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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相拥

比赛从下午两点开始。

中午十一点,沈暨如约来接叶深深。

本次比赛的会场设在安诺特总部附近的一个酒店中,辟了一个并不大的秀场,但请的模特都是专业的。他们可以在酒店里面吃过午饭之后,去后台将自己的作品最后打理一遍。

“紧张吗?”沈暨靠在门上,看着在里面收拾东西的叶深深。

她点点头,抬手按在胸口,然后低声说:“一点点。”

因为,最能让她安心的人,不在这里。在她最紧张最无助的时候,他不能给她投以最坚定的目光,不能握住她的手,不能像上次一样,给她一个吻——哪怕是在额头上。

沈暨转头看向正在里面的伊莲娜,口气淡淡地和她打了个招呼:“去上班啦?”

伊莲娜点点头,自然地拎起自己的包,然后对叶深深说:“抱歉,我可能无法去现场替你加油了,祝你成功哦。”

“谢谢。”叶深深挤出一丝笑容,朝她点头。

伊莲娜走过沈暨身边,侧头朝她微微一笑。

而沈暨则以轻松的口吻说:“安诺特先生让我替他感谢你。”

伊莲娜呆了呆,然后不自觉地转头看向叶深深。

叶深深不解其意,依旧在收拾自己的包,特地带上了充电宝。

伊莲娜回过头,朝着沈暨微微一笑:“这是我应该做的。”

沈暨再没说什么,目送她袅袅婷婷地下楼。

叶深深一边拎着包锁门,一边问沈暨:“怎么啦,什么是她应该做的?”

沈暨跟着她下楼,随口说:“她把艾戈想要的东西交给了他。”

“哦……”叶深深说着,慢慢地走下楼梯。在上车之后,她才若有所思地问:“是我的礼服设计图吗?”

沈暨错愕地回过头看她,原来她早已知道此事。

“因为,我看见了你昨天那样的神情……而我的设计和成品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所以我想,很可能是艾戈找到了可乘之机。”见沈暨眼中肯定的目光,叶深深心中最可怕的预想被说中,她的脸色苍白,连身体也仿佛支撑不住,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我也打电话给顾先生了,但是他……他似乎没有兴趣再过问我的事情了。”

沈暨看着她,知道自己再不需要说什么了,所有将会发生的一切,她都已经了解了。

她预想自己将会在比赛中一无所获,她将无法兑现与艾戈的赌赛而最终被迫离开,而且,她很可能会受到打压,从此再也无法接触高端设计,只能混在底层之中。

所有的一切,都将被毫不留情地剥夺,再没有其他可能。

沈暨笑了笑,目光落在后座的纸箱上,低声安慰她说:“其实,也并没什么大不了。我们可以回国内去继续开我们的网店,现在电子商务发展得这么快,说不定我们也能有扳倒传统品牌的一天……”

叶深深沉默良久,用喑哑的声音回答:“是,专心去开的话,或许能赚很多很多钱,开实体店,成为一个牌子……”

然后呢?永远只是一个街牌,和青鸟同等档次的东西,甚至和她待过的那些服装工厂一样,永远跟着别人创造的流行亦步亦趋,永远没有自己能创造的东西,即使卖得再多,依然没有意义。

只比被顾成殊撕掉的爆款,多那么一点点自尊。

顾成殊,想到这个名字,叶深深就像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她望着沈暨,喃喃地问:“或许,顾先生不会就此放弃我的。”

沈暨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他摇了摇头,轻声说:“不,我猜想,他可能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因为顾忌艾戈吗?”

“不,是顾忌我。”他艰难地说,“艾戈误导了他,成殊不会帮助你了。”

叶深深望着他,她自己也在奇怪,昨晚自己所有的猜测都成真之时,她心里居然一片沉沉死寂,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

“我知道……他已经不接我的电话了,连过来看我比赛的打算都没有。”叶深深低下头,慢慢地说,“等比赛结束后,我会去伦敦找顾先生。”

她会在他家门口再等上那么长时间,或者更长。

她要告诉顾先生,自己的心。

沈暨紧抿双唇,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平静一点:“不过,情况应该也并不会这么糟糕,等这次决赛过后,应该就好了。”

前方红灯闪烁,沈暨停了下来。他的手按在方向盘上,转过头望着她,眼中,全都是深深的幽暗与静默。他缓缓地说:“别担心,深深,无论如何,我始终都站在你身后。”

