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常安气得浑身发抖,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温幸,满眼泪流。
“幸儿,是爹护不住你啊……爹爹就算是死,也绝不让他们动你分毫……”老泪纵横,温常安的锥心之痛,传达至温幸的心中,她酸涩难忍。坐起身来,道:
“爹爹放心,女儿自有应付之法。”声音轻而平淡,但里面的自信与笃定,却是让温常安一怔。
他抬眼,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似乎他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看过她。温幸虽然脸色苍白,但那一眸子里却有着难言的韵味,深不可测,足够将人吸进去。
那种坚毅,那种自信的光华,让温常安有些恍惚,不自觉的去信服于她。
“爹爹,女儿绝对不会有事的,女儿还小,要陪着爹爹一起走下去,将来还要为爹爹养老送终呢。”
温幸眨了眨眼,有些调皮道。而温常安的心,也在她这小女儿的娇态下,变得柔软。
“幸儿,你可真像她……”温常安感慨一叹,眸子里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温幸眸光一闪,试探道:“爹爹可是说……娘亲?”
“是啊……”一声轻叹,饱含着太多的爱恨纠缠,萦萦绕于心头,百般酸涩。
“爹爹和娘亲当年……”见温常安难得提及,温幸开口问道,她早便觉得温常安与严青檀当年的事没这么简单。温常安每每提及温幸母亲之时,那种爱恨交加的怨念与眷念,温幸看在眼中。
以温常安的性格,也不至于在温幸母亲死后不到一年里,将继夫人扶正,又生下了温觅。又将温幸孤身一人丢在院里,毫不顾念。
虽然如今刑温幸已成温幸,又与温常安破冰和解,父女情深,但是当年过往,温幸却还是想要查个清楚,为温常安抚平眉间那抹伤痕。
而温常安却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目光变得幽深遥远,对于温幸的话视若无睹。温幸也不打扰,静静的,看着温常安陷入回忆,看着他嘴角温馨而恬淡的笑容。
良久,温常安似乎是回过神来,一声轻叹,将心中的污浊吐尽,眼神也是沧桑了许多。他转头看向温幸,道:
“幸儿,你好好养病。既然你已经有了主意,那爹爹便会好好配合你。你放心,成与不成,爹爹都将以命相护。”
“好。”软脓轻语,带着微微鼻音。她应了他多少次好字,却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甜蜜,这般心甘情愿。在危难的关头,父女二人的心,却是离得最近。
温幸也暂不开口提及当年之事,她可以自己暗中去查探,这对于温常安来说,是难以启齿的伤痛。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自己要被“祭天”这一件事。
温常安走后,温幸坐在床头,静静沉思了许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偶尔一两声秋风呼啸而过,阴冷孤寂。
沉沉睡了过去,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日上三竿。寻香和沉香进来服侍,温幸气色还是不太好,在这最后的关键时刻,病还是要装好,不能露了马脚。
院子里渐渐响起了喧哗声,越来越大。温幸皱起眉头,不用多话,沉香便即刻出去查看。而寻香似乎是料到了什么,脸色一边,转头看向温幸,满脸担忧。
温幸给予寻香一个安抚的目光后,眸子冷了冷,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沉香与继夫人的争执声在耳边响了起来。
“夫人,小姐不是造孽,您这样做会毁了小姐的名声的,老爷不会答应您!”
沉香难得的激动顶嘴,与继夫人争执不休。继夫人身后站着一相貌猥琐的道士模样打扮的人,开口讽刺道:“本尊说此地有妖孽,此地便有造孽,夫人,这奴才让妖孽蛊惑了,您赶紧处置!”
继夫人眸子里闪过一丝阴冷,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怒喝道:
“给我打死这个被妖孽蛊惑,不懂得尊卑的贱婢!”
温幸听到这句话,心头顿时一慌,大怒道:“住手!谁敢!”
见到温幸出来,继夫人更是笑得张狂。若没有点准备,她哪里会如此突兀的带人来闯?温觅在宫里头来了信,让她尽管行事。和亲在即,作为温觅的母亲,继夫人再怎么过分,皇帝也不可能去降罪于她,失了温觅的颜面。
更何况,温幸可是连天师都指证的妖女,处置了妖女,她继夫人是大功一等,又怎么可能担心受到惩处?
温常安已出府,去为温幸一事而东奔西走。府内的奴才,凭借自己多年的威压,无人胆敢不从。而且今日带来温幸院里的人,都是继夫人的亲信,府内忠于温常安的家生子都在外围,对大局并不影响。
“谁让你们停的,给我打!”
