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毅男用铁勺为沈梦雨舀了一杯，放在她面前：“你点的，尝尝吧。”
沈梦雨说：“你知道吗？我和华子明在一起吃饭，他从不像你这样，我们就是各吃各的。”
“这有什么？”陈毅男不以为然地说：“我们关系不一样呀，他是你男朋友，我只是你朋友，客气客气，是正常的。”
“是吗？”沈梦雨说：“你在大学谈恋爱时，也不是这样？”
“这和人的个性有关。或许他不习惯这样呢？不代表他不爱你呀。”
沈梦雨说：“我没说他不爱我，他现在就是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我什么都听他安排，但安排的都不是我喜欢的，怎么办？”
“你能有多不喜欢？”陈毅男说：“现在不就是要布置结婚的事吗？不喜欢很简单呀，直接说出来，或者就改了它，他华子明又能把你怎么样？还不是一样听你的？”
“你以为是摆家具呀？”沈梦雨不满地说：“是设计我的人生。”
陈毅男说：“设计人生又怎么了？他是博士，你是硕士，虽然只差一级，但区别大了，更何况他是物理博士。他学你的专业，分分钟，你学他的专业，一辈子都难以达到他这个程度。为你设计人生，你应该高兴才对。”
“高兴？”沈梦雨不满地说：“高兴我会现在坐在这里和你谈话吗？”
陈毅男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米酒，感觉味道有些甜，正对自己的胃口：“你又说不出不高兴的原因，你找谁谈都是白给。说吧，到底因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就是对将来……比较迷茫。”
“为什么要想那么远呢？”陈毅男说：“把握现在不好吗？”
“现在？”沈梦雨说：“现在怎么把握？不都是为将来做准备吗？”
“现在的魅力在于享受，未来的魅力在于——不确定性。”陈毅男说。
“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沈梦雨说：“说人话。”
“这有什么不好懂的？”陈毅男说：“就如同你当初离开苏州，放弃了好的工作，来武汉投入了一个不确定的未来，那时你为什么不焦虑？因为你知道享受当下，享受今天。而未来是不确定的，你尽可以想象，多想美好的一面，这不，守得云开见月明。”
“哼！月明？我就没有看见月亮，还处在迷雾当中。”
“那是你要求太高。”陈毅男说：“所以把自己正常的心态整没了。”
“我要求高什么？你知道我要什么？”沈梦雨生气了。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陈毅男说：“你以为我会说你是追求物质？将来是物质追求你，你要什么物质。你追求的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什么精神呀，陪伴呀，谈得来呀。这是什么？华子明不能给你吗？不能给你？你当初也不会跟着来我们这地方。只是这些不好量化，再加上生活压力在这。所以，你就不满足……”
“我怎么不满足？”沈梦雨说：“我只想在生活中有自己的地位和付出，不想被忽视而已。你知道我现在最大的困惑是什么？我怕将来只是家里的一个花瓶而已，到最后，说不定……说不定只能回家当全职太太，就和你的老板的夫人一样。”
陈毅男笑了：“那不是怕，是肯定的。我老板说白了也就是炒期货的土豪，给这种人当老婆，连想工作的念头都不必有。华子明呢？是科学家，那夫人更得带得出去，至于工作嘛，那才是花瓶。你呀，就不要想那些了，多看看陶冶性情的书，怎么教育孩子，那也是一项事业，对不？”
“对什么对？”沈梦雨说：“我一辈子就干这？这种事，还用得找硕士学历的人去干？没文化的女人一样能干。”
“没错。”陈毅男说：“家务事谁不能干？知道胡适吗？新文化的旗手，一生的博士学位比我的衣服还多。可他夫人呢？文盲！还是那个时代的文盲。你觉得这两人在一起般配吗？不般配！幸福吗？你体会不到吧？至少胡适能取得的成就，和家庭和睦有关系。所以，大丈夫功成名就，成名需要本事，功德圆满，需要家庭。二者缺一不可。”
“你知道你说的这些问题在哪吗？”
“有问题吗？”陈毅男笑着喝了一口酒。
“大男子主义！男人成功，女人呢？只能当附庸？你怎么脑子里也是这些思想？算我看错了你。”
