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的风平浪静之后,终于到了最后一晚。此夜无月,绰约几点星辉,更显得暗夜的深沉。
按照番邦和亲的旧俗,婚礼前一夜,新郎与新娘在亲人面前磕首对拜,喜结连理。第二日清晨,百官朝拜之时,趁着艳阳于天,浩浩汤汤启程北地。
这一夜,终是到来。
整个帝京花灯交错,连最偏僻的宫殿也是张灯结彩,将整个京城的奢华烘托而出。无数的宫婢侍从罗列成整齐的仪仗乐队,蜿蜒绵长,如同一条巨龙一般自宣武门而出,簇拥着中间的八抬大轿,绕着整个帝京环游一圈,再返回皇宫举行仪式,如此注重,尽显皇家和亲之庄穆与诚恳。
坐在八抬大轿上,温觅透过帷幔飘摆荡起的瞬间,街道人潮人海,百姓皆是抬首相望,夹道而迎,她脸上是禁不住的潮红与激动。
众星捧月,举世簇拥,这种感觉她难以忘怀,她温觅就是要站上高处,永远享受这种目光。如珠葱般玉嫩的手悄然掀起帷幕的一角,目光落到了前头骑着高头大马背影雄壮的男人身上。
“卡鲁尔,就凭你一个小小番邦王子也想娶我,等你把温幸那小贱人打包回番邦了之后,我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温觅的眸子里闪烁着野心与欲望,在这红色的帷幔之下更是映得整张脸狰狞可怖。
温幸并没有来,在觅芳殿内,温幸突然感觉头晕,继夫人顺势留下来照看她,显得她这个继母是多么慈善而仁厚。但温幸头疼的真正原因,她们母女二人对视一眼,却是心知肚明。
温觅独自享受着众星捧月的乐感,华美的喜轿与车马由御林军护卫开道,在帝京城里环绕一圈,普天同庆,这是莫大的恩宠。
绕过护城河,在城东伫立着大商最大的寺庙:相国寺!帝京贵妇高官进香,都是来着相国寺,相国寺不仅是香客地位的象征,更是大商百姓的信仰。
作为于外邦和亲的大商公主,在大商破格举行首场婚礼,这相国寺是这对新人必须踏足之地。
平日里拥挤如山的相国寺,在这一晚全面闭寺,所有僧众排列两旁,相迎番邦王子和大商公主。这是大商给予番邦使臣的最高礼仪和诚意。
寺庙外早已被御林军层层护住,围的水泄不通,也有好事的民众远远观看,来看这温家女,大商公主,番邦王妃究竟是何风姿。
花轿与车马停在了寺外,喜娘带着笑脸上前去,想要将温觅扶下来。只见卡鲁尔翻身下马后大步流星朝着温觅的喜轿走去。
温觅从轿内伸出了手,大红色的衣袖轻轻滑落,露出那一截皓腕,肌肤赛雪,玉骨冰肌,与大红色的喜袍形成鲜明的颜色对比,直叫人移不开眼。
卡鲁尔看的眼睛都直了,伸出自己的大手抓住温觅的手腕,嘴贴上去便吻住了她如玉的指尖。
温觅只以为是喜娘来搀扶自己,却不想温热的嘴唇吻上了手,带着恶心的唾液。
当下一惊,便将手缩回了帷幔内,怒喝一声:“放肆,你好大的狗胆!”
这一声怒骂可是惊呆了众人。本来在看着卡鲁尔亲自上前迎接时,众人心想着虽是不合理法,但卡鲁尔毕竟是外邦之人,规矩与天朝不同。而此时能够亲自上前来接温觅这位天朝的公主殿下,更是显出了他的诚意。
却不想,温觅毫不给脸,反倒是狠狠给了他难堪。
卡鲁尔僵立在了原地,不曾想那个柔柔弱弱依附着自己的小美人,会在此时突然撤回了手,当众给他难堪。猝不及防之下让温觅的小手逃脱,却不想温觅接着一句话,更为打脸,卡鲁尔当场僵立在了那里。
一旁侍奉的礼部尚和喜娘,看着卡鲁尔陡然沉下去的脸色,心头都是一惊,暗骂温觅太蠢,敢在这个时候亲吻她的,除了这番邦王子之外,还能有谁?
打脸还不打紧,更是将番邦王子的脸狠狠踩上两脚。这卡鲁尔虽然身在异国不敢轻易妄动,却也是实实在在的一国王子,番邦的象征,这当众落了脸面,万一动怒影响了和亲,这让他们全部都会成为罪人。
礼部张尚书一个眼色,喜娘在卡鲁尔阴晴不定的眸光下走上前,挥着帕子笑道:
“公主殿下好福气,王子殿下亲自迎公主下轿,从此恩爱成双!”
