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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他和她的“怦然心动”

沈熹还在移动着脚步,顺便察言观色,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她太了解林煜堂了,他越是不出手,就越是耍花腔,好来一个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林煜堂看着不停出招的“何之洲”,已经从目瞪口呆的状态里回来了。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何之洲已经疯了,他不能跟着疯。

他以为这是斗鸡斗牛,还是打拳击啊!

沈熹又看了一眼林煜堂,再看自己,确定林煜堂不会再打自己了,连忙站了起来,大方地摆摆手说:“本打算跟你切磋切磋的,既然你不打了,那就算了。”

沈熹话音落下,猴子赶紧附和:“对啊,以和为贵啊!”

壮汉连连点头:“是啊,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是不是?”

壮汉说错话了,林煜堂捶了下桌板,震得上面的笔记本电脑跳了一下,发出一声厚重的“啪”声。

沈熹皱了皱鼻子,继续回到座位啃剩下的半个苹果。

猴子和壮汉来到洗衣房洗自己的四角内裤。壮汉从猴子那里拿洗衣粉用,不小心放多了,脸盆里都是白色泡沫,怎么都冲不干净。

壮汉“喂”了猴子一声:“你说,我们这样走出来,老大和老三会不会打起来啊?”

“不会吧,都和解了啊。”猴子说。

壮汉突然凑过头说:“老大刚刚那招真是太绝了有木有,如果我是老三,也下不了手啊。”壮汉说完,学着京剧里武生的样子,在洗衣房中间走了一个圈子,还自带敲锣打鼓的背景音乐“咚咚锵咚咚锵”。

“咚咚锵咚咚锵……”猴子看了一会,心里只觉得老大化解危机能力太不错了。不然老三和老大真打架了,宿舍就永无宁日了。老大又不是真打不过老三,他可是学过跆拳道和剑术的。

现在作为一个男人,最重要的已经不是血气,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幽默有木有,以及一颗以和为贵的心有木有!!!

沈熹买了好多苹果,现在只有她和林煜堂两个人呆在宿舍里,她有点尴尬。她想,她虽然跟林煜堂分手了,但是宿舍关系可不弄僵了。

所以她请林煜堂吃苹果了,还好心地把苹果皮一块儿削了。

“请你吃苹果……”沈熹把削好苹果递给林煜堂,态度真诚。

林煜堂不说话,其实他特别想问问何之洲:作为情敌,他还能不能有点节操了!

过了会,林煜堂还是转过头看了眼递上来的这只苹果。他心里又想到了沈熹:这个世上能把大苹果削得那么小,也只有沈熹了……但事实是,这个苹果又是何之洲递给他的。

最近到底怎么了?难道是他的精神出问题了?猴子和壮汉都感受不到么?!林煜堂痛苦地趴在了桌面上。

他真要疯掉了!

最后这个爱心苹果,是被壮汉吃掉了。回来的壮汉看到林煜堂桌前有个削好却不吃的苹果,立马问林煜堂要了。

林煜堂巴不得,赶紧挥手让壮汉拿走。

晚上入睡前,林煜堂躺在床上看沈熹的微博、朋友网和个人空间,上面全部她的分手宣言。底下一票人评论,内容都是差不多,祝福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然后沈熹在下面回复说——“谢谢你的祝福,我很快就会有新恋情的。”

林煜堂最后一口心血都要吐出来了。

第二天,沈熹早起跑完了五千米,就到食堂买了早餐,然后愉快地给何之洲送过去了。她疑惑这一路人怎么那么少,想到今天原来又周六了。

周六有什么事?沈熹想到了凌潮汐的辩论赛。

沈熹在宿舍六号楼的篮球场给何之洲打电话,过了一会,何之洲走出了露台。她扬了扬手中的早餐,示意他下来拿。

刚起床的何之洲冷眼看着楼下的沈熹的欢乐逗比样,没有起床气都要生出起床气了。他握着的手机响了,是沈熹发来的“傻愣着干什么,快下来拿早餐啊。”

她还说他傻愣着……何之洲吸上一口新鲜空气,平息情绪。

636宿舍里的夏维叶也醒来了,她看“沈熹”走出去,本打算问她去哪儿,不过最近她有点忌惮她,忍忍就不问了。陈寒起床了,走到露台压压腿,结果她看到了什么?

——S大的何之洲给沈熹送早饭来了!

陈寒是软着腿回到宿舍的,不可思议念着:“何之洲给沈熹送早饭,就在刚刚……”

“什么!”

“什么……”

636宿舍沸腾了。

何之洲没想到沈熹真送早饭过来,他本打算训斥她一顿,只是看她笑得那么开心,还是忍住了。

“以后不要送了。”

沈熹知道何之洲犹豫什么,她有点耍宝,也有点可爱地对何之洲说:“你希望我保持什么男友形象啊,是冷酷多才型男友,温柔多金男友,还是花心坏坏型呢?”

何之洲没别的想法,以上几种都太需要智商了。他把自己唯一的要求说出来:“别太傻就行了。”

沈熹保证道:“必须的!”

何之洲坐在篮球场的石阶上吃早饭,打开一看,全麦馒头、黑米粥、玉米棒……全部都是美容养颜和减肥瘦身的食物,他没有食欲地把食物盖了回去。

故意的吧!

沈熹提醒何之洲:“不能浪费粮食哦。”

何之洲冷不丁地提醒她说话语气:“请别‘哦’好吗?”

“好的好的。”沈熹应付着说,然后她手机响了,不,是何之洲的手机响了。她按了接听键,一道着急的声音便进来了:“何学长,辩论赛就要快开始了,你怎么还不来当评委啊!”

沈熹看着何之洲。

何之洲抚额,他都忘了这事了。

沈熹眼睛都亮了,评委?真的么?!如果她是评委的话,她就可以给凌潮汐打负分了……沈熹兴奋了,蹭蹭蹭地从石阶跳了下去,一边跑一边回头说:“你先吃早饭,我去当评委啦!”