即使在这样的低落抑郁之中,叶深深也深刻感觉到了他话中的慰藉与安抚。无论比赛的结果如何,无论顾先生会不会背弃她,至少在这个世界上,他会做她的同盟,永不背离。

“谢谢你,沈暨。”叶深深望着面前车水马龙的街道,因为涌上心头的万千感触,眼中蒙上了一层氤氲,但她却用力地闭上眼睛,不让自己的脆弱弥漫,“不过,我相信我不会失去顾先生的。”

沈暨静静地看着她,没说话。

绿灯亮起,沈暨带她驶过十字路口。叶深深的手机忽然响起,急促地打破他们之间的沉默。

叶深深拿出手机看了看,发现是伊文,便立即接起来,问:“伊文姐?”

“深深,你见到顾先生了吗?”猝不及防地,她那边传来急切的问话。

叶深深呆了呆,然后下意识地说:“可我在巴黎呢……”

“他早上出发去巴黎了,没有跟你说吗?”伊文焦急地问。

“他……过来了?”

伊文咬牙切齿,那怨念几乎可以从电话那头爬过来:“废话!我昨天刚赶回欧洲,时差都没倒过来,结果他凌晨两点多打电话给我,让我帮他推掉今天的所有工作,说他必须要来巴黎!”

叶深深低声说:“可我不知道啊,他好像屏蔽我电话了。”

“不可能吧!我问他的巴黎行程,他说,要替你做最后一件事。”伊文反问,“你觉得他既然能在凌晨两点下了决心,还能继续把你关在小黑屋中吗?”

叶深深觉得心口涌过也不知是欢喜还是难过的血潮,这感觉让她有点晕眩,握着手机竟不知如何说才好。

伊文那边又问:“不说这个了,你还没见到顾先生?”

“是啊,他没有联系我。”

“我的天啊,急死我了!我也联系不上他,电话一直没人接。算算时间,他现在应该在海底隧道中——你还不知道吧?隧道出事了!”

叶深深的心猛地一跳,问:“出什么事了?”

“被压制了这么久,难民潮终于赶在今天冲击英法隧道了,你居然不知道?”伊文都快疯了,“连环车祸!如今正在统计死者数量呢!”

叶深深的心猛地一跳,随即便仿佛停止了跳动。

她的眼前,忽然有幻影一闪而过。那是她在乘坐欧洲之星时,看见的那个难民。他血肉模糊地挂在卡车上,然后,一松手便掉了下去,从此,可能再也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伊文的声音太响,在车内的沈暨听到了只字片语,便立即打开了电台。

果然,连环车祸正在报道中。因为两国政府在商议遣返难民的事情,所以难民营中数百名难民选在今日集体冲击英法隧道,有人剪开了防护网,有人爬上了隧道口上方,有人攀爬并翻越桥梁护栏,争先恐后地爬车、跳车前往英国。在一片混乱之中,海底隧道车辆为了避让难民,发生了连环追尾事故。如今几百辆车堵在隧道之中,许多人报警称有受伤者,甚至还有人可能有生命危险,但因为救援车辆无法进入,所以目前一切情况尚未清晰,只能等待搜救工作的开展。

叶深深脸色惨白,立即给顾成殊打电话。

电话通了,他果然将她从屏蔽中拖出来了。

但是没有人接,和伊文的情况一样,无人接听的铃声一遍遍响起,机械得让人无法忍受。

电台里还在继续播报,目前搜救人员已经进入车辆密集区,第一名伤者已经上了担架,正在运送出来。现场有更多伤者急需救助,请车辆不要再进入该区,尽量避免影响救助工作……

就在电台现场播报的嘈杂声中,叶深深耳边那机械的响铃音忽然停止,电话接通了。

那边传来的,是隐约的,但确实与电台一模一样的吵闹喧哗声,但没有顾成殊的声音。

叶深深急切地叫出来:“顾先生!你在哪里?”

沈暨关了电台,将车子靠边停下,转头静听她这边的动静。

然而那边只有嘈杂的声音,甚至那声音是扭曲的,不像是正常的声音,令人觉得诡异而毛骨悚然。然而,就像是隔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顾成殊的声音终于微弱地传了过来:“深深——”

他这一声呼唤,非常远,像是竭尽了全力才发出的,甚至有些沙哑与凝滞。但在后面的喧闹背景中,却让叶深深一下子分辨了出来,那高悬在喉口的心重重跳动,她的眼泪差点涌出来:“顾先生,是我,你那边……还好吗?”