“哈，你扣这么大的帽子！”陈毅男说：“行，你要当女强人，可以！就算你一年能挣5百万吧，标准的女强人。那你会找一个吃软饭的男人吗？这吃软饭的男人还脾气特好，不要求别的，就要求有房住，有饭吃，帮你持家，你愿意要吗？”
“你干嘛走极端？搭配一下不好吗？”沈梦雨说：“你这就是在抬杠。”
“搭配？怎么搭配？”陈毅男说：“人都是要追求更美好的生活，起点不一样，懂吗？你想搭配？那就怪你生错了地方。如果你是宜昌人，也没这么气质脱俗，也不这么聪明，和华子明的相识也不那么浪漫。我想，你所思考的问题就解决了。他不用这么努力，随便去一个地方高校教书，过安逸的生活，没问题。”
沈梦雨沉默了。
陈毅男说：“我以前出差时，就遇到过这么一对，两人是湖南农村的，男的学霸，在上海读的大学，女的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在家里务农。男的毕业后，在镇江找了工作，工资待遇什么都好，还能帮助解决家属就业，他就带着女的去了。在火车上，我们还聊过，他们就是属于对生活很满足的哪一类。但你是吗？要怪就怪你自己的起点太高了，华子明太爱你了，但这是好事，不是坏事。或许你现在有的失落，但时间会冲淡这一切的。”
沈梦雨微微摇头，虽然没有说话，但依然不那么赞同。
两人吃完饭，走在大街上。沈梦雨的情绪不高，她伸出双手，抱住了陈毅男的一只胳膊，把脸靠在胳膊上，慢慢地走着。走着走着，就哭了起来。
陈毅男忙站住：“怎么了？还那么想不开？”
沈梦雨抬起头，脸上已经满是泪水：“不知道，我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无论怎么选，都不可能十全十美。”陈毅男拍着她的肩膀说：“但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你会幸福的。”
“真的吗？”
“相信华子明。看看他为此付出的努力吧。如果他不是那种认真的人，会如此拼命吗？你想改变，也没什么不对，慢慢来吧。”
陈毅男抬起胳膊，搂住了沈梦雨的腰，带着她往前走。沈梦雨也伸出手，搂紧了陈毅男的腰，跟着他走。
第二天，沈梦雨下班后，站在银行门口，等着华子明来接她。昨晚与陈毅男经过一番交谈后，她的心情依然没见起色，想到将来可能的单调生活，让她觉得有些不寒而栗。所以，她现在的情绪依然不高。
沈梦雨正在那里徘徊着，华子明乘坐的出租车停在了她的面前：“小雨，上车。”
沈梦雨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华子明握着她的手说：“等急了吧？鲁巷那又堵住了。好在警察处置得快，不然现在还堵着。”
沈梦雨只是嗯了一声，交通堵塞问题对于她来说，已经不新鲜了，几乎每天都能遇到。当车开动时，她才问：“导师请我们干嘛？”
“祝贺呀。”华子明兴奋地说：“这次项目成功，了了他的心愿，又能看到我达成心愿，当然要庆贺一番了。”
沈梦雨知道华子明是导师最得意的学生，而且一直在为华子明的事努力着，现在一切都功德圆满，自然要高兴高兴了。
“不去买点什么东西吗？”沈梦雨关切地问。
“用不着。”华子明显得书生气十足：“我的导师根本不看重这些。”
走进华科大的校园，漫步在林荫道上，华子明指着远处的一个宿舍区说：“我们的家就在那里，一般新入职的教师都会住在那里，对于我们来说，只是算临时过渡吧，要不了多久，我们就搬出去住。”
沈梦雨没有关注这些，只是默默地走着。以前对华科大校园的新鲜感，此时早已消失，校园的宁静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新鲜感了，她更愿意投入火热的生活当中。
华子明领着沈梦雨走进了一栋小楼，这就是他的导师的住处。两人一进门，导师就笑着走过来，对沈梦雨说：“小雨，好久没看到你了。哈哈。”
沈梦雨鞠躬，向导师问好。
导师拉着两人的手，坐在了沙发上：“小雨呀，尝到苦尽甘来的滋味了吧？去年这个时候，我们还都觉得迷茫，看不清出路字哪里。可到了现在，一切问题都解决了。你们俩，也算修成了正果了。不容易！尤其是你，小雨，一个江南女孩子，能舍弃舒适的生活，来武汉陪着子明一起奋斗，了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