“……”

何之洲被沈熹的“积极性”震慑得说不出话,但他又有点担心她会出岔子,还是站起来跟了过去。

全国大学生辩论赛在S大最大图书馆的六楼报告厅举行。

沈熹凭着工作人员给她的评委牌进场,她没有立马到评委席,而是精神气十足地走到辩手团那里,在里头转了几个圈子。

毫无疑问,凌潮汐看到她了,扬着好看的笑容走了过来:“嗨,何神,真想不到你是评委呢。”

凌潮汐居然还知道何之洲的名号……沈熹抬了抬下巴,视线无意瞥到了凌潮汐今天穿的鞋子,这双鞋子她之前在商场看到过,不打折两千多。林煜堂以前告诉她,凌潮汐家境不是很好,她还真一点也看不出呢。

凌潮汐继续笑,眉眼弯弯:“等会就拜托何神照顾照顾啦。”

沈熹冷眼看着凌潮汐脸上俏皮的笑容,呵呵,美人计对她没效果!沈熹将脸一摆,严厉开口:“凌潮汐,既然你认识林煜堂,他应该也告诉过你我的为人,我这人非常讨厌歪风邪气,比赛是各拼实力的事情,你怎么能抱着讨好评委的想法呢!”

沈熹声音不轻不重,来自其他校区的辩手纷纷看向凌潮汐。凌潮汐脸一红:“何神,我只是开玩笑……”

沈熹根本不听解释,拂袖而去。莫名被坑了的凌潮汐只能跺脚了。

辩论开始了,大学生代表慷慨激昂。沈熹托着下巴津津有味,评分全靠感觉。另外评委除了打分还要当场评价。

沈熹不按常理评价,坐在最后一排的何之洲听得太阳穴突突突往外跳。

林煜堂、猴子和壮汉全部过来,自然在“沈美人”身边坐下来。以前沈美人都是跟林煜堂坐在一起。现在坐在中间、把两人隔开的猴子和壮汉,心情都有点微妙。

终于轮到凌潮汐了。

W科技队VS国际外国语队,凌潮汐是W科技队的。沈熹在辩论单看了眼凌潮汐这组的辩论题目——《男女之间是否存在真正的友谊》,啧啧,这是什么缘分啊!

凌潮汐又是正辩——男女之间存在真正的友谊。

沈熹优雅抱胸,整个比赛只看凌潮汐。她身边坐着S大的一位英语老师,也是评委之一,她挤兑说:“何之洲,你对W科技队的三辩有意思?”

沈熹摇摇头,叹气一声:“不,我觉得这三辩思想有问题。”然后她对英语老师说,“等会让我来评价她吧。”

英语老师又岂会拒绝大帅哥学生的要求:“没问题。”

凌潮汐是正三辩,口才了得,而且每次开口之前都把反方捧一遍,然后再重重地反击,蔫坏蔫坏的。反方的二辩三辩都是两男生,看凌潮汐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辩论结束,评委开始打分,沈熹毫不留情地打了一个最低分。

猴子蹲在前面摄影,回头看到老大打的分数,靠了一声:“够狠!”

老大这是给沈美人出气么?!

猴子就像个小小通讯员,偷偷回到了原来的座位,对林煜堂说:“老三,老大给你的女同学打了最低分。”

林煜堂已经不关心这事了,整个比赛他只是忍不住看了“沈熹”好几眼,虽然隔着两个座位。

顶着“沈熹”身份的何之洲左手撑着脑袋,看着十分慵懒,心里却十分烦躁:沈熹还能表现得更明显点么?还有她之前评价辩手的话,她每说一句,他太阳穴就跳一下。

现在,她又抢过了麦克风,又要借机报仇了么?

何之洲喝了一口水,先给自己压压惊,然后他换了一只手撑脑袋,斜着眼看向沈熹方向。

沈熹清清嗓子,点评说:“我之所以会给那么低的分数呢,是因为无法苟同W科技队三辩的一句话,她说‘只要把握住尺度,就会有纯洁友谊’,我这里不明白尺度是什么概念?我问你,是不是只要不上床,就算是把握住尺度呢?”

场下一片哗然,场下的何之洲按住头疼欲裂的额头。

凌潮汐拿过话筒,正要解释。

沈熹摆摆手:“算了,不用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凌潮汐:“……”

沈熹停顿了几秒钟,犹如领导发言:“而且三辩把男女生之所以没有纯洁友谊怪罪给情侣缺少安全感,我觉得安全感真是太委屈了。好比插足的小三,却把要原因怪在原配夫妻之间没有信任,这不是无稽之谈么?”

凌潮汐:“……”

“总之,我认为纯洁之于男女,按照三辩的说法根本就是一种臆想。你所谓的纯洁友情,仅仅只是一个打死不说,一个装傻到底!”

场下连续有掌声。

有一位女评委提出意见了:“何评委为什么如此确定呢?”

沈熹转过头回视女评委,说:“因为我就是男人,我了解男人!”

全场鼓掌,经久不息。

何之洲看着四周都在热烈鼓掌的同学,心里如同被万马践踏,他们都疯了吗!沈熹到底哪里说得好了?

这个世界怎么了?

如雷的掌声,一波连着一波,连绵不绝。不少人都沉浸在刚刚那句掷地有声的“因为我就是男人,我了解男人”的话里,尤其是场内的女孩子,几乎都沸腾了。

何之洲实在无语,沈熹还真有脸说自己是男人啊!真正的男人明明在这里……好吗?何之洲看着面色十分平静,内心已经是一片翻江倒海。

“我好喜欢何之洲哦。”

“是啊,没想到他对感情也有研究,说话犀利又幽默,以前还觉得他很冷呢,其实蛮可爱的。”

“对啊,真没想到他还是一个小调皮呢。”

“……”

小调皮……何之洲背靠椅背,嘴角发出两道凛冽的“呵呵”声,然后一张脸再没有其他的表情了。直到猴子突然碰了下他的手臂,递过来一条巧克力:“沈美人,吃吗?”

何之洲无情地拒绝了:“不用,多谢。”

猴子碰碰自己的鼻子,壮汉说最近的沈美人有点让人疼不下去,他完全同意壮汉的说法,最近的沈美人,还不如他的老大惹人疼爱呢。

因为沈熹的关系,W科技队没有顺利晋级。凌潮汐比赛结束就跑去了厕所,直至她的队友来找林煜堂。

下午要换评委,沈熹顺顺利利地从评委席功成身退,她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下来,结果刚走下来,W科技队的四辩正一脸不爽地看着她。

沈熹熟视无睹。

“汐汐还在哭呢。”四辩对林煜堂说。

熹熹……汐汐……沈熹对自己和凌潮汐撞了小名这事十分不开心,她一把拉过了何之洲,对大家说:“熹熹明明在这里,他哪有哭……”

突然被拉过来的何之洲愤怒地瞪了眼沈熹,不过倒是没有把沈熹的手拂去。

沈熹继续对这位四辩说:“你不是说凌潮汐在厕所哭么,那你快点去安慰她啊,跑过来跟林煜堂说什么,难道凌潮汐跑男厕所哭么?”