然而,咚的一声轻响之后,一切又归于遥远的杂乱声响,顾成殊的声音再也没有出现。

叶深深徒劳地抓着手机,一声一声不肯放弃地叫着“顾先生”,然而再也没有任何的回应。

她不肯关掉手机,只惶急地抬头看沈暨。

沈暨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他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但还是勉强开口说:“放心,应该没事的。”

说着,他火速拐了一个弯,开车向着海底隧道那边直冲而去。

叶深深握着手机,为了更清楚地听到那边的动静,她开了外放,紧紧地攥着它,隔几秒钟叫一声“顾先生”,然而始终是绝望的,那边再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在海底隧道入口外三公里处,他们的车子被拦了下来。交警告诉他们,入口已经封闭,里面所有的车都在艰难撤离中,不可能再放车子进去了。

“可我们有朋友在里面出事了,可以允许我们开到入口处,进去寻找他吗?”沈暨问。

“对不起,很多人的朋友都被困在里面,而且为了你的朋友好,你不可以进去堵塞入口,阻碍运送伤员的工作。”

沈暨咬牙握紧了方向盘,看看时间,只能无奈转头看叶深深,说:“比赛快要开始了,我们得赶紧到达现场。”

时间已经快到下午一点,即使现在立即回去,也需要一路狂奔才能赶上。

叶深深扭头看着后座盛放礼服的箱子,再看看前方的道路。被封住的道路尽头,是依然堵在那里的车辆长龙,在浮着一层灰雾的天空下,漫长得令人绝望。

叶深深的手,依然紧握着手机。长时间地维持这个动作,又抓得太紧,她的手有点痉挛,但她依然舍不得松开哪怕一点点。

她的胸口急剧起伏,眼中的神情又是绝望,又是悲恸。

她的未来,她的人生。

她展翅高飞的梦想,她无法舍弃的荣耀。

还有,对她说出,承诺的有效期是一辈子的,顾先生。

像是被巨大的利刃贯穿胸口,她的目光盯着前方天边处,茫然而绝望地,对着手机又喃喃地唤了一声:“顾先生……”

静默之中,两三秒之后,电话断了。

只剩下急促回响的忙音,不停地响起,机械冰冷,却在这一刻,比任何东西都更为可怕。

叶深深终于再也忍耐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她紧握住手机,抬头看着沈暨,说:“我得去找顾先生。”

她推开车门,就要从车上跳下去。

沈暨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抓得那么紧,那里面,尽是绝望的力度。

他说:“深深,我们说好的梦想呢?”

叶深深回头看他,满是眼泪的面容上,却没有一丝犹疑。

她哽咽地,用力挤出喉口的话,说:“可是沈暨,我们的梦想并不只有这一条路,而顾先生……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

“你去了又做不了什么!可你如果不去比赛,你所有的前途、未来、梦想就全都没有了!”沈暨固执地紧握着她的手,低低地说,“你不知道我为你这场比赛,付出了什么,但请你不要将我的心意这样践踏掉……”

叶深深的目光,顺着他紧握自己的手,一点一点地上移,望着他的面容。

而他黯淡地苦笑着,轻声说:“我和艾戈做了交易,我会重新回去做他的助理,换来他不对这次比赛结果动手脚的承诺。”

叶深深晕眩地透过眼前的泪光看着他,颤声叫他:“沈暨……”

“走吧,去参加比赛吧。”沈暨拉着她,几乎哀求般地看着她,“这边现场这么混乱,你根本无能为力的,甚至可能在骚乱中受伤。而且我想,成殊肯定也不会愿意看到,你放弃了这场足以决定未来的比赛。”

叶深深低垂着头,因为惶惑而凌乱的头发,被她的泪水与薄汗粘在脸颊上,让她看起来狼狈至极。

然而,她抬起头,蒙着泪水的目光,却是如此坚定而又平静。

她说:“对,我知道他不会愿意……但这回,我不听他的。”

沈暨悲切地望着她,一动不动。而她从他的手中,慢慢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准备下车。

她听到沈暨用呢喃般模糊的声音说:“深深,你真的这么喜欢成殊?”