喜娘的话打破了僵局,更是提醒了温觅站在外面之人正是卡鲁尔。温觅本来还纳闷为何她发怒而没人搭理,却不想被她斥骂的人竟是卡鲁尔,她当心一惊,咬了咬唇,做出了反应。
再次伸出手,带着娇媚,柔柔放在了卡鲁尔面前,身子也是探出了一大半,眼神如魅如丝,纠缠住卡鲁尔的眸子,娇柔道:
“有劳夫君了。”
一声夫君唤得百转千回,勾走了卡鲁尔的心魂。能被卡鲁尔这般好色又博览群芳的人看上眼,温觅的相貌确实是美艳无双。
此时又是华装盛艳,美得不可方物,卡鲁尔放下了心头的怒火,伸手拉住了温觅的手。轻轻一拉,温觅就势倒在了他怀里,用丰挺摩擦着卡鲁尔的胸膛,双手环住卡鲁尔,媚眼如丝。
若非此时乃是公众之下,而卡鲁尔身为番邦王子,也有一定的自制力,卡鲁尔在温觅的刻意勾引之下,恐怕已经欺身而上。
生怕这对主儿在佛寺内做出什么不雅之事,礼部尚书连忙出声道:
“请王子殿下和公主殿下入寺朝拜,莫要耽搁了拜堂的吉时。”
毕竟是尚书大人,朝廷重臣,他一开口,又是以吉时为理由,卡鲁尔点了点头,直接抱着温觅便跨步走进了相国寺,身后的侍从宫人鱼贯而入。
相国寺的住持方丈早已携领全寺僧众恭敬的等候在门口,看到卡鲁尔竟然抱着温觅而来,众僧面色一僵,带上了微微薄怒。
佛门清净之地,岂能如此不恭?僧众平日接待的也都是达官显贵,并不因卡鲁尔与温觅的身份而要多看他们一眼。但因相国寺属于皇家寺院,皇帝又亲自下旨,他们不敢怠慢,故而闭寺接待。
僧众们不满,而主持方丈却并非常人,看到礼部尚书面上的为难之色,便对事情大概知晓。他不动声色的拨动了手中的佛珠,并未多言,侧身让开了道,让卡鲁尔与温觅进入。
一路上卡鲁尔的手在温觅身上游走,嘴角带着一抹淫邪的笑。他身为番邦王子,却被温觅如此当众打脸,他自是要讨回一些利息来。在天朝的皇家寺院放荡而无人敢言,唯他卡鲁尔一人而已。
而温觅却不知卡鲁尔心思,见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住持方丈此时恭敬的对待自己,心中甚是得意,更是往卡鲁尔身上靠了几分。僧众们面上的愤懑更甚,却是奈何于方丈不言,他们也不敢多说。
卡鲁尔自然是知道温觅的反应的,心中冷嘲道,你们天朝人也不过如此,若非为了王位,我又如此会答应父王来你天朝迎亲。温觅的愚蠢让他更是得意,看向方丈和礼部尚书的目光里都充满了挑衅。
方丈不言不语,一双黝黑的眸子里无喜无悲,看向卡鲁尔,竟然他生出一股同情之意。佛祖怜悯众生,而方丈怜悯卡鲁尔,这念头在卡鲁尔心头一过,却是一惊。
怜悯,自己有什么需要这老和尚怜悯的?看向怀里的美人儿,父王常说,女人不过物件而已,不足挂齿。故而卡鲁尔并未将温觅真正放在心上过。
在方丈的目光里,卡鲁尔才猛然想起了,如今的温觅已是自己的王妃,自己的妻,代表自己的一切。如此胸大无脑的草包,却是代表了他卡鲁尔。
今日的失态往后再传出去,便是他卡鲁尔与王妃,而不会说天朝的温觅。原来自己这一切,在旁人眼里都是一场笑话!卡鲁尔脚步一顿,将怀里的温觅放下来,神色冷淡了许多,却依旧是那副豪迈的笑,贴近她耳边道
“我的美人儿,你天朝的寺庙,我们还是应该知法守礼。”
卡鲁尔的话倒是让温觅想起了原来还有礼仪这么档子事,而这些所谓的虚礼温觅若是当真在意,就不至于再如此伤风败俗,不知廉耻了。
温觅本来想否认些什么,但是又察觉到了一旁礼部尚书目光里的冷意,她终是没说出口。以后她还想成为商九竹的女人,礼部尚书这等管理礼仪的重臣是切不可得罪的。
且让你们得意一下,将来若我掌权,有你们好看!温觅恨恨咬牙,却是笑得甜美,柔顺的点了点头,与卡鲁尔一同走向寺内。
对着佛像烧香过后,一行人来到了相国寺东院,东院里一颗“红缨树”占据了整个池园,有十来个人合抱这般粗大,上面挂满了红色彩绸,皆是善男信女们求下的姻缘签,挂上的姻缘线。
这也是两人来此处的重点,相国寺乃是大商象征性的国寺,而相国寺内的“红缨树”却是相国寺的标志性物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