四辩被沈熹说得噎住了。

沈熹又看向林煜堂:“还是……林煜堂,你想去女厕所吗?”

去个头啊!林煜堂现在哪有什么心思,他直直盯着沈熹和何之洲抓在一起的手,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机灵的猴子连忙把壮汉推到中间,挡住林煜堂的视线。他对这对肆无忌惮的男女已经没办法了,只能让老三委屈点了。

中午,大伙一块儿从图书馆的报告厅出来,凌潮汐也终于从女厕出来了,她眼眶红红的,但脸上还保持着淡淡的笑容。

林煜堂安慰了她两句:“胜在参与。”

凌潮汐欲言又止,忍住不计较。

沈熹和何之洲一起走下来,一个气定神闲,一个脚步轻快。

壮汉在林煜堂身边小声说着:“老三,绝对是演戏!”

猴子也拍了拍林煜堂的肩膀:“老三,我总觉得沈美人和老大非常怪异,我们先稳住,很有可能是他们故意气你,感情不都是这样一回事么,在乎你就气气你。”

林煜堂轻轻“嗯”了一声,虽然沉默不语,心里已经将猴子的话听进去了。他也觉得沈熹和何之洲演戏的可能性居多,这样想想倒是能让自己淡定一些。

不然他能怎么办,再冲上去干架?如果何之洲又摆出拳王的POSE,他怎么办?

凌潮汐明天回W市了。

猴子和壮汉安排了晚饭,晚饭结束又在学校旁的KTV定了房间,一方面感谢凌潮汐带来的麻辣鸭,另一方面,921宿舍聚一聚,融洽老三和老大的关系。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是也。不管怎么说,沈美人跟老三谈,还是跟老大谈,不都是921宿舍的人谈么?壮汉觉得两者并没有明显区别,反正没跟他谈。

921宿舍聚会,沈熹当然要跟去,何之洲把她拉住:“不能去!”

沈熹苦着脸说:“当然要去,我代表的是你,不然大家会觉得你不合群的。”

何之洲态度很坚决:“我宁愿让大家觉得我不合群。”

“好吧。”沈熹对何之洲说,“那我回宿舍哭一哭。”

何之洲拉住沈熹的手,又妥协了。以前他不轻易改变自己的原则,现在,他已经没有原则了。

沈熹和何之洲的晚饭没有跟猴子他们在一块,因为沈熹对着凌潮汐吃不下饭。她跟何之洲在老地方吃了西餐,结束之后,她坐在何之洲的自行车出发去KTV。

自行车上,她抱着“自己”的腰身,问前面的何之洲:“何大哥,你说我今天表现好吗?”

何之洲不说话,连回答的意思都没有了。

沈熹犹豫了下,伸出手在“自己”后背一下一下地划了起来,她知道“自己”这里从小就特别怕痒。

何之洲哪受得了这样的挑逗,红着脸吼出了一句:“好……好!”

沈熹这才停下来,快速回应:“谢谢!”

何之洲冷哼一声。

沈熹得寸进尺:“何大哥,经过我刚刚的测验,你属于屈打成招的类型。”

“……闭嘴!”

何之洲骑车来到路口,因为人多了,沈熹很自觉跳下车。何之洲也下车,自行车由沈熹推着。初夏的街头有很多卖瓜的大卡车,沈熹有点想买。她对何之洲说:“你先去KTV吧,我要先买个东西……”

“不行。”何之洲无情地开口,“想买瓜对吧。”

居然被猜中了!沈熹反问何之洲,“为什么不答应啊,我买来你也可以吃啊。”

何之洲眼皮都不眨一下:“因为我不想被人看到——何之洲抱着大西瓜闯进KTV,跟名声比起来,吃丁点西瓜对我没有任何诱惑力。”

沈熹嘟着嘴,不开心。

7点半,她跟着何之洲来到了这家大学城附近最热闹的KTV,然后一路来到猴子定的包厢房。

包厢里有猴子、壮汉、林煜堂、凌潮汐,以及壮汉叫来的张然。五光十色的气氛灯光下,张然和凌潮汐正在对唱范玮琪的《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

沈熹带着何之洲,无耻地挤进了中间。坐下之后,她突然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西瓜出来:“来,大家把它切了。”

何之洲不可思议地眨了下眼睛,完全震惊了,他问沈熹:“你什么时候买来的!?”

沈熹回答:“刚刚你去停车的时候啊……”

对话太美,猴子和壮汉都不敢听太多,更别说是林煜堂了。他坐在壮汉身边,心情郁结地看着大屏幕。壮汉凑过去安慰他说:“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猴子让“沈美人”点歌,何之洲摆手拒绝了。他看着大理石上的西瓜,想不明白沈熹到底是如何在他眼皮底下把西瓜藏进来的……

沈美人不唱歌,猴子就邀请老大来一首,沈熹爽快地答应下来,然后对壮汉说:“快去帮我点一首《女人花》,我要梅艳芳的……”

壮汉:“啥?”

沈熹打算重复说一遍,正要开口,她只觉得后背被人一拧,她看向何之洲,好疼!

921男宿舍麦霸特别多,但今晚林煜堂不唱了,老大不唱,就连沈美人也不唱了。猴子和壮汉属于典型的贱格,如果有人跟他们抢麦,就会唱得特别嗨,如果没有抢着,兴致也就淡下来了。

最后大家一块儿玩起了牌。输了的人就说一件人生中做过最恶心的事,如果大家都说不恶心,就要连喝三杯啤酒。

这种猥琐又能活跃气氛的游戏,明显是壮汉想出来的,结果第一轮输了的人也是壮汉。

壮汉因为张然在场,玩起了小清新,弱弱地开口说:“吃榴莲算不算?”

壮汉被罚了三杯。

第二局挂掉的是猴子,他从来就是个诚实的好孩子,他说:“我玩过鼻屎。”

好吧,够恶心!猴子顺利过关。

沈熹的第一局和第二句都在何之洲的帮助下,赢了个满盆彩,结果第三局何之洲去了一趟洗手间,她就被林煜堂陷害了。

何之洲刚回来,沈熹正被大家逼问——从小到大做过最恶心的事是什么。

“老大,别说你没有啊。”壮汉嘿嘿地笑了两声。

沈熹看着何之洲,何之洲也看了她一眼,意思都写在眼里了:“你直接喝酒吧。”

可她不甘心啊!

