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中这故意针对的是谁?只怕是人人清楚。
温幸一脸委屈:“继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她就这一个女儿,眼下人出事了,悲不自胜,怒气更是压不住,寒声道:“觅儿本在禁足,若非你邀请,岂会来到此处,中毒?要我说,应该搜院,以查看是否有什么居心叵测的人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搜院,就是把人当成了嫌疑人,无论搜没搜到,名声都不好。温幸如何会同意,含泪望向温常安:“父亲,若是传出去,女儿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温常安犹疑,对待家事上,他始终是和稀泥的态度,或者说大多数男人都是如此。
继夫人加重了口气:“难道名声要比追查凶手重要么?幸姐儿但凡有一点怜爱妹妹,都不该如此说呀。”
“若是继夫人有一点怜爱我,都不该怀疑我的院子,我不过是想和妹妹重归于好的,父亲也知道。”温幸像是承受不住被质疑的打击,身体晃了晃,泪如雨下。
“清者自清,幸姐儿若是心无愧疚,为何不让我搜!”继夫人死死盯着温幸,床上躺着的是她的女儿,她的心头肉,她恨得怒火中烧:“觅儿是来了潇湘院,结果中毒的!”
温幸半步不让,反问道:“要是照继夫人这么说,那当初妹妹没有大闹潇湘院,不就没有今日的用餐么?”
温常安见女儿摇摇欲坠,夫人步步紧逼,自然而然的维护了女儿,道:“你别这么说,方才大夫已经验证过了那餐盘,根本没有毒!”
继夫人独女还躺在床上,见夫君维希“凶手”,自然是气的深恶痛绝,跺脚,愤懑道:“老爷明鉴,这里是潇湘院,但凡主人想害人,自然有无数种方法!毕竟,两个丫头不合,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她抽出手帕,擦了擦眼泪,啜泣道:“千错万错,都是觅儿的错,幸姐儿别和一个孩子计较啊!”
三句两句之间,就把罪名给定上了。
温常安听她说的有理有据,心中刚刚压下的怀疑,又被勾了起来,深深的看了温幸一眼,却不知说什么。
温幸被那一眼看的有些发寒,男人果然靠不住,无论是父亲还是丈夫。她反问道:“按着继夫人的逻辑,为何不是妹妹在到了潇湘院之后,在服毒陷害我?”
继夫人看了眼床上躺着的温觅,只见她面色铁青,嘴唇苍白,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愤恨道:“哪有人会不要命的陷害人?幸姐儿的猜想,未免太荒谬了。”
温幸也不生气,问大夫道:“敢问大夫,她中了什么毒?”
被点了名的大夫正在把脉,闻言站起身,拱了拱手,道:“老朽刚刚为二小姐把脉,一时不定是什么毒,现下终于确认,恐怕是吃食相撞了。敢问今日可是吃了甘草与鲇鱼?”
温幸愧疚道:“我身子虚,大夫说叫我用甘草泡茶,只怕是沉香习惯了,给父亲姐姐泡茶,都是甘草茶……”
大夫沉重的点头:“甘草补脾益气,清热解毒,用于脾胃虚弱,倦怠乏力,心悸气短,原本是极好的解毒药,但和鲇鱼一起服用,就成了能克死人的毒物!不过幸亏食用不多,只是陷入昏迷,待会老朽开一副药,吃两天便好了。”
温常安恍然,他从不吃鱼,难怪没事。
继夫人一听,勃然大怒,言辞切切道:“老爷,怎么就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定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温幸脸色苍白,义正言辞道:“继夫人既然怀疑,那就去彻查,无凭无据,为何不停的说我!何况,妹妹休养两天就好了……”
架势吓人,最终却只休养两天就好,这其中,不免叫人怀疑。
“好了!”温常安神色不定,叫人去领了厨房的管事询问,又叫大夫给温幸把脉,这一查,又是一惊,大夫道:“大小姐也中毒,至少有五六天了,已经堆积下毒素,但因为吃的不多,所以没有显露出来。”
温幸后怕道:“这几日,厨房送过来的午膳都有鲇鱼。”
看起来,她更像是一个受害者。
继夫人不甘心,质问道:“吃了好几天都没事,为何我的觅儿一吃便中毒了,这其中定然有蹊跷!”
这时,厨房的管事也已经被带来,神情怯懦,显然是知道些什么。
温常安拿起桌子上放着的装着金钱的包裹,瞥了过去,怒斥道:“狗奴才,还不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已经派人抄了你的房间,发觉屋内有五十两银子,还不赶紧招来,是谁给你的!难不成还要连累你的家人!”
