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夫人咬牙切齿道,那靓丽风韵的脸上布满了狰狞与阴霾,平日里维和的端庄温婉的主母之态,被那浓烈的煞气给冲了个干净。
“夫人息怒,不管再说什么,那贱丫头都已经回来了,便要看她知不知道我们做下的事。”
一旁的刘嬷嬷轻轻的拍抚着继夫人的背,眼带精光分析道:
“许是那丫头与咱们派过去的人错过了,许是那黑涉拿着银子跑了。不管是哪一样,至少咱们都没有留下任何把柄,那丫头便没有对付咱们的办法。”
“没错,你说得对。”继夫人恢复了理智,赞同道,“那么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倒是要好好的会一会这位胆小柔弱的大小姐了!”
潇湘院,一片静谧安然。
柔和的油灯下,温幸素手轻执一本医术,看得十分入神。卷翘修长的睫毛在眼帘处投下一道剪影,明明灭灭的灯辉摇曳,轻柔的洒在温幸的侧脸上,为她平添几分温婉静谧。
“小姐,先用晚膳吧。”
寻香走过来碰了碰温幸的肩膀,用手语轻劝道,神色里颇有些心疼。
“嗯,好。”温幸笑了笑,心中微有些暖意,能够再听到寻香的关怀,她很珍惜。
“那我去拿饭菜过来。”寻香开心的用手语比划道,本来以温幸曾经的性子,在皇上生病时查阅医书,如果不查出自己想要的结果,是不会停下来吃饭的,真像个念书狂,对自己的身体一点也不在乎。
而现在,寻香实在不愿意温幸再向曾经那样为了别人而忽视自己,故而实在是忍不住去劝慰,却不想温幸一口就应下来,寻香意外之余更是欣喜,快步走了出去。
见到寻香的神色,温幸笑着摇了摇头,她自是知道寻香在想些什么。这一世,她不仅要为自己而活,更要为这些真正关心着她的人而好好活着。
放下手中的医书,轻揉了揉眉头,不禁有些困倦了,从普陀寺回来之后温幸便待在房中,拿起医书便没有放开手。
想起严老夫人的面色,苍白里夹杂着一丝青色,精神困倦,眼神浑浊。按理说以严老夫人的家世,身子底不应该这么差,而温幸模模糊糊记得前世的自己为商九竹(皇帝)查阅医书时,看到过相似的病例,而今日找了一个下午都没有找到,温幸不由凝眸,莫非青木在骗她?
当日在普陀寺,躲开严空濛之后,温幸拿着亲手抄下的经文借口去寻找青木,曾经向他询问过严老夫人的情形,而青木当时给了她这本“圣医广施集”,说是这当中会有答案,却是让她自己去领悟。
罢了,欲速则不达。严老夫人的身体也不急在一时,慢慢找原因好了。
温幸轻叹了一口气,门口传来了脚步身,是沉香与寻香,还有几个下人,端着饭菜过来布置。
因着温幸吩咐,厨房里只送来了四个小菜,都是素净清淡的。刚过完母亲的祭日,温幸适合吃得清淡一些,好在她也不挑,菜色味道都不错。
在刚魂穿到温幸身上时大闹过那一场,继夫人也不敢在吃穿用度这些太明显的地方动手脚,故而温幸也是过得舒坦。
温幸将下人都摒退了,只留着沉香和寻香伺候。
“沉香,今日跟着我从普陀寺回来的人都打点好了吗?”温幸突然出声问道,而沉香心思缜密,早便做好了一切,故而点了点头,回答道:
“小姐吩咐的十两银子,奴婢都已经发放给了他们,他们很是高兴。”
“嗯。”温幸轻应了一声,继续不急不缓的用着餐,姿态里尽是高贵典雅,不愧出自名门,举手投足间都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对了,小姐。”沉香突然开口道,温幸抬起头看着她,目光灼灼。
温幸本便就是在有意无意间培养沉香,寻香跟了自己许多年,默契十足。而沉香却是不同,沉香的性子沉稳,心思缜密,却笨在口舌。因着太过沉稳,只护着自己,而忽略其他,故而许多时候都没有敏锐的目光,无法精准判断事情。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温幸以后要走的路还很长,而且会越来越艰辛。既然已经将沉香收为了心腹,她自然是要将沉香好好培养一番,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而寻香自然也是明白自己娘娘这一点的。她现在口舌不便,温幸身边更要有个人来帮助她,想到这里,寻香虽然理解,却也不禁为自己的无能而充满苦涩感,她一垂眸子,将眼中的情绪快速掩了下去。
温幸本便是在等着沉香的禀报,虽然她什么都没有吩咐,却是希望沉香能够自己做好。今日她平安归来,继夫人那边怎么可能没有动静?