林煜堂背靠沙发,非常有兴趣地等着“情敌”的恶心事。

沈熹想啊想,她本来想说个吃鼻屎的,猴子玩鼻屎能过,她吃鼻屎肯定没问题的……只是她实在没办法在何之洲强大冷气压下说出“吃鼻屎”三个字。她脑子转啊转啊,然后端起两杯酒,一杯递给林煜堂,一杯自己端着,颇认真地开口:“我这辈子做过最恶心的事就是挖了老三的墙角,老三,对不住了!”

“……”林煜堂真想浇他一脸酒啊!

沈熹顺利过关,她转过头看向何之洲,何之洲坐在沙发的最角落,手里玩着骰子,他本要生气的,一团气都在胸口绕了个圈,结果气没出来,嘴角先勾起来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可以如此耍贱!

晚上10点,除了何之洲,沈熹、猴子、壮汉和林煜堂都已经回到了921宿舍里。何之洲一个人回636宿舍。

回到宿舍,沈熹已经累趴了,但她不忘泡脚和腿部按摩。

“真香呀!”壮汉深深吸了一口。

那么重口味?沈熹整个人往前倾了倾。

林煜堂从露台进来,壮汉又文艺兮兮地感慨一番:“这个世间大概只有老大的洗脚水是香的吧。”

林煜堂恶心得隔夜饭都要出来了。

何之洲昨晚基本一宿没睡,上半夜是夏维叶在打电话,下半夜是豆豆磨牙。直到熬到了凌晨四五点,打算合上眼休息一会。

第二天清早,他从卫生间洗漱出来。夏维叶已经起床了,正趴在书桌一抽一抽地哭着,她身边站着安慰她的陈寒。豆豆朝他挤挤眼睛,用唇语告诉他,夏维叶哭的原因是有人抢了她的“何之洲”。

何之洲平静地回到自己座位,然后他每天“遵某人的医嘱”往脸上涂了点美容液,神色淡漠、动作生硬,就像在给机器擦防生锈的保护油一样。

除了最后手指不小心碰到嘴唇,柔软细腻的触感让他心头一动。

就在这时,豆豆突然一道嗷嗷大叫,她从露台跑出来喊道,“阿熹,何之洲又过来给你送早饭啦!”

夏维叶捂着脸,更加悲伤得不能自抑。

何之洲转身下楼取早餐,豆豆望着其背景感慨:有人疼爱的女孩,就是任性!

夏维叶站起来生气地踢掉了“沈熹”的椅子。陈寒试着开口说:“我觉得最近的沈熹太过分了,哪有她这样子的。”

豆豆泡了一杯米糊吃,边吃边护短:“明明是何之洲缠着咱们阿熹嘛,这有什么不对呢,如果何之洲来追你,你还不答应嘛?”

陈寒无视豆豆的反问,心里却有点乱。

夏维叶还在发脾气,陈寒瞧了她一眼,心里也有点烦了,收拾一下自己跳舞了。最近陈寒心情其实不错,温老师昨天找她了,说要把属于沈熹校庆的节目安排给她。这是校庆最重要的节目,当时夏维叶就是因为这事跟沈熹关系不好了,沈熹还傻乎乎以为是热水问题。

今天是周末,何之洲眼皮莫名有点跳,反正认识沈熹之后他运气就没有好过。夏维叶和陈寒全部出门逛街了。何之洲拒绝了豆豆一块儿出门的邀请,留在宿舍写程序。对着电脑,写写停停,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他离开座位,走过去打开了门,靠在门框看着外面的中年男人,蹙起了眉头。

外面的中年男人也蹙起了眉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何之洲试着开口:“您是……”话音未落,他的脑袋已经被中年男人从左边戳到了右边:“沈小熹,你再给我装模作样,信不信下个月我只给你三分之一生活费!

何之洲真的呆愣住了,下一秒反应过来,他的天!沈熹她爸……来了!

沈父故意虎着脸,希望能震慑住自己不懂事的女儿,可惜一点效果也没有。今天他来S市开会,顺便参加一个朋友的酒会。他想到了女儿,怕这孩子因为少了她生活费心理受伤害,所以特意带着她最爱的水果和烤鸭过来看她。

结果……女儿真不要爸爸了吗?

宝贝女儿硬的不吃,沈建国只能来软的,他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本想夸夸她又长可爱了,然后他发现自己夸不出口啊。

“熹熹……你怎么变丑了……”沈建国难以接受女儿新的发型啊,他总觉得好像一个明星来着。叫啥来着?

……高晓松?

对,就是高晓松!

何之洲生硬地将脑袋转到另一边,最后忍不住了,半吼一句:“……够了!”

沈建国立马收回自己的手,兴高采烈地把带来的好吃的拎进女儿的宿舍,顺便参观了女儿的宿舍,他十分满意说,“比我上次来整齐很多,有进步,爸爸要表扬你。”

“谢谢您。”何之洲洗了沈熹之前的杯子,到饮水机那里给沈父倒了一杯水。

沈父坐在女儿的书桌前,接过水杯,笑容十分欣慰:“头发短了,但孝顺了……”

何之洲:“……”

沈父再次环视四周,又一次表扬了“女儿”叠的被子:“非常好啊,有爸爸年轻时候叠的水准,你以前是故意犯懒不叠对吧。”

何之洲呵呵呵呵。

沈父突然站起来:“对了,熹熹,晚饭爸爸带你去吃好的,顺便多认识几个叔叔伯伯。”

何之洲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连忙开口拒绝,结果他还没来得急开口,已经被沈父拽出了636宿舍,然后是6号女生宿舍楼,直到拽着来到了校门口,被塞进了一辆黑色轿车。

疯了!沈家人有正常的么?力气怎么都那么大……何之洲恨自己女儿身!

这一天,沈熹都在刻苦的专研,导致没有第一时间看到何之洲发来的短信。可惜结果是惨败的。半个小时前,她还挫败地趴在桌面,脑子浮现了小时候爸爸妈妈带她参观农场的场景,她记得她当时是所有小朋友里挤奶厉害的,哗啦啦的白色牛奶就跟流水一样从奶牛身体里流下来……

沈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然后就看到了何之洲发来的短信,以及一个未接电话。

——沈建国来了!

