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柳木雕花门打开,卫昭站在门前手一伸做请道:“夜寒风大,不妨进屋一谈。”
小白径直而入,她那房子一时半会打扫不干净,与其在外面冻着吹风还不如进来暖和一会儿。
当地放着一个紫铜鎏金火炉,阵阵的热气自火炉中传来,并无任何异味想来是那传说中的一两一金的银碳。
卫昭指了指前方的花梨木交椅示意小白坐下,小白扫了一眼房间,乖乖!墙壁上出自圣手郑赟的《烟雨行舟图》案几上摆放的五彩冰妹蝶纹瓷瓶,隔壁的套间用苏绣嵌玉屏风遮挡。就连卫昭随手喝茶的茶杯都是出自汝南名窑。
虽然布局一模一样,但是这里面的东西可是千差万别,小白再一次暗叹这楚郡王的奢华之风。
“尝尝这茶,这可是本王费了好大心思才弄来这么一星半点。”卫昭端起那盏茶,送至小白身前。
小白接过,这天下能毒到她的人怕是还没出生,也不在意卫昭此举何以。
当下细细品尝,只觉得入口微涩,似初雨一般甘苦,入腹却口齿清香回味无穷,淡淡笑道:“这茶不错,没想到王爷也是雅人,不知是从何处寻来?”
“汀州君山银毫。”卫昭似笑非笑的轻轻脱口而出。
小白脸色不变,当下轻笑道:“竟是我老家的茶叶,多年不回,品这种茶还是在孩提之时,真是多谢王爷煞费苦心了!”
目光流转含笑的望向卫昭,此话一语双关,卫昭定是怀疑自己身份所以才试探,那就让他怀疑好了。
卫昭起身,渡步走向小白身后,那一双修长根骨分明的手指轻轻环绕住她的肩膀,俯身在她耳际笑道:“我会亲自揭开谜底,到时,是不是就有了和你合作的资本?”
密密麻麻的湿痒一如当初,小白轻轻一僵,不动声色笑道:“你可以不用这般费力,如果,我答应与你合作呢?”
抬手饮尽那一杯君山银毫。
滴滴水珠留在那朱色唇边,盈盈欲坠,顺着目光向下,一抹玉颈,若隐若现的玲珑锁骨。
当下一手留在肩上,一手扣住玉颈俯身,一亲芳泽,如想象中的那般柔软甘甜,卫昭不知不觉的用力。
“唔……你干……”小白瞪大双眼望着卫昭,手下运力,一掌挥出带有三分功力。
卫昭一瞬间转身,堪堪避过那一掌:“你!”一张口便只觉一股腥甜。
“噗!”
小白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才三成功力打到身上顶多就是挠挠痒痒,怎么就打的他口吐鲜血了呢?
想起方才卫昭的轻薄,小白擦了擦嘴伸脚便踏出房门。犹豫片刻回头望向卫昭后者脸上一片青灰,嘴角滴血,艰难的靠在墙壁之上直直的盯着她。
“今日……是十五,因为……你在这儿!”
毫无头绪的两句话但是小白却听明白了,今日十五正是他蛊毒发作之时,因为只有自己可以帮助他解毒,自己正好宿在国子监他便也跟来。
小白低咒一声架起卫昭,艰难的将他移向床榻。
“呵呵呵呵……”一阵轻笑声从卫昭口中溢出,是在嘲笑她的心软吗?
“郡王该减肥了。”小白毫不留情的脱口而出,他毫不客气的将重量全都依在小白身上,短短一小距离也是如此艰难的前行。
揭开天青色连珠纱帐,直接将卫昭仍在捻金丝滑缎锦被之上,脱下他靴子让他躺好。
小白抬头间直接对上了那黝黑含笑的眸子。
“我好像看见了许多年以后,你还是这般在床前侍候我。然后说‘老头子,给我捶捶背。’”修长的手轻轻附上那青葱手指,十指相缠。
小白铮铮的看着那相交的双手,奇迹般的那么吻合,那么……般配,那一瞬间好像自己也看见了多年以后,那个人……是卫昭!