管事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哀求道:“老爷别发落小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二小姐跟前的采薇来了一趟,给了奴婢点钱,要奴婢给大小姐送餐,鱼类皆是鲇鱼。奴才一时贪钱,就收下了啊!”
剧情来了个大反转,跪在温觅床前伺候的采薇一个哆嗦,手里头端着的铜盆掉落在地。
继夫人反应最快,冲过去,手狠狠在她手臂上拧了一圈,没好气道:“是不是有人收买你,陷害二小姐?”
采薇哭,还不敢大声哭,心底忽然涌起无限的怨念。
温幸看着她的样子,对着温常安道:“父亲,她心有顾虑,肯定不会说实话,不如许她一个说实话后,将卖身契烧了,还个自由身,在不怕被人刁难,可好?”
继夫人心道糟了,若是没这句话,奴婢顾忌着自己不会说什么过分的,可偏温幸说了要把卖身契烧了!
采薇眼前一亮,她是家生奴婢,但老子娘都去了,与其在府里当牛做马,不如出去找个好人家嫁了。她感激的看了温幸一眼,推开继夫人,跪地使劲磕头,磕的额头流血,这才罢休,眼泪和血沾染在一起,凄凉无比:“是二小姐让的,因为知晓大小姐的药中有甘草,所以让奴婢买通管事,将鱼类都换成鲇鱼……谁曾想,大小姐用甘草泡茶,她竟害了自己。”
继夫人清楚自己女儿是什么货色,听她一说,就信了三分,但眼见势头不好,必幸阻止,怒斥道:“胡言乱语!你定是被人收买,诬陷觅儿,老爷明鉴,不然为何幸姐儿一问,这丫鬟就什么都说了?”
采薇抿嘴摇头,深深叩首:“求老爷饶了奴婢,送奴婢走吧。”
温常安一直认为家中清明安定,没想到竟有这么多龌龊的事,他咬牙切齿的询问道:“你可有什么证据?”
“给管事的银票,是继夫人名下店铺里孝敬的东西,一查便知。”
这是铁一般的证据。继夫人脸色难看,一句话都说不出。
温幸掩嘴惊呼,脸色苍白倒退了好几步,泪眼朦胧道:“她为何害我?”
采薇感念她的恩情,一一告知:“二小姐想入宫为宫妃,说姚后能做到的事情,她也能,但夫人却要将大小姐送进宫,所以才……”
“胡闹!”原本就怒气冲冲地温常安勃然大怒,他最看不上姚后惑国,自己的女儿却一门心思的学姚后,如何不动怒!何况,但凡是一个过了怀春梦的人,都会对皇宫避之不及,继夫人竟然要将嫡女送进宫,那不是羊如狼口么?
这下子可是什么都听不见去了,他面色铁青道:“将这孽障送回青莲院静养,救的回来就救,然后赶紧找个人家嫁出去。救不回来,我就当没这个女儿!”
这一句话,便定了温觅的将来。继夫人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无力的跌落在地。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啊!现在要被一个小贱人给毁了。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温幸,却没发现,温常安瞥向她的目光里,尽是失望的颜色。
总归继夫人不是温觅那个蠢货,纵然再恨,也生生忍了下来,哀求道:“觅儿年幼无知,老爷,您就绕过她一回儿吧!”
良久没声音,抬头见原本立在原地的家主,已经拂袖离开,她狼狈不堪,低着头,一步一步的走出去,就像走在炭烧的火炉上。
常玄理啧了啧舌:“娶了这样的夫人,后宅宁静的下来才怪。”
“她并非原配。”
常玄理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娶妻还得是原配,女人不能太多。
继而又一笑,自己都死了,想这些有什么用啊!他看了温幸几眼,若是没死,娶这么个夫人,也不错……
另一边,继夫人回了青莲院,浑身发凉,将屋内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一片狼藉。
嬷嬷见她那副样子,劝慰道:“夫人,二小姐出了事,还需要您在,要是您起病了,那才真合了潇湘院那小贱人的意!”
继夫人毒怨道:“她得意不了几时,那么好的一张皮,肯定能被皇上看见,去给我散播出去,温家嫡长女,美若仙,人如画。”
高门高户的流言蜚语素来传的迅速,还带着温热,便已经街头巷而,人尽皆知。
捧杀!
休养了两三天之后,已经彻底恢复了的温觅终于聪明了一回,明白母亲的意思,可她还是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