叶深深的手抵在车门上,迟疑了两秒,然后轻轻地说:“不,我爱他。”

爱着那一路来风雨兼程,并肩携行,永远遥遥在望的那条身影。

她这决绝的语调与姿态,让沈暨笑了出来,那笑声略带颤抖,就像是努力从胸口挤压出来的一样。

“放心去吧,深深,其他事情,我帮你搞定。”

混乱的车流,喧嚣的人群,杂乱的场面。

叶深深沿着排成长龙的车子,一直往前方跑去。

为了最终的比赛,她穿的是七厘米高跟鞋,在鞋跟卡进了排水沟之后,她毫不犹豫便放弃了它,光脚踩上了道路,忍着脚下的硌痛,向前方奔去。

仿佛无穷无尽的车流,仿佛望不到边的人群。

她徒劳地,却依然竭力地向前跑去。

在纷纷向外撤退的人群中,只有她一个人是向里面走的。她在逆行的途中,双手紧握着手机,不停地拨打着那个号码。

关机,关机,一直在关机。

但是,或许又开了呢?

她明知道不可能,却还存着这绝望的妄想,在向着隧道口走去时,一直这样固执地想着。

一具担架正从隧道口被抬出来,上面的人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旁边的人看着这情景,全都露出心惊肉跳的表情。

叶深深却顾不上害怕了,抓住一个从里面出来的女孩子问:“请问,里面还有人吗?”

女孩点头:“还有很多,有重伤的,也有已经没有意识的,天啊!太可怕了……”

她放开了那个女孩,堵塞了胸口的紧张与担忧让她全身冷汗都冒了出来,原本痛累不堪的脚又注满了力量,她迅速往里面挤去,进入隧道。

幽深的隧道内,无数的人正撤出来。长达五十公里的隧道,中间的人就算走出来也需要好久,闹哄哄的声音在里面回荡,形成一种奇异的扭曲效果,与她在手机中听到的一模一样。

叶深深又拨打了一遍顾成殊的电话,依然还是关机。

她抬头,四下看着从隧道出来的那些人。他们有的捂着脸上的伤口,有的一瘸一拐,更有哇哇哭闹的孩子,还有失魂落魄的老人。

正在此时,脚下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她低头一看,有辆载满货的大客车停在自己身边,车上被震碎的玻璃撒了一地。而她光着的脚正踩在碎玻璃碴儿之上,无数锐利的玻璃已经刺入了她的脚底。

她这才感觉到歇斯底里的痛。疼痛让她重心不稳地靠在身旁的车上,手拼命地按着车顶,才让自己的身体站直,不至于倒下。

她踮着脚尖,想要找一个可以倚靠的地方,可身旁全都是车子,来往的人流在拥挤中完全不顾她的困境,将无法站立的她挤得东倒西歪。

就在她拼命扒着身后的车子要站稳时,后面一个肥胖的男人从她的身边粗暴地挤过,将她狠狠撞向了地面。

叶深深一声短促惊呼,在混乱中身不由己地倒向地面。

眼看她的脸就要重重砸在地面之时,有一只手忽然从后面伸过来,将她紧紧拉住,然后,另一只手伸向她的膝弯,她只觉得整个身体一轻,已经被横抱了起来。

她看见抱住自己的那个人的面容,在幽暗的隧道之中,苍白而强烈的灯光照得他面容轮廓更加明晰立体,那双幽深的眼睛从浓长的睫毛下一眨不眨地望着她,那里面尽是她不曾见过的迟疑与错愕,让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人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也会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顾先生……”她轻轻地,几乎是呓语般地轻声叫他。

他的头发乱了,领带歪了,外套甚至还有点扯破的地方,但他的怀抱还是那么稳定,他没有受伤,也没有出事,真好。

就像第一次见面时一样,他把她抱在怀中,即使在那么狼狈慌乱的情况下,他的怀抱依旧那么稳当,仿佛可以遮蔽所有风雨。

而他低头望着怀里的她,低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听伊文姐说,你在隧道这边出事了,然后我打电话给你又不接,所以我就……”

“我的电话掉在车座夹缝里了,车门又被撞坏打不开,手指触到了一点点,接通了,但拿不回来。”他凝望着她,抱着她的双手收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深深……我那时,听到你的声音了。”

叶深深竭力想对他笑一笑,但最终出现在脸颊上的却是温热的泪。她轻轻抓着他的衣袖,轻声说:“后来你就再也没说话了,我好担心。”

“嗯,因为我听到你的声音后,急切地想要将它拿出来,结果,却反而滑落到了更深的地方。所以我放弃了它,开始往外走了。我想,我要去找你。”

而叶深深捧着那接通的电话,一直守候到它没电为止。

他的声音近在咫尺,真真切切,再不是电话那头传来的虚幻声音,更不是以往那冰凉的嗓音。

叶深深沉浸在他那不由自主泄露出的温柔眷恋之中,呢喃般地重复他的话:“是,我也要来找你。”

“为什么呢?”他静静望着她问。

为什么?

