幸多了几分审视与探究。
再次抬眼看去,却见贺栾与温幸起了争执。贺栾面上呈现怒容,道:“你这样诽谤我嫡姐与姐夫,是何居心!”
淮南王眸光一闪,看向温幸。温幸面色有些苍白,似乎是被贺栾的话所噎住,愤怒,又有些委屈,眸中泪光闪烁,道:
“温幸知道王妃不愿相信,然而,被至亲之人背叛的痛,温幸感同身受。温幸言尽于此,王妃若是不信,那便当温幸什么话也没有说过。”
温幸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撒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中的委屈,失落,与无奈。而这些情绪,淮南王都在一侧看着,尽收眼底。
“好了,圣女大人不必多说了,本王妃身子不适,来日再请圣女大人一叙,向您赔罪。”
淮南王妃神色冷冷,温幸提及了她的嫡姐,那便是她的逆鳞。不管镇国公与她姐姐对自己的淮南做了什么,比起自己相濡以沫多年的淮南王,她却是更在乎这个给予自己地位与帮助的姐姐。
温幸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转身离去。几步,复又一顿,转身朝着王妃真挚道:
“温幸无意惹得王妃不喜,温幸再次表示歉意,希望王妃不要放在心上。王妃的身子需要调养,温幸准备的药……”
温幸声音一顿,面色有些焦急,似乎是担心贺栾不会服用那些药一般。贺栾一愣,当场便觉得温幸此举必有蹊跷,莫非那药有问题?
贺栾微眯了眼,却见温幸眼中满是真诚与担忧,看到贺栾不语,又出声解释道:“温幸从医之日便答应过师傅,定然以医德为首要,王妃若是不信……那便去寻大夫查查药方……”
温幸话已至此,贺栾终于缓了脸色,为她的诚挚所感动。药若是有问题,温幸定然逃不过,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又思及温幸那神奇的膏药,贺栾淡声开口,语气柔软了许多:
“多谢妹妹的关心了,姐姐定然不会辜负妹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