沈熹是狂奔出S大的,天色已暗,校门口出租车不多,她着急万分地拦下好几辆,结果都是已经载着人,不顺路。她要去的地方是淮江路,那里有着S市最贵的酒店和饭庄。何之洲就是被爸爸带到那里参加酒会去了……

十几分钟,她终于成功拦下一辆车,出租车司机很给面子,一路油门。到达目的地,沈熹感激地甩了他一张五十块:“不用找了!”

司机大叔拉住她:“帅哥,做人要厚道,一共是五十八块呢。”

沈熹愤愤然,又抽了一张十块钱递过去:“这次真的不用找了!”说完,火速奔向不远处的豪华酒店。

小洲洲,姐姐来送温暖啦!

结果是出身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沈熹悲催得连电梯都上不来。五星级的大酒店,连进电梯都需要房卡。可惜她身上的钱,连个钟点房都开不起。

沈熹心一横,打算走楼梯。

1楼,2楼,3楼,4楼,5楼,6楼,7楼……沈熹瘫在楼梯上喘不过气来,她拿着手机看了眼何之洲发来的地址——28楼6号总餐厅。

呜呜,她不想爬了,趴在一双长腿在地面乱蹬了一下,重新爬起来继续走。

20楼,21楼,23楼……28楼,终于到了。沈熹几乎瘫在了地上,她在大理石面坐下来,然后给何之洲拨了一个电话,何之洲刚接听电话,她就忍不住咧嘴笑了:“嗨,猜猜我现在在哪里?”

——“嗨,猜猜我现在在哪里?”

——“你在……猜你个大头鬼啊!”一道极为不爽的中年男子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

这是谁的声音?沈熹懵住了,过了会,她本能开口:“……爸。”

“你叫谁爸呢,你打我女儿电话做什么?你是哪个年纪哪个班的……”

沈熹欲哭无泪,幸好她反应能力还算快,立马改变了称呼:“沈爸爸……沈伯伯好。”

“伯伯……请问你父亲今年贵庚啊?”听筒里男人的声音不愉快了。

沈建国果然在意这个,她一定要编个小的……沈熹清清口气说:“我父亲今年四十出头。”

沈建国沉默了下来,几秒后开口:“……那的确是叫伯伯。”

哈哈,谁叫他老来得女呢!沈熹捂着嘴巴笑啊笑,欢腾起来了。

另一边的何之洲揉着额头,冰冷冷地坐在一楼休息厅的皮质沙发上,目光凉凉地扫向沈父手中的那只手机。沈父看了眼“女儿”一脸“不怒自威”的模样,心都抖了下,深怕自己做的太过分,赶紧把手机递了过去:“爸爸也是关心你嘛,貌似是男同学打来的,听口吻不像是好男孩……”

何之洲面无表情地拿过手机,走到远处接听了电话。

“……”沈父看着女儿接电话还故意避开自己,一颗老玻璃心立马碎成了渣渣。

“你在哪?”何之洲把手机放在耳边,直接开门见山地问沈熹。

沈熹还沉浸在自己一口子爬完28层楼梯的光辉成绩里,声音有点飘起来,带着一丝女孩子得意洋洋的口吻:“你猜猜看?”

何之洲冷哼一声:“那我先挂电话了。”

“不要——”沈熹狼嚎了两声,赶紧交代说,“我就在二十八楼的楼梯间,我偷偷溜上来的,你现在从餐厅出来就能看到我了。”

何之洲:“……你爬上去的?”

沈熹有点无奈;“我没卡上不来啊,二十八楼呢,爬个半死。”

“……”何之洲突然有点不忍心了,不忍心告诉沈熹,他现在在一楼的休息厅了。

沈熹催促他:“总之你快出来见我。”

“怎么见?我在一楼大厅了。”何之洲淡淡道,“你——慢慢走下来吧。”

“什么?”沈熹彻底愣住了,然后一屁股在阶梯上坐下来,长腿一蹬:“不——”

一道清脆有力的“不”,用的是男人清冽的声线,却带着少女娇憨语气,何之洲听了耳朵直疼,但他脑里却浮现了一张红润白皙的脸蛋……他放柔了声音:“走下来比爬上去会省力。”

沈熹想不到何之洲如此残忍,但是如果真放她不管,他根本不会再跟她扯这些有的没的。沈熹开始示软了,差点要满地打滚:“何大哥,你就上来接我一下嘛,求求你了,我的腿已经快废掉了……它不只是我的腿,它也是你的腿啊,以后咱们换回来用,你落个残疾怎么办……”

“啪——”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响,沈熹转回头:只见一位酒店保洁阿姨正瞪着眼睛看她,一脸仓惶,她的拖把不小心掉了下来,嘴巴“啊”了两声,就转身往回跑。

沈熹看看自己的样子,觉得阿姨是误会了什么,她赶紧在楼梯上爬了几步:“阿姨,你听我解释……”

保洁阿姨根本不想听什么解释啊,一直噔噔噔就往上跑着,边跑边说:“你别追我呀,别追我呀……”

沈熹着急地伸出手挽留:“阿姨,你听我解释好吗?!”

保洁阿姨被吓跑了,沈熹引以为戒。为了不吓着第二个人,她找了楼梯的最角落坐下来,安静地低着头,顺便心里数着数。不知道数到多少,何之洲就会上来。

同时逃到楼上的保洁阿姨要拿回落下的清洁工具,她小心翼翼走下来,发觉根本没有自己看到的“东西”,不由呼了一口气。她正打算弯腰捡起清洁工具时,一道声音在她后背响起:“阿姨,你是下来听我解释的么?”

“啊——”保洁阿姨再次跑上了楼,噔噔噔……

沈熹郁闷了,继续数着数:“1,2,3,4,5,6……100。”她将1到100轮完了一遍,然后怕麻烦又从头开始数起:“1,2,3……”

越数越低落,她想何之洲可能不会来了。她要站起来打算自己走下去时,楼道的安全通道门被推开了,她仰头,就看到了何之洲——被盛装打扮的何之洲。

沈熹想笑。何之洲一步步朝她走过来,高高在上地看着她:“起来。”

她朝何之洲伸出手:“拉我。”

何之洲不打算理她,半秒后还是伸出了手,开口道:“怎么折腾成这样子?”