四目相望,那中间许许多多无法说出的话,都在叶深深的喉咙之中。

因为你是与我彼此承诺过一辈子的人,因为你是我走到现在的支撑,因为没有你的话,我不知道以后的路怎么走下去。

然而,最终所有的一切都似乎没有意义,叶深深闭上眼睛,只低低地说:“因为我们说好要并肩前进的,一辈子。”

她听到他轻轻的笑声,仿佛怕她看见自己的笑,他低头将自己的脸埋在了她的发间,但那愉快的笑却搅起了轻微的气旋,在她的耳边撩起几缕发丝,在她的脸颊上轻微地触碰,令她心口激荡出无可遏制的波动。

他将她放在旁边一辆车子的前盖上,捧起她的脚检查了一下脚底板。

叶深深顿时脸红了,因为现在她的脚好脏,全都是泥巴,还被几块玻璃扎着,真是一塌糊涂,惨不忍睹。

“别动,我先帮你把玻璃弄掉。”顾成殊却一点都没有嫌弃的样子,捧着她的脚,俯头极其小心地将那几块玻璃轻轻拔出来。

幸好叶深深没有走到玻璃密集处,而且刺进去之后也没再踩在地上,所以都只扎在表皮而已,流的血也已经停止。

他脱掉自己的西装外套,用那柔软的薄羊毛料子轻轻擦拭她的双足,问:“还有玻璃在里面吗?”

叶深深摇摇头,说:“没有了。”只是伤口还有点疼。

“那我们走吧。”他望着她微蹙眉尖的样子,丢掉外套后再度抱起她,“现在是下午两点半,你的比赛估计已经开始了。”

她才如梦初醒,点了点头,怅然若失地说:“是啊,我失去比赛资格了。”

他却问:“沈暨没有陪你来吗?”

叶深深点点头:“有,但他可能对我放弃比赛而来找你有点失望,就先走了。”

顾成殊低低地“嗯”了一声,并没说什么。叶深深看着他暗沉的目光,立即抓住他的手,说:“沈暨和我,是决定一起实现梦想的好友,一起对抗艾戈的战友,所以艾戈拼命在我们面前分化你!”

顾成殊听她一下子说中自己的心事,略有点不自然地别开了脸:“我知道。”

叶深深揪住他的衣袖,在心里暗暗地想,哪儿知道啊,顾先生你这么冷静淡定、睿智从容的人,为什么会中计啊!

不过,这是不是也说明,她在他心中,是属于非常特殊的那种,所以他才会这样失常呢?

叶深深有点开心又有点羞愧自己这种自得的想法,不自觉地将自己微红的脸埋在了顾成殊的胸前。

顾成殊却完全不知道叶深深心里从怨念、疑惑到喜悦、骄傲、羞怯走了那么大一圈了,他抱着她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声问:“你知道沈暨为了你,重新回到艾戈身边做助理了吗?”

“嗯……我知道。”叶深深低低地说。

“那么,他应该会回去帮你处理这件事的,至少,能为你拖延时间。”顾成殊毫不怀疑地说。

叶深深顿时睁大眼睛:“真的吗?”

“猜的。”

她顿时无语,只能轻轻将自己的头靠在他的臂弯上。

前路很长,但他的怀抱很稳,对得起他常年自制的锻炼。

他抱着她走在被苍白灯光照亮的隧道中。周围全都是哄闹喧哗,但他们两人却在这样忙乱的时刻,四目相对,不觉忘却周围的混乱。

叶深深得理不饶人,问:“顾先生昨晚不是对我说,不会来巴黎看我的吗?”

顾成殊略有些狼狈,声音也有些不自然:“我做了个梦,后来失眠了……”

叶深深心想,失眠了和来巴黎有什么关系呢?

