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听闻自家小姐遭受身为女子的奇耻大辱,再忍耐不住想与溶月相见的心情。
因自己身份的缘故,樱娘去往武侯府并未让落樱坊的小厮相送,一身男装,手持环佩,悄然前往。侯府门僮认出他是昨日曾被自己驱逐的人,见了白玉团龙环佩,连连陪着不是,将她迎进前厅。
“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公子请先到前厅稍坐,用些茶点,小的这就去通报侯爷。”
彼时源少商正喂溶月喝药,见了门僮拿进来的团龙环佩,以为是哪位亲王造访,“月儿,我去去就来。”
到了前厅,源少商才发现负手而立的那个背影他并不熟识,“敢问阁下是?”
薄樱转过身,清风朗月的男子装扮几可乱真。
源少商见是她,豁然一笑,“阿樱,是你,月儿见了你,一定很开心。”
“侯爷好记性,还记得阿樱,那侯爷是否以为阿樱不在,就可以薄待我家小姐了!”薄樱不由分说就一拳过去,同他动起手来。
少商接了几招,有些吃力,“此话何意?阿樱近年来武艺精进不少啊。”
“你可知我家小姐当年被冯妃迫害,受了多少苦!如今能平安回来想必已属不易,你竟还疑心她?让那些稳婆公然到府中凌辱她!简直可恶!”
少商不得不承认,她的近身搏击术与四年前已不可同日而语,一招一式更加敏锐,杀气十足,“阿樱,你先停手,听我说!还有,你说被冯妃迫害,月儿不是与你一同逃婚离开京都的吗?”
他一时闪神,薄樱立时占了上风,一拳正中他英挺的鼻子,“侯爷聪明一世,此事上竟如此糊涂,任人糊弄吗!不要以为我们小姐娘家没人了,今天我就要替小姐好好教训你!”
“阿樱!是你吗?”
武侯回房宽衣,将玉带落在了榻上,溶月担心他面见同僚,衣装不整惹人非议,披了件风袍,为他送来玉带。却没想到在此见到与她一处长大的阿樱,见她一身男装,英姿飒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薄樱闻声,即刻松了手上前,见了溶月又是哭又是笑,“小姐,我终于见到你了!”
两人拥在一处,溶月也红了眼眶,“阿樱,是我连累你受苦了。”
“冯妃狠辣,当年对小姐,手段恐怕更加狠辣,小姐你都瘦了,脸色也这么不好,人家现在是侯爷了,就给你气受了是不是?你要是觉得难过,就跟我回落樱坊去,让阿樱来照顾你。”
源少商一听急了,上前搂过溶月香肩,“阿樱,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这么多年不见,你可不能一见面就做这种拆人姻缘的事。”
“你若是对我家小姐不好,我自然是要找你算账的,你们源阀虽然有权,可我落樱坊也有的是钱,论实力,并不输你什么。你知道我家小姐平日最喜欢吃什么菜,穿什么样的衣裳,看什么书吗?”
源少商被问的语塞,溶月与他相视一笑,“阿樱,他真的对我很好,前日之事与冯妃暗算我们之事他也并不知情,你瞧你这一拳头打的他鼻子都流血了,他哪里还敢对我不好呢。倒是你,这几年都是如何过的,到屋里来,跟我好好说说……”
主仆俩相拥着进了新房,眼里哪还有少商的存在,他按了按鼻子,吩咐仆从,“去,给我拿些活血化瘀的药膏来!”
薄樱心知自家小姐从前是何等性子,如今竟像变了个人似的,这般忍辱持重,想必是吃了不少苦头,“小姐,稳婆之事就算不是侯爷所为,这源阀府中想是也有不少机心叵测之人,你身边没有个可靠的人照顾怎么行。我今晚就回落樱坊将坊中事务都交待好了,仍旧回来伺候小姐。”
溶月斟了被茶给她,温婉一笑,“源阀如今是我的家啊,哪里这么可怕。阿樱,我早就同你说过,我从未当你是奴婢,一直视你为姐妹。这四年你在外头既然闯荡出了名堂,这样很好,我希望你继续做自己,得空来与我说说话,这就很好了。你还没告诉我,是谁救了你。”
她摩挲着手中的白玉团龙玉佩,低首不语,溶月也认得这个物件,想起昔日宫中之事,已猜到了人物。
“好了,我就不问他了,方才你说落樱坊,是什么地方?”
薄樱有些支支吾吾,“是……京中有名的歌舞坊,我现在是那里的坊主,坊中女子都是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小姐……不会轻看了阿樱吧。”
“你我从小一处长大,你是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吗?这个地方能让你接受,必然有其中的缘故。好姑娘,到哪里都能洁身自好,当年冯妃之事,必然也害阿樱不浅。”
薄樱见她如今宜家宜室的模样,想是已然放弃了复仇之心。
“小姐,你……还恨冯妃吗?”
溶月眼神坚毅,“如何能够不恨呢,只是这四年,我见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已然没有从前那股劲了,现在时机未到,我也想珍惜身边人,过一过一个女人该过的日子。”
“不管小姐做什么样的决定,是复仇也好,放弃也罢,还是静待时机,我都站在小姐这一边,永远以小姐为重。小姐若得空,和侯爷来歌舞坊坐坐吧,阿樱给你们留最清静的位置。”
“阿樱的地方,我是一定要去瞧瞧的。”
薄樱见过溶月,一颗悬了四年的心才真正放下,闺中一席话,从溶月的眼神中都能看出,她是幸福的。手中的团龙配已然被握的温热,薄樱的手指在团龙佩刻字的那一面,反复摩挲着那个豫字,她好像有些羡慕小姐那样岁月静好的日子了。
落樱坊中,今日新被买入的紫衣女子原本犹豫着想要离去,只是见到豫王独酌的绰约风姿后,就再也离不开眼去,豫王见了她的模样,邀她进雅间,与她相谈甚欢。
薄樱回来时经过二楼回廊,雅间内一声声银铃般的笑声入耳,格外刺心。
“王爷真是学识渊博,玉藻甘拜下风。”
豫王语意慵懒温柔,“玉藻,人如其名,你肌骨如玉,这一头及膝的长发正如水中荇藻,很称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