“没卡不能上来嘛!”沈熹笑成了一朵灿烂的花儿,她做了一个手势,口吻有着孩子似的炫耀,“所以我就爬上来了,一口气爬上来的……”

何之洲看着朝自己比划的沈熹,一个瞬间,心情复杂到了极点。过了会,他嘴角轻扯:“你不会早点给我打电话么?”

沈熹有点委屈:“我不是怕你出不来,所以才赶着过来救你……”

何之洲拉沈熹上来,沈熹拍拍屁股站起来,她低头就看到了何之洲脚下的高跟鞋,视线立即就被吸引了:“好漂亮!”

何之洲立马拉下了脸。

沈熹知道何之洲一定是被迫穿上高跟鞋,她拉了下他的手:“对不起,您受委屈了。”

何之洲缓了缓脸,当沈熹拉上他手时,他很自然地牵上了她,直接带着她来到了电梯间,由电梯里的侍者安排下楼。

“为什么你那么慢?”电梯里,沈熹问何之洲。为什么那么慢才上来。

何之洲解释了一句:“上来时人多。”

沈熹听完舒服多了,电梯缓缓降落中,她又问了何之洲一些问题:比如她爸爸在哪里了。

何之洲一一回答她,还算有耐性。

沈熹她低下头,不小心就看了她和何之洲拉在一起的手,小心翼翼地抽开了手;掌心突然空落了,何之洲淡漠地把手放进口袋里,结果插了半天,衣服根本没有口袋。他骂了一句操蛋,抬起下巴看电梯跳动的字数。

电梯到达酒店一楼了,沈熹跟着何之洲走出来,她远远就看到了父亲,心里有点惶惶然。她有点怕沈建国会打她。

沈建国看着自己女儿和一位高高瘦瘦的男孩一块儿下来,真有冲动揍一顿后面的臭小子。结果他想不到这臭小子的嘴巴那么甜啊。

“您就是沈伯伯吧,好年轻啊,我应该叫你沈叔叔的……”

沈父:“……这个不太好吧。”

沈熹笑嘻嘻:“谁让您长得年轻呢。”

沈父摆了摆脸:“少溜须拍马,为什么跟踪我女儿?”

“误会啊。”沈熹心里有点急,指向何之洲,“是您女儿让我过来的,当时我还在图书馆看书,她说如果我要追她,就从一楼爬上二十八楼…”

何之洲转过身,深吸一口气,随便她怎么扯吧。

沈建国被“臭小子”的解释噎住了。原来是自己的女儿无理取闹,但……

沈熹见爸爸还不放过她,用最后一招了:“叔叔,我听沈熹说你有微博,在网上还挺红的,我可以跟你粉一个么?”

沈建国很犹豫,过了一会开口:“……风中的雄狮,你搜索风中的雄狮就行了。”

沈熹顺利带走了何之洲。她这辈子难得体验了一把英雄救美,虽然最后累成了狗熊,心里满满都是化不开的激动。

出租车停在师范学院的西侧门,她兴奋跳下车,然后给何之洲打开了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何之洲刮了她一眼,迈着腿下车,结果一不留神,被自己脚下的高跟鞋绊了一下。

“操!”他骂人了。

前头的司机蹙起了眉,摇摇头想:现在的女人一点也不温柔,还大学生呢。

沈熹连忙扶着何之洲下来,无奈何大神的自尊和骄傲不容许他被人扶着,他推开了沈熹的手,一步步地朝前走着。

何之洲走得笔挺又坚定,沈熹追上去,与他并排。夜晚的凉风徐徐吹来,带来了一阵若隐若现的果香。

师范学院的西侧门是师范学院最冷情的一个门,外面的这条公路可以说是S市的城郊分界线,公路过去就是一大片果园,所以现在空气里才会有果香。

但西侧门距离女生宿舍近,沈熹才让司机开这条路。不过就算最近,也有五六分钟的路程。沈熹看着何之洲的脚,虽然他走得很稳,将高跟鞋走出了“男人的味道”,她还是看到红肿的脚背……

“何之洲,我背你吧。”沈熹突然在何之洲前面蹲下了身子,回过头说道。

何之洲没理沈熹,迈着腿往左走,沈熹又像青蛙一样跳到了左边,他往右边,沈熹又跳到了右边。

何之洲:“沈熹!”

沈熹转过头,挑着黑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何之洲:“就让我背你嘛,不然我会良心不安的”

何之洲又气又好笑,结果一不留神的功夫,沈熹已经强制性将他背了起来。他直接趴上了“自己”的后背。

沈家人,都有强迫症么?!

说起来,沈熹还是第一次背人,小时候她特别想要个妹妹,因为可以背着妹妹玩,后来沈建国给她弄了一条狗让她背着玩……沈熹弯了弯腰,她一定要背得何之洲舒舒服服的。

何之洲双手按在沈熹的肩膀,保持两人的距离,另外他一点也不舒服。

沈熹现在是男人身体,有着使不完的力气,她掂了掂后背上的“自己”,对何之洲说:“没想到我那么轻。”说完,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很轻,她疾走了好几步,那个健步如飞。

何之洲被震得身心都是煎熬,他对沈熹说:“你慢点!”

“好嘞!”沈熹爽快地答应下来,她慢慢悠悠地停下来,然后走三步,往后退一步,走三步,再往后退一步……就像她小时候看奶奶走秧歌一样。

何之洲深吸一口气:“沈熹,你真够了!”

“好吧,停!”沈熹自己喊了一声,然后停了下来,恢复正常继续往前走。何之洲揉了揉额头,想发脾气又发不出,他真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还会让一个女人背着自己走路。

但在路人眼里呢,就是大帅哥背着女朋友溜达校园了,属于秀恩爱分得快的恶劣行为了。

沈熹今天心情真挺不错,不知道是夜色太美,星星又多又亮;还是她终于当了一回英雄。这段时间里,她跟何之洲一起走过来,她和他藏着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共同秘密,由陌生变熟悉,一起面对了一个个问题,仿佛一起走上了一条探险的道路,一块儿劈荆斩棘,解决困境。

校园路,一路繁星相伴。

“何大哥,你回去后,记得用热水泡泡脚。”沈熹背着何之洲嘱咐说。

何之洲面色沉静,轻“嗯”了一声。

从师范学院的西北门到女生6号宿舍楼,需要绕过一个体育馆,沈熹走了林荫小路,两边灌木丛丛,有几对情侣躲在里面拥抱接吻。

月色明而暗,风吹叶子沙沙作响。

何之洲由沈熹背着,他的视野变得高了,就很容易看到一些不该看的画面。不由的,他心底窜起一股燥热。此时此刻,他和沈熹又是如此紧密的贴在一起,沈熹每走一步,他就能感受到“胸前的柔软”往“自己”削瘦的后背贴一下。

何之洲闭上眼睛,如果现在他是一个男人,这样的夜色里,他也不介意犯一次错。在夏夜的万花灌木丛里,营造一份属于他和她的“怦然心动”。

沈熹突然哼起了小曲,曲调活泼轻快,十分可爱。何之洲认真听了一会,感觉不错,不过这调子怎么这么熟悉?突然,他太阳穴一跳——这不是西游记里猪八戒背媳妇的背景音乐么?