小白轻轻挣开,垂眸掩饰自己此刻的慌乱道:“你别乱动了,我要给你施针。”
将卫昭右臂衣袖卷开,望着那根红线蜿蜒至上,竟是比上次她诊治之时又重了几分,指尖搭在弦脉之上皱眉道:“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你……修习的到底是什么武功竟然能够催动这蛊虫。”蛊虫入体看样子已经有了五六年,但是一直沉寂在他身体之内,只是最近隐隐有膨胀之势,定是他在毒法之时用了内力。
也就是说卫昭毒发之时比寻常人要痛苦许多。
当下掏出一小瓶雪参丸取出一粒喂他服下:“你按时吃,不够了再找我要,我现在要给你拨毒,一共六次每次在你毒发之时,直到蛊虫破体而出,期间可能会有些疼痛,你忍着点。”
不是有些,而是万分,拨毒之时中者如同万蚁噬心,千斤压坠,痛痒难忍,苦不堪言。
卫昭嘴角勾勒出一抹极其温柔的笑意,柔声道:“没关系,你尽可放手去做。”亮晶晶的眼眸直盯盯的望着她。
小白自锦囊中取出鼻烟壶,在卫昭鼻端轻轻一抹,取出银针立刻扎入他的睡穴。
“你!……”突觉一痛的卫昭瞪了她一眼,只觉得眼皮沉重,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想法便是,这人是生怕他昏睡不过去吗,让他闻了叶沉香,还扎上他的睡穴。
小白轻轻拍打了一下卫昭的脸庞,白皙的脸庞即刻出现红色手印,小白顺手捏了一把。
“比我的脸还滑嫩,他使用牛奶洗脸的吗?”
当下取出一排银针在床榻上细细铺开,自火烛之上一一消毒,取出小巧的匕首。
望了望自己洁白手指,轻轻拉下一道口子,细长的血珠慢慢溢出,小白急忙拿出准备好的小瓷瓶接住,用力挤压伤口直到灌满一瓶。
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止血之后凝视着这一小瓶血,这个金蚕蛊是用她的鲜血喂养,普天之下也只有她的鲜血可以引蛊虫破体而出。
同样割破卫昭手腕,将瓷瓶鲜血用羊肠引至伤口处固定,迅速按压卫昭伤口的周围确保不会流出多余的鲜血用布条绷紧。
果然,那条红线正渐渐往下移动,原本细长之线瞬间加粗,并有向外鼓动之势。
小白立刻扎下几根银针,封闭住红线周围几大穴确保蛊虫不会在体内肆意奔走。
“嘶……”昏迷中的卫昭发出轻声的痛呼,额头之上布满汗水,眉间紧皱,另一只手的手指呈五爪状扭曲。他只感觉一瞬间自己的身体好像被扔到了钉子板之上被肆意踩踏,浑身都是针扎般的疼痛。
蛊虫在体内游走是最痛苦之时她方才令卫昭昏睡正是怕他忍受不了这痛苦,细细密密的针刺般感觉全身上下整个毛孔都在疼痛。
小白拿过布巾轻轻擦拭那汗珠,右手确是一刻也不停的撵针,挑针,变换穴位。
“啊……”
随着小白每动一分,疼痛便增一分,肉眼可以看到那澎起的拇指盖大小的红色在手臂之内游走,似乎是饮了小白的血有了前所未有的欢腾,慢慢自皮肤表层撑起。
关键一刻,小白毫不犹豫的施针,入肉三分,那嘭起之处立刻便如同破了气的气球向下蔫了。
“啊啊啊!”又感觉好像有万只蚂蚁在体内爬行,密密麻麻似乎要从他的手臂之上的毛孔里破体而出,疼痒难耐。
卫昭一阵痛呼惊的小白手一抖差点扎错位置。
小白低咒了一声,拔针,取出布巾为卫昭的伤口止血,但是封住穴位的那几针确是不能撤了,因为蛊虫正处于活跃期间,若是贸然撤离引它进入心脉后果不堪设想。
“啊!”卫昭的身躯在床上不断挪动,细细的汗水浸湿了枕头,蛊虫刚刚撤离那新鲜血液肯定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此刻应该正是在他手臂之内活跃,疼痛定是不亚于刚才拨毒之时。
小白咬了咬牙叹了口气,上床揭开被子,搂住卫昭控制住他的身体不再乱动。
迷迷糊糊的卫昭只感觉有一股清香的梅花之味入鼻,身后一片柔软,如此温暖的怀抱让他感觉好像是回到了幼时母亲的怀抱。
那年杏花微雨,午后阳光透过树枝细细密密的洒了下来,母亲坐在树下面刺绣,他在一旁玩着蹴鞠,玩累了便扑倒母亲的怀抱耍赖的不肯起来。
那清香之味至今犹记,母亲总会笑着捏了捏自己的鼻尖笑道:“你个小懒虫!”
后来场景一转是母亲跪在冰冷的后宫的地板之上,被几个太监狠狠的灌了酒,他贪玩的跟了出去看见的竟是这毕生难忘的一幕,他大哭嘴却被人捂住,他挣扎的想要去阻止,去救他的母亲却被人拦着。
他看见母亲嘴里全都是鲜血,匍匐在地板之上而那始作俑者却居高临下的睥睨的望着母亲从她的身体上一脚踏了过去。
之后便是熊熊的大火烧了起来,烧掉了母亲一头乌黑的长发,他想要去拉母亲出来有人却告诉自己不能拉出来,他拿走了母亲一直佩戴的玉牌,那细细的纹理上刻着‘雪鸢‘两字,那是母亲的名字,母亲经常指着这上面的字对他说。
“母亲!别走!母亲!火!救火!”卫昭一把抓住小白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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