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幸立刻抓住的关键,第一,现在的时间是自己刚死没多久,第二,姚霁成了皇后。
她看似平静的拿起木梳,对镜一下一下的梳着青丝,若是细看,便可看见她那双手在微微颤抖。不是怕,是恨!
眼前回荡着一幕幕。鲜血,刀子,姚霁的笑,他的残忍!
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反反复复播放着着,那一刀刨开肚子,腹中成型的骨肉掉落,鲜血沾湿了衣襟。
她深吸一口气,被扶着起身,发觉不知何时,身后站了男子,一身红衣,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如同一树枫叶,展现着妖冶的魅力,他也不笑,可桃花眼脉脉,总像是在传情。
手边放着绿檀木梳,温幸下意识就撇了过去,木梳直接穿过了男人,掉落在地。
沉香对她一连串的动作十分不解,迷惑道:“小姐?”
温幸意识到,对面的男人沉香是看不见的。她压下心中的惊骇,挥了挥手,道:“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先下去。”
沉香退下,屋内只剩下两个人,或者一人,一鬼。
温幸肃然:“你是谁?”
既然被发觉自己能看见鬼魂,假装看不见没有任何用途,摊开了解决,才能杜绝一切隐患。
“没想到你能看见鬼魂,这也是意外的收获。”
常玄理忘记了这是自己在游荡的第几天,只知道眼前的女子,是唯一一个能看见自己的人。他挑了挑眉,自言自语道:“下面我要确定一样事情,如果确认可以的话,即使死了,也没关系。”
下一刻,他欺身上前,双手死死捏住温幸的喉咙。
她挣扎着,抽出一个发簪,照着他的手臂扎了下去,却挥了个空。
他能捏死她,她却连碰都碰不到他。
这个结果,常玄理很满意,他放开了手,居高临下道:“从现在开始,听从我所说的每一句话,不然,我就杀了你。”
有意思。
温幸本来就是个死过的人,她不畏惧灵魂,只是觉得有意思,所以她问:“凭什么?”
常玄理伸出纤长的玉指,按在她的脖子上,用力一紧,提到自己身边,低下头,在她耳畔道:“就凭我能杀死你!”
温幸笑了,摇头道:“不够。”
他手上用力,仿佛手中握着的不是一个女子的脖子,而是一根木头。
温幸被捏着的喘不上来气,却还是在笑着,看起来疯狂而又明媚,从牙缝里断断续续的挤出几句话:“你……在吓唬我……没用……我帮帮你……”
说罢,手中握着的锋利发钗照着自己的眼睛戳去。
常玄理眼瞳放大,手疾眼快,立刻捏住了她的手,簪子在眼瞳前停下,只需要在往前一个拇指大小的距离,眼睛就彻底废了。
他露出了难看的神情,一个用力,温幸吃痛,簪子瞬间掉落在地。
温幸的脖子解放了,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停的咳嗽,末了道:“你看,我不怕死,所以你的威胁不成立。你可以杀死我,但我想,你是需要我活着的!所以我们的关系应该是合作者,而不是单一的被威胁。”她踮起脚尖,和常玄理之间的距离只有一寸,露出了一个微笑;“我一无所有,所以无所畏惧。”
“你还有病。”常玄理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那双幽深的眸子里写满了认真,与决绝,那股子“就算我死,也要溅你一身血”的气魄,让他必幸要重新看待这个不被放在眼里的少女。他伸出手,点在温幸额头上,用力一按,嫌弃道:“别离我那么近,你丑。”
一场关乎性命与未来的谈判,就在荒谬中结束。
两个人之间的纠缠,才刚刚开始。
这夜色正浓,墨黑色的云翻滚,酝酿着一场倾盆大雨,似乎想以此,来洗刷罪孽。
青莲院。
桌子上的东西被衣袖一挥,通通砸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个小贱人!”
继夫人低着头,眼中冒着火光,因被着油灯,更加显得她面容阴森。
顺风顺水这么多年,一直好拿捏的继女忽然跳出来,打了自己一巴掌,换谁都接受不了。
继夫人跟前的陈嬷嬷劝慰道:“夫人莫要再生气了,大小姐至少有两年方才出阁,这期间还不是任由夫人拿捏,便是许人家,也得看看夫人让她许什么人家不是。眼下还是皇宫之事,来的要紧啊!”
当今皇后难产而去,皇帝改立姚妃为后,姚后甫一封后,便给各家女眷下帖子,邀请一个月后各家女子进宫赏花,可打的主意谁不明白。
是要给皇帝选妃,只是奈于各家女子都不愿入宫,而想出的下策。
继夫人深吸一口气,面容宁静了起来,勾起诡异的笑意:“没想到她跌落水中,还能活下来,也算是老天保佑,既然这么有福气的人,不应该属于温家啊!”