何之洲深吸一口气,心底燥热和缠绵立即散尽了。

“老猪俺今天喜洋洋,背着俺的新媳妇,一边走一边唱,一呀一边唱……一路好风光呀……”

何之洲:“……”

沈熹哼着歌儿回到了921宿舍。他回到书桌,打开电脑上网。她想起了晚上还要加风中雄狮微博的事,可是何之洲根本没有微博啊。她打算给何之洲注册一个,ID就叫“在河之洲”吧。

注册成功!她用“在河之洲”号关注了“风中的雄狮”,顺便逛了逛雄狮的微博,雄狮的个人说明是:“爱老婆,爱女儿,我是风中雄狮,行走在岁月如风的春花秋月里。”

雄狮先生有一千多粉丝,他转发了女儿“晨光熹微”的每一条微博,有阵子“晨光熹微”喜欢一位男明星,天天转发男明星的动态,然后雄狮先生的页面里也全是这位男明星的动态。除此之外,雄狮先生微博转发的都是一些体育新闻。

沈熹逛完沈建国的微博,心里暖洋洋的。可惜“在河之洲”还没有粉丝,沈熹先用自己“晨光熹微”的号关注了“在河之洲”,随后她转过头对猴子和壮汉说:“我有微博了,你们快来粉我!”

猴子是微博控啊,立马过来粉老大了,不过嘴上也有点疑惑:“老大,你怎么突然注册微博了?”

沈熹漫不经心地回答:“应全校女生的要求啊。”

好吧,当他没问,猴子默默走开了。

沈熹又让壮汉来粉她,壮汉勉为其难地粉了一下。

Yeah!有两个粉丝了,沈熹想让林煜堂也来关注一下,可惜看不到人。她问猴子:“林煜堂去哪儿?”

“他有个朋友过生,到酒吧庆祝。”

沈熹:“哦。”

沈熹端了一盆子脏衣服到洗衣房,哗哗啦啦的自来水溅湿了她的T恤。以前林煜堂从来不爱热闹的,他讨厌没有意义的社交。

只是人都会变,变好或变坏,变成熟或清醒。

第二天中午,林煜堂才回来,回来就瘫在了床上。

沈熹吃了午饭上来,宿舍只有她和林煜堂。她看到躺在床上的林煜堂,走过去摸了摸他额头,确定他是否发烧。

林煜堂什么都没察觉,依旧熟睡。外面乌云密布,是打雷下雨的节奏,她连忙到露台收衣服。当她收好一半衣服时,外面传来了两道敲门声。她本要进去开门,想到门根本没有关上,就抬起头看谁进来。然后她就看到了凌潮汐。

露台和宿舍房间隔着推门和窗帘,凌潮汐看不到外面,但她看得到里面。同时,林煜堂也醒来了,他似乎非常惊讶凌潮汐会出现在他宿舍里。

凌潮汐立在林煜堂的床前,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有点自嘲也有点认真,她说:“昨天大丁打电话过来说你不开心,我整个人就不正常了,我冲动地买了火车票过来,全程无座。林煜堂,我知道你肯定会感到很突兀,但我还是想过来看看你,看看你好不好……”

外面天色越来越昏暗,一片一片乌云覆盖天际,黑压压的仿佛要压下来。狂风席卷校园里的香樟树,树上的白色小花“嗖嗖”地落了一地。

过了会,雨水就像帘子一样落下来,连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沈熹围在露台外的一个小世里。她手里捧着全宿舍的衣服,最上面一件就是林煜堂的白色衬衫。林煜堂这人不管是洗衣服还是刷碗,都像做实验一样认真,她手中的这件衬衫洗得是干净又不留一点肥皂味。

沈熹想到有一次林煜堂高二时候组织全校看电影,她从姜老师那边跳完舞回来,就跟着林煜堂和他班里的同学一块看电影。

她穿着初中校服扎在一群高中校服里面,一下子成了显眼的那一个。有人问林煜堂她是谁,林煜堂仗着他高,按住她脑袋:“我家女孩。”

我家女孩,多好听的话。结果大家都以为她只是林煜堂的妹妹。当时她一直没想明白,她和林煜堂那么般配他们都看不出来么!?

后来她才知道,因为在他们眼里,还有更般配的,那就是林煜堂和凌潮汐。

林煜堂是班长,凌潮汐是纪律委员,他们才是大家公认的天作之合。

电影结束已经是傍晚,凌潮汐在电影院小店买了三支棒冰过来,她和林煜堂各挑了一种口味。她吃到一半,使了小心机要跟林煜堂换着吃,林煜堂不犹豫地跟她换了。

凌潮汐笑着开口:“林煜堂,你跟你妹妹感情真好。”

林煜堂当时只是笑了下,说:“没办法,惯出臭毛病了。”

她不喜欢林煜堂这种含糊其辞的回答,咬着林煜堂吃了一半的棒冰,对凌潮汐说:“我是堂堂的准女朋友。”

然后,凌潮汐就对她热情不起来了。

再后来,凌潮汐笑着问她:“熹熹,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跟林煜堂只是哥们呢。”

只是哥们么?

