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忙着清理战场,又缴获长短十来条枪,几百发子弹,还有好些手雷之类的战利品,好不高兴。只听刘大成喊道:“团长,钱袋子!”
大家马上围过去一看,果然,一个大个子日本兵抱着钱袋子躺在一个小土包下。欧德海用手枪掀了一下帽子,笑着说:“这鬼子死也舍不得这袋钱,哈哈!大成,愣着干嘛?拿起来啊!”
刘大成 “哎”了一声,一脚向鬼子尸体踢去。哪知赵振戈喊道:“大成!”大成的脚定在空中。只见赵振戈走过去,弯腰用手把鬼子尸体翻过来,拖到旁边并把鬼子半睁的眼睛用手抹上,他站起来对刘大成说:“拿吧。”刘大成捡起钱袋子,扛在肩上,又听到赵振戈说:“日本鬼子是我们的仇人,战场上是我们的敌人,是十恶不赦的侵略者,但是他们战死了,就是一具尸体,一具人的遗体。对遗体,我们不可以随意对待。”包括欧德海,大家都愣在那儿了,他们不懂赵振戈说的这句话。
只听赵振戈又说道:“日内瓦公约有这么一个约定,不得虐待俘虏,不得侮辱尸体。”
孙侯世不太服气,他问道:“人死了,一堆烂肉,踢他一下,就算是侮辱?”
赵振戈拍拍孙侯世的肩膀说:“以后你慢慢去思量。同志们,打击日本侵略者是我们八路军的天职,但是,”他停了一下,看看大家,“但是,我们不仅是一支虎狼之师,也要做一支文明之师!好啦,这钱袋子物归原主啦,这可是我们未来的兵工厂啊!”
赵振戈看见欧德海站在那里不说也不动,便向他说道:“老欧,还在想什么,走啊!同志们,带走枪支弹药,回家!”
在路上,大家耳朵里还在回旋着赵振戈的那些似懂非懂的话。
根据地村庄的路口,两个儿童团拿着红缨枪,一个叫栓子,一个叫黑妞,胸前都挂着一个哨子在那儿站岗。
黑妞指着对面山头对栓子说:“栓子哥,你看,那边山头上的消息树在动。”
栓子很老练地说:“那是有人进根据地了。”
黑妞:“栓子哥,这次让我来盘问,好不好?”
栓子:“好好,黑妞,第一天站岗,不怕吗?”
黑妞:“打鬼子,防奸细,咱不怕!”
不一会儿,他俩看见从远处一个人走了过来,哦,还是个女的。
李清岚风尘仆仆走来,额头上一层亮晶晶的小汗珠。她停下用毛巾擦了擦额头、脖子,又四处望了望,长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李清岚来到岗哨,栓子和黑妞用红缨枪对着她。
黑妞大声问道:“什么人,到那里去?”
李清岚笑了笑,上前要摸女团员的头。
黑妞退了一步:“别动!你干什么?”
栓子:“干什么?你是什么人?”
黑妞:“栓子哥,说好的,我来问。你是什么人?到哪里去?”
李清岚充满善意地微笑着,看着两个小鬼,就像在欣赏两朵含苞待放的花朵,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李清岚:“小妹妹,小弟弟,你们就是儿童团?”
两个儿童团倒是被弄晕了,你看我,我看你。到底还是栓子老练。他非常严正地问道:“这个婆姨,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李清岚索性表演起来,她两脚一并,行了个军礼,笑着说道:“报告儿童团,我叫李清岚,来自四川省重庆市,前往八路军总部报到。”
儿童团晕了,黑妞:“什么呀,什么呀?”
栓子:“四川?重庆?什么地方,没有听说过。你有证件吗?”
李清岚:“有,小弟弟。”说罢从衣衣角里抠出一个小纸条,展开,递给栓子,却被黑妞一把抢过来,可她怎么也看不明白。
栓子:“黑妞,你刚上识字班,你看什么看?拿来。”黑妞不情愿地把纸条交给了栓子,栓子看了看又看着李清岚。
栓子:“好吧,走,跟我来!”回头对黑妞说,“你在儿,等着我。”李清岚跟着栓子进了村。
这是一间八路军总部招待所的房间。说是招待所,也不过是坐落在小土坡上的一排砖窑。七八个窑洞都有砖砌的洞顶、墙壁和门头。窑洞四周的土坡上刷着七尺高的石灰,倒也整整洁洁。据说高鼻子、金头发的外国人来也住在这里。
靠东头的房间里,李青岚趴在一个简陋的小桌子上写东西,第一行的四个大字是“个人履历”。这时的李青岚戴着八路军军帽,齐脖的短发流畅飘逸,一身的蓝灰色军装也很合身,腰上扎了一根皮带,精神饱满,英姿勃勃。她写写停停,一会儿又站起来,拿着小镜子照啊照,一会儿又走正步又敬军礼。
大约四十几岁的保卫部章副部长进了门,默默地欣赏着。
李青岚一个向后转,正和章副部长打个照面。李青岚很尴尬,吐了吐舌头。
李青岚忙说:“章副部长好。”
章副部长半眯着眼睛:“别停,别停,继续,姿势正确,身段也很好嘛。”
李青岚有些不好意思:“章副部长……”
章副部长喉咙里咳了一下:“小李啊,你的履历写得怎么样了?”