继夫人抬眸看向温幸,满眼的挑衅,与之针锋相对。
家奴们仅仅迟疑了半颗,偌大的木棍便朝着沉香的身上砸了下去。温幸眼睁睁看着沉香受难,痛苦尖叫,却奈何离得太远,阻止不及。
沉香被一棍打倒在地,起不来身,而木棍却没有停止,一下一下的朝着她挥舞过去,沉香惨叫出声。
“停住!谁再敢动,我要了他的狗命!”
温幸顾不得许多,提着裙角便冲了过来,大声喝到。毕竟曾经是一国之母,强大的威压与气场,让动手的那个奴才动作一滞,不由得看向温幸。
只一眼,便吓得差点连手中的木棍都扔了。温幸脸上遍布的煞气与寒意,可以将他生生给吞没掉。哪怕是继夫人的亲信,此时只瞧了温幸,就给吓呆了。
温幸趁这机会,赶紧冲上前去护住了地上的沉香,冷眼瞧着继夫人,里面是止不住的恨意。
她重生为人,还从未如此憎恨过一个人。伤她温幸千百遍不要紧,她不在意。可是她身边的人是她最不可触碰的底线!
“你……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继夫人也被温幸突如其来的疯狂吓了一跳,心里有点虚。略一思及自己此次过来的目的,她又将胸挺了挺,加足了一丝底气,道:
“怎么?幸姐儿如今倒是如此尊贵了?连你身旁被邪气侵体的下人,本夫人都收拾不得?”
“邪气侵体?”温幸挑眉冷笑道,眼中是熊熊怒火燃烧遍布。看着寻香赶紧上前扶起沉香,沉香狼狈不堪,丧失了全身的气力,依靠在寻香身上,惨白的脸上仍旧覆着冷汗,她更是怒火冲天。
偏头便向着继夫人身侧那装神弄鬼的道士逼近,凌厉渗人的眼神将他那肥大的身躯吓得一躲,在温幸的步步紧逼之下,脚步虚浮,步步后退。
“谁敢说我这丫头邪气侵体?你么?你是怎么看出来有邪气的?我倒是没这眼睛,不如把你眼睛挖出来,借我一用如何?啊?!”
最后那一个“啊?”字,顿时吓得那道士身躯踉跄,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嘴唇抽搐。他是真心看出来温幸不是在开玩笑。继夫人给的那点银两,还不至于让他丢了自己的一双眼睛。那女子的眼神太可怕了,他十足不甘卷入这些高门大户的恩怨之中……
“小姐息怒,小姐息怒!许是我老道看错了……”
那道士被温幸吓破了胆,口不择言道。继夫人一听,脸色顿时就变了,上前一步就制住了道士的话,怒喝道:
“道长莫不是给摔糊涂了?连天师都知晓这院子里妖气纵横,道长眼花了吗?连天师和皇后娘娘都敢忤逆!”
继夫人的话便是赤裸裸的威胁了,那道士哪里知道自己会卷入这趟浑水,身子抖得像筛子,哆哆嗦嗦的跪起来,指着沉香道:
“对!妖女,妖女!”
却是不敢再瞧上温幸一眼,只敢拿沉香出气。
“哼!好,既然妖气胆敢肆虐我温府,那本夫人便为我温府,好好清理下门风!”
继夫人柳眉倒竖,后退一步,伸出丹蔻白玉指便指向沉香,冷声道:
“来人,给我绑起来!皇上,皇后娘娘,还有公主殿下都看着呢!等着那妖孽的本体被抓时,一起祭天!”
继夫人说着,眼神狠狠从温幸身上掠过。想到温常安对她的偏爱,继夫人更是恨的咬牙,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哼,看你还能放肆多久。
一听到继夫人搬出来的一连串人,那些奴才更是有了底气,精神抖擞。更有恶奴冲过去便推开寻香,将沉香摔倒在地,便拿着绳索要去绑她。
继夫人一过来便是做好万全之策,让温幸孤立无援。更加不巧的是,温幸因需要在民间煽风点火,故而一大早便将温湛给派了出去,此时对上继夫人的辣手,更是好无助力。
难道沉香今日当真要因她而受尽折磨吗?
“夫人,您太过分了!”
“是啊夫人,你怎么能够这么对待大小姐!”
“住口!你们都被妖孽侵体了!来人,都给我打!”
潇湘院里的下人都纷纷出声,却更是遭到了压制。潇湘院里惨叫连连。
温幸眸子都变得血红,眼看着寻香被重重推开,沉香被刁奴用绳索束缚。潇湘院里的下人护主,却全部被挡在了外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