她后来很长时间,真相信了凌潮汐的话,甚至讨厌自己的小心眼,无法容许林煜堂和凌潮汐光明正大的“好朋友”关系。

直到去年林煜堂生日,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日夜晚里,她陪着他庆生结束后,林煜堂接到了一个电话,他对她说:“我出去一趟,我有个高中朋友过来给我送生日礼物,我要出去拿一下。”

林煜堂出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她下楼找他,就看到了他和凌潮汐立在一块,凌潮汐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

雪飘如絮,欧式路灯一盏盏过去。突然,凌潮汐蹲下身子扔了林煜堂一个雪球,林煜堂好脾气地弹去身上的雪,凌潮汐歪着脑袋说:“生日快乐,班长大人。”

凌潮汐家在县城,她特意转了两趟车过来,大雪纷纷的夜里,只为了送一条她亲手织的围巾给林煜堂。人心都是肉长的,林煜堂从来不喜欢围巾的人,凌潮汐送他的那条围巾,他一直收藏着很好。

如果一个人一直站在适当的位置温柔的注视着你,你冷了就送来温暖,热了就送扇子,难过送安慰,当你失意到郁郁寡欢时,她又变成了一道光照着你……这样的人爱你,你要不要?

就算是一块石头,也有可能被捂热,不是吗?

凌潮汐话音落下,宿舍里就陷入了一种怪异的安静里。

林煜堂从床上坐起来,凌潮汐的话让他大脑陷入了一种情感的思考里。他有点头疼,然后他额头就掉下一条湿毛巾……

湿毛巾叠成长方形,原本是贴在他的额头。

靠,谁干的?

林煜堂看了眼毛巾,这条淡米色毛巾是何之洲的。所以这条毛巾是何之洲给他盖上的?

林煜堂一下子就分心了,莫名其妙的感觉又将他从情感的思考里拉出来。他看着凌潮汐,他觉得自己必须思考一下她刚刚的话,但大脑总不受控制地想着何之洲的毛巾……

凌潮汐见林煜堂不说话,眉眼弯了弯:“果然病的不轻,整个人看着都傻掉了。班长,如果你脑子还没有坏掉,可以倒杯水给我吗?”

“好的。”林煜堂趿拉着蓝色拖鞋找一次性杯子,结果发现已经用完了。他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转过身对凌潮汐说;“你吃过了吗?”

凌潮汐摇摇头。

林煜堂:“那一块吃点吧,外面喝的东西也多。”

凌潮汐聪明地眨了眨眼睛,直接挑破了关系:“林煜堂,我不介意你用自己的杯子给我倒水。”

林煜堂立在饮水机旁,一时没开口。过了会他说:“你等会,我洗下。”

沈熹靠在露台的推门上,大雨铺天盖地砸落地面,她耳边闹哄哄的全是雨水声,劈里啪啦格外喧闹。露台进了水,好久没有下雨了,突然这样一下,仿佛有把整个世界湿透的气势。

同时,里面的凌潮汐朝林煜堂走了两步,仰着头问:“你心情不好是因为沈熹吗?”

林煜堂拿着杯子,低下头:“这是我的事。”

“但这也是我的事。”凌潮汐说。

林煜堂抬了下眼。

凌潮汐自嘲地笑了下,然后她注视着林煜堂,声音认真又好听:“因为我不想自己喜欢的男人被另一个女人踩在脚下践踏。”

践踏……

林煜堂看向凌潮汐,眼里不止是惊讶。他叫了凌潮汐的名字。像是制止她说下去,也像是鼓励她说下去。

凌潮汐继续说下去了:“说起来,我们两个也挺有意思的,读书的时候大家都说我们是一对,我们就是没有在一起,我想我们是差点缘分吧。然后我觉得只做朋友也挺好的,没有一辈子的情侣,但有一辈子的朋友……”

“就是上个星期我照样是这样认为的……结果还是我想当然了,听到你因为心情不好喝酒,我心里堵得慌,然后就买了火车票过来了。”

“林煜堂,我想自己比想象中更喜欢你,你说怎么办好?”

怎么办好?

真感人呵!沈熹抬眼看着乌云翻滚的天际,她都要替林煜堂答应下来了。突然,她明白自己讨厌凌潮汐多年的原因。

明明心里喜欢的要死,硬说单纯的哥们关系;明明带着目的,却将自己装得云淡风满不在乎;明明一脸算计将三十六计使了个遍,她开口还是一句——“我该怎么办?”

沈熹恶心得有点反胃。她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露台的推门,顿时外面的大风一下子钻进来室内,大幅度地掀起了米黄色的窗帘。她就玉立在随风飞卷的窗帘中间。

林煜堂转过头,有点懵了。这个人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凌潮汐直接吓傻了,结巴了:“何何何……之洲……”

沈熹把一叠衣服全丢到林煜堂的床上,然后在自己的座位坐下来,一脸不屑的模样,但她还是生气了,用力地拍了两下桌面。

凌潮汐有点恼羞成怒了:“……你在偷听?”

“我偷听?”沈熹指了指寝室的921的门牌,不客气地反问凌潮汐,“我倒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女生可以进男生宿舍了?而且还是外来女生!”

凌潮汐真没见过嘴那么毒的男人,脸一下子红了。她抬头对林煜堂说,语气里有委屈也有生气:“林煜堂,我到楼下等你。”

林煜堂扫了眼这个不知以什么立场拍桌子的某人,点点头:“你先下去吧。”

凌潮汐离开了,沈熹倒是沉默下来了,抱着胸坐在书桌上一声不吭。

“其实我……”林煜堂想解释两句,一开口,心里就骂了一句操蛋。他对何之洲解释个屁啊!他看了眼冷若冰霜的何之洲,换了一种问法,缓解内心的尴尬:“你刚刚在收衣服?”

结果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更是激起了沈熹内心的愤怒,她随手就把桌上的小青蛙笔袋砸向林煜堂。

“林煜堂,你混蛋!”

林煜堂麻利地接过小青蛙,眨了眨眼睛,整个人都不好了。

沈熹转过头,愤怒地看着林煜堂,眼眶都看红了。她怒其不争,又无可奈何,不管她如何看不起凌潮汐,但在林煜堂眼里,凌潮汐一直是自强不息的好女孩。

林煜堂被看得提心吊胆,他剧烈地忐忑起来:“何之洲,你别哭啊。”

“谁哭了!”沈熹吸了下鼻子,她决定了,要跟林煜堂说出一切,不管他是否会在意。她站直身体,认真又严肃地看着林煜堂:“林煜堂,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话?何之洲要跟他说什么话!林煜堂睁大了眼睛,内心充斥着一种不可能的预感,他想起了前天猴子和壮汉无意开的玩笑话:“老三,你说老大是不是因为爱上你了,才故意抢了沈美人啊。”

难道真是这样子…

卧槽!他怎么那么倒霉啊!林煜堂狼狈地转过身,摔门逃出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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