李青岚低下了头:“还没有写完。”
章副部长:“来,来,坐下。”这个房间只有一张凳子,李青岚搬给了章副部长。
李青岚:“章副部长请坐。”章副部长坐下:“小李子,你也坐”
李青岚坐在了自己的床沿上。
章副部长在口袋里捣鼓了半天,掏出一根香烟用火柴点燃,吐一口烟圈。烟雾飘到了李青岚的脸上,李青岚用手扇了扇烟雾,咳了两声。章副部长又把凳子往前挪了挪,离李青岚很近。
章副部长身体向前倾了倾:“小李子,家里有几口人啊?”
李青岚:“爸爸、妈妈都去世了,就我和一个双胞胎妹妹,还有一个婆婆,去年也过世了。”
章副部长:“你婆婆?你结婚了?”
李青岚:“没有,是我爸爸的母亲。”
章副部长吐了一口烟:“哦,你们四川叫婆婆,北方叫奶奶,在北方,婆婆就是丈夫的母亲。哎,你们重庆不是太阳很大,很热,怎么你这么白啊?”
李青岚下意识地把衣袖往下拉了拉。章副部长拿起了李青岚的手,把她的衣袖往上抹。
章副部长:“哦,真的很白!”李青岚很不好意思地抽回了手,把身体挪远了一点。
一阵静默之后李青岚问道:“章副部长,什么时候能安排我的工作?”
章副部长:“小李同志,你别着急啊,我们保卫部要对革命负责啊,我们要核查清楚了你的各种材料,确认你身份、思想、忠诚度后才能量才使用。”
李青岚:“我到根据地都快一个礼拜了,外面的抗日运动那么火热,我在这里浪费时间。”
章副部故作不满:“哎,小李同志,怎么能说我们保卫部的审查是浪费时间呢?”
李青岚有点小小的惊讶,她没有想到她的话还可以那样去理解:“章副部长,我不是这个意思。”
章副部长:“小李啊,我们保卫部的工作是为了革命的安全,为了革命队伍的纯洁,这是我们共产党、八路军最基本的保障。经过我们审查的人,大多是可以信赖的好同志,但也有混进来的特务,被我们识破,抓起来,‘呯’,枪毙了。哈哈。”
说罢,章副部长站了起来,侧过身擤鼻涕,他用右手拇指按住右侧鼻孔“呼”的一声,又用食指按住左侧鼻孔“呼”的一声,然后两根手指一捏鼻子后往地下甩了一下,又把手在裤腿上擦了擦,而后把手伸向李青岚:“好啦,我走啦,不啰嗦了,你写履历吧。”
李青岚站起来,但她的手怎么也伸不出去,章副部长干脆把她的手抓了起来,紧紧地握住使劲摇:“小李,我就是你的大哥,有什么需要,找我。再见!”
听见章副部长远去的脚步声,李青岚瘫坐在床上,这都是怎么回事?她的脑袋里一团糟。片刻,她跑到洗脸架旁,在洗脸盆里打着香皂使劲洗手。
八路军直属兵工厂筹备组办公室内,中间的方桌上放着两个口袋,靠墙的文件柜地上是一些各色箱子。赵振戈、欧德海、军工部的罗部长坐在桌子旁。赵振戈指着那些钱袋对罗部长说:“罗部长,现在办兵工厂的款项按预算基本够用了,我这里还有一块我爷爷的爷爷留下来的一块祖母绿挂件,我也把他贡献出来。”
罗部长:“哎,赵振戈,这又何必呢?我们革命是革地主老财汉奸的命,怎么革到自己的身上来呢”
赵振戈:“罗部长,光革别人的命,自己的命那么金贵啊?你是小看我这玩意儿了,是不是?我这东西换成钱,起码也是五个工人一年的工资!”
欧德海一把抓过来,说道:“我看看,这么个小玩意儿有这么玄吗?那你看看,我这个烟杆嘴也跟你那个差不多,值多少钱?”
赵振戈:“哈哈,你这个烟袋嘴是玻璃做的,值一个窝头!给你说你也不懂,这黄金有价玉无价。就这么了,我的这个祖传宝贝该对抗日作贡献啦。”赵振戈说完打开桌子上的一个口袋把玉佩放了进去。赵振戈又拿出两页纸,放到罗部长面前。
赵振戈:“罗部长,这是这批财物的清单,请你们军工部监督使用。这里面的珠宝玉器,请财务部的同志去换成钱,一并加到里面。”
罗部长:“好,你赵振戈放心,兵工厂的钱,我们一分钱也不会占用。”
赵振戈:“罗部长,下一步就是挑选办厂的地方了。”
罗部长:“好啊,兵工厂成立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了,首长的军令状是十二个月造出枪来,这还有十个月,你赵振戈马虎不得啊!”
赵振戈:“罗部长,请你放心,我赵振戈明白军中无戏言,明天就开始选兵工厂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