陈嬷嬷眯了眯眼眸,恍然道:“娘娘是想将大小姐送进宫去?”
两人相对一视,纷纷笑了。
杀人不见血,刚刚好。
皇帝身侧的位置虽然尊贵,但跟姚后争宠的女人,都死了。就连先后,都死的不明不白,那皇宫,何尝不是个狼虎之窝?
何况,温老爷一直与姚后敌对,温家的女儿进了宫,姚后岂能放过。
她们二人低声商议细节,并没有发现,门口站了个少女,十三四岁的模样,生的却比同龄人高,长挑身材,削肩细腰,一双眸子雾里看花,唇红齿白,是个耐得的美人,只是眉宇间,隐隐有压抑不住的失望,阴郁的气息生生压制住了她明媚的长相。
要温幸进宫侍奉皇上,却不让她,凭什么?
她恼怒的转身离开,知晓一旦母亲下的决定,就没有自己质疑的余地,可一想到入宫的不是她,就心如刀绞!
身边的丫鬟采薇见她这样子,担忧道:“二小姐……”
“啪!”
温觅一巴掌打了过去,怒斥道:“闭嘴!”
采薇怯懦,不敢说话。
温觅没在理会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伤感之中。
她十岁随着母亲进宫,侥幸看见陛下,从那一刻起,便倾心不已。扪心自问,自己长相不俗,姚后能冠宠六宫,她凭什么不能!
在忍不下,脚下疾风,冲着潇湘院的方向便快步走了过去。
她是继夫人唯一的女儿,哪有人敢拦着,当下便推门而去,怒喝道:“温幸,你个贱人都跟我母亲说了些什么?为何入宫的竟是你!”
温幸原本靠在榻上休息,闻言睁开眼,入宫?那个狼窝?
“贱人?堂堂温家二小姐,嘴巴不干不净,还咒骂嫡姐,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呢?”
温觅阴沉道:“少给我摆长姐的谱!怎么,不在装可怜了?”
她蹭蹭上前,眼中冒火。
吸取翡翠的教训,屋内有好几个丫鬟,见状围了上去,连她自己的丫鬟都劝慰着,可惜人上了怒火,谁都没用,她仗着体力好,丫鬟不敢跟她真的动手,三下两下,把人都推了出去,锁上了门。
外头的丫鬟急得快哭了,面面相觑,也不知谁喊了一句:“快去找老爷夫人,然后一哄而散!”
外头解决了,里头还在热闹着,常玄理仗着谁都看不见他,翘着二郎腿,坐在踏上,看着好戏。
温幸看都不看他一眼,不急不慌的坐正,反问道:“你说谁入宫?”
温觅冷笑,见她面前放着热乎乎的茶,挥手就给打翻了,犹自不解气,愤然道:“还装糊涂,姚后十日之后,宴请后宅女眷,无非就是为皇帝扩充后宫,你用了什么妖法,竟然让母亲同意将你送入皇宫?”
温幸了然,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只觉得荒诞无比,继夫人要把自己送入宫的目的可以想象。却不想,还有人愿意进那狼口,她半是嘲讽道:“你这话就有意思了,后宫不是自家后花园,谁想进去就进去,你不知从哪听见了闲言碎语,就跑来和我又作又闹,传出去,岂不是笑柄一个。”
温觅切齿痛恨,“巧舌如簧,面上装的与世无争,可怜乖巧,实际上一肚子的算计,说什么不给人家做妾,难道皇帝的妾就不是妾了么?贱蹄子!”
她伸手就想去扭打温幸,温幸哪里会吃亏,几步便避开,她乃是将门之后,略懂拳脚功夫,对于躲开一个十四岁的少女,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温觅几次都不能让人吃亏,越发的着急,抽出发髻间的簪子,照着温幸的脸就化了过去,温幸反身抬脚,将人绊倒在地,向门口走去,忽听外边有急促的脚步声与叙述声传来,眼珠子一转,便跌落在地,回神对着刚刚爬起来的温觅道:“我母亲死后,过了一年,父亲立即迎你母亲进府,多片刻都没等,都道父亲对你母亲情深义重,可有没有人注意到,她进府七个月,便生下了足月的孩子?”
这一句,可谓是意味深长。
常玄理扑哧一笑,盯着温觅,见她瞬间脸色大变,不管不顾的冲了过去,面容扭曲,像是要将人杀了泄愤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