温幸眼中闪过一丝冷笑,想起自己刚回来时继夫人脸上那深深的错愕与不可置信,那见了鬼的神色让温幸心中不由得冷笑几声,没错,你可不就是见了鬼了。
温幸刚刚一直闭口不言,便就是要试试沉香的办事能力,而沉香一开口,她立马看向她,眼中难掩的炙热是她自己都无法想象的。
“小姐,下人们领了小姐的赏银后,又去了继夫人那里一趟。”
沉香低眉垂首道,自从真心归附了温幸后,她口中的“大小姐”也改成了“小姐”,是她唯一的小姐,唯一的主子。而在私底下,“夫人”也改成了“继夫人”。
温幸自是明白她口中这些称呼的变化是因为什么,她掩下眸中的亮光,故意道:
“你是说,那些下人去向继夫人那里投诚?”
“不是。”沉香摇摇头解释道:“是继夫人暗中召见了他们,他们不得不去。而且,知道继夫人召见,他们面色并不是很好。”
“继夫人乃是当家主母,能够攀上继夫人,这不是很好?”
“继夫人虽然是当家主母,但老爷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子。继夫人是老爷的妻子,小姐您是老爷的女儿,算起来,都是一样尊贵的主子,继夫人并不是更胜一筹。”
“今天下午的意外,也让他们更深切的接触了您和继夫人。小姐您宽厚仁慈,而继夫人虚伪恶毒,明显的天壤之别,是个人都会更向着小姐您。况且……”
沉香说到这里,又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下去,温幸鼓励的看了她一眼,暗示着但说无妨,沉香又继续开口道:
“况且小姐您那十两银子,虽说是赏银,却是实际的封口费,买断的却不只是他们的口,更是他们的心。而继夫人此时再对他们一阵恩威并施,只会更加惹得他们的厌恶。有了下人,尤其是家生子的拥护,小姐以后在府里的地位,更是尊贵。”
温幸点了点头,看向沉香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让沉香不由得脸色一红,又有些讷讷出声:
“小……小姐……是奴婢说错了吗……您别这样看着我……”
若是到现在沉香还不知道这是温幸对她的考验,那她便是笨得可以了。可是虽然沉香聪颖,将温幸、继夫人和下人的举动分析得清切,却也受不住温幸的目光,不由得羞郝起来。
“不,你说的很好。”温幸笑盈盈的看着沉香,给予她鼓励。
沉香之前在原身温幸的身边,藏拙行事,又生性善良,自是受尽了欺负,也没有得到过尊重和鼓励,自然是内向。而温幸却给予她尊重和鼓励,教她认清自己。
沉香抬起头,便撞进了温幸的眸子里,真挚,诚恳,让她不由得红了眼眶,心中更是发誓要好好为温幸效力。
温幸看着沉香的神色,不禁笑了笑,柔声道:“傻丫头,我可是将你和寻香当成亲妹妹的。”
说罢,温幸转过头看向寻香,正了正脸色,道:
“说正事吧。寻香,今日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老爷。”听到温幸的询问,寻香低头沉思了一下,随后抬起头来看向温幸,用手比划出这两个字,温幸眼中含着一丝笑意,点了点头。
“小姐,寻香是不是说……老爷?”
沉香面带疑惑,不确定的问道。知道寻香在学手语后,沉香也特地去向寻香学了手语,以方便二人沟通,而现在看到寻香的动作,沉香也能够半猜测出来。
而老爷那一方面,沉香却是没有去考虑,听到寻香的回答,她心中似乎又打开了一道窗,有了新的思路。
“嗯,老爷。也就是我爹。”温幸抬了眸子,赞同的回答了一声,目中没有丝毫波澜,继续道:
“刚才沉香说到,继夫人失了人心,而我得到下人们的拥护,在府中地位会更高。这没错,而沉香忽略了更重要的一点……”
温幸勾了勾唇,带着一丝妖冶:“继夫人得罪的人,可是我爹的人。以爹爹对他们的信任,若是若有若无里被扇扇风,哪怕再宠爱继夫人,他的心也自然会偏过来一点点。”
“而我,便只需要这一点点,就足够扳倒继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