“我想了很久你在电话中说的那些话,一直睡不着。我觉得,我可能是被艾戈算计了。”他说着,垂眼看着怀中的她,轻声说,“就算不是被算计,我至少也不应该处于劣势。”

叶深深眨眨眼看着他,假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而顾成殊则将抱着她的手收紧了一些,让她贴近自己的胸膛。

他没有说出自己夤夜不眠,辗转反侧想过的那些事情,也没有说出自己一想到以后不能与她再在一起时,心里的那些绝望与痛苦。

那时他赌气地想,虽然她与沈暨有那么多的亲密过往,可他又不是没有。至少,他有那个平安夜与她通宵共守的记忆;他有电梯口那一个吻落在她的额上;他还有她守候了半夜送来的珍珠和那一句“生日快乐”。

还有,她对他说出“一辈子”的时候,那坚定而明亮的笑容。

隧道出口已经在他们面前,暮春的日光从外面炽烈地投入,照到他们身上时,让叶深深不由自主地微眯了一下眼。

丢弃了外套之后的顾成殊,衬衫袖子上闪烁的一点黑珍珠的奇妙晕彩,让她的唇角微微扬起,心中充满愉快的心情。

她说:“顾先生,袖扣很好看。”

顾成殊的目光落在她的锁骨上,看见了那颗落在她脖颈上的珍珠。

他说:“项链也不错。”

她开心地拈住那颗珍珠,在唇边轻轻碰了一下,说:“本来我在想,送它给我的人不肯来的话,或许它能给我勇气,陪我安心度过最难熬最忐忑的比赛,又或许,它能代替那个人,看见我幸福的那一刻。”

她含笑仰起头,在他的怀中望着他,问:“你呢?”

“我是被迫无奈。”他低头望着怀中的她,声音喑哑而艰涩,“这对袖扣的主人对我下了咒语,让我心力交瘁,整晚整晚地睡不着。我曾经发狠把她的号码屏蔽,也曾经发誓永远不再理会她的事情。可昨天我半夜惊醒,终于认命地承认,我没办法对抗她,就像我没办法抗拒命运将我们的人生紧紧编织在一起。”

叶深深默然偎依在他的怀中,听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如此急促。

“本来我想,这是最后一次了。我过来找艾戈,就是准备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让她的人生顺利踏上辉煌的起点。”他的语调有点不稳定,可他没办法抑制,谁叫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跟着怀中的她一起紊乱了呢?“可如今,知道了她也喜欢我,所以无论如何,我得把她抢过来,不管对手是谁,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的,不管道德不道德,既然曾经抱在我怀里,我就绝对不能放下。”

叶深深默然无声。她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胸口,这样,她那些未曾落下的泪,会立即被他柔软的衣料全部吸走,这世上除了他,谁也不会察觉到,她的软弱与幸福。

前方是交通封锁线,他抱着她走过了最后一段路。

暮春的路旁有些荒芜,杂乱而细小的花开在草丛之中,远处午后的流云低得几乎触手可及。

无数的车辆在等待,无数的人站在外面翘首守候。

许多人相拥在一起,庆祝亲友平安归来。激动的泪水与惊惶的笑容上演在他们的周围,有人在等待,有人在期盼,有人在牵挂,有人在相拥。

在这般混乱而温馨的场面,嘈杂而幸福的氛围中,顾成殊将怀中的叶深深托高了一点,低下头,亲吻在她的唇上。

周围人声鼎沸,他们淹没在人群之中,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往,也没有人知道她一路走来,从摆地摊到开网店,磕磕绊绊地经历过多少艰难险阻,才终于以流血的双足走到这里,与他相映生辉,珍惜地交换这一个吻。

这世间无数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成全她与他并肩而立,准备好以一辈子的力量去高飞天际。

即使前方迎接她的,是无法想象的风雨雷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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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是一部描写当代青年与一位世纪老人寒春进行思想对话的文学作品,以写实的手法描写了一位女大学生同四位男校友在奶牛场参加社会实践的11天经历,在此期间,与传奇人物寒春进行交流,让当代年轻人感受到老人为理想、信仰奋斗的一生。
  • 冷少的小甜妻

    冷少的小甜妻

    失而复得的那种喜悦感你曾经获得过么?或许你丢失的心爱钢笔又找到了,或许你闹别扭的好友来与你握手言和了,或许你找到了很多年没有得到过的母爱了,又或许你爱的那个人又回来找你了……只怕其中任何一件小小的事情都会让你在梦中笑醒吧?握着电话,脑中回响起了和阿轩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恋……他的包容,他的温柔,他的宠爱,他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真实。从来没有这样将一个人放在心窝里。
  • 竹马情殇

    竹马情殇

    痴男怨女,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爱恨交织。聪明人干糊涂事,老实人蒙不白冤;一纸荒唐协议,尤是乱点鸳鸯。美女老板身陷囹圄,公安局长伸援手;看似有情有义,实乃包藏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