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顾氏自永裴逝世后便深居简出不肯出门,只头七那日出城出城拜祭。
也是赶巧了,顾氏本来坐在车上发愣,忽然间一阵风吹起车帘,她转头一扫便惊叫出声来,“永裴?那不是永裴么?”
此时车上只如雪鸣泉二人,鸣泉便道:“嫂嫂想是认错人了罢?”
如雪见了顾氏那神色心中却有些痴想,便坐过来要瞧瞧究竟。
顾氏却根本不理会二人只叫嚷着让车夫停下,自己先跳下马车去了。如雪和鸣泉也跟着下了马车,见顾氏正泪眼朦胧的拉住一年轻男子说话,那男子一回头,如雪也是惊住了。
此人正是缇笙,他正要往陆江府上去,却被一中年妇人扯住,她一见自己便热泪盈眶,喊着,“永裴,我儿。”
身后还跟着一位年轻二十岁左右的少妇和一位三十四五岁的妇人,他心思也机敏,瞬间便猜想道定是登公子家眷,痛失亲人,见了自己,情难自禁这才误认了。
缇笙见那年轻妇人见了自己也是泫然欲泣,眼神恍惚,只另一位还好些,便笑道:“缇笙见过几位夫人,几位想来定是登公子的家人,缇笙先前也有缘与公子结交了一场。”
鸣泉见缇笙虽五官肖似永裴,只另有些阴柔气,也是心生好感,加之此人言行彬彬有礼,也去了大半防心,轻轻扶着顾氏道:“嫂嫂,你再仔细看看,这位公子只是样貌有些像罢了,并不是永裴。”
顾氏方才一时忘情,如今细细打量也反应过来,只是见缇笙与爱子如此相像,自然心生十分的喜悦,忍不住扯住他问长问短,家住哪里,今年几岁了,家中还有何人。
缇笙一一答了,才道:“今日是永裴公子的头七,几位夫人想必是要出城祭拜的吧,莫要因在下误了时辰。”
鸣泉也道:“就怕这一耽搁,时候不早了,嫂嫂,我们还是快些走吧。若是日后还想见这位公子,让哥哥请他过府说说话就是了。”
说也奇怪,顾氏自永裴去世后,便一改先前通情达理的模样,待谁也没有好脸色,如今见了缇笙之后,竟有些慈和起来,上车时还拉了如雪一把。
缇笙见登家一行马车走远之后才摇头叹气的向着陆江府上去了。
陆江此时也在家中设香案祭拜永裴,缇笙进门后也不敢说话,只悄悄净手后便侍立一旁。
陆江闭目在地上跪了许久才起身,“你怎么知道我今日在家?”
“今日是永裴公子的头七,统领必定会向皇上告假,缇笙怕统领伤怀甚深,便过来瞧瞧。”
“你倒是了解我。”陆江轻笑一声。
缇笙却转道:“来的路上见了登家几位夫人,想来是去城外拜祭永裴公子的。”
“她们见了你也吓了一跳,是不是?”
“可不是,登夫人还扯着我的袖子哭了一通。”
陆江长叹一声道:“也好,他去时着实放心不下家中父母妻儿,他母亲见了你也能聊解苦痛。”说罢,他又问道:“他夫人看起来如何?”
“夫人也是哀哀凄凄的,只是脸色看起来不算太差。”
常言道爱屋及乌,陆江此人对永裴之情实为大爱,不求拥有,只求能陪伴左右便心满意足,如今永裴早逝,他更是连永裴这一家老少都操心起来,只盼九泉之下永裴能心安瞑目。
永裴头七过去两三天,正是九月二十,登王府却派了人过府请希音回娘家。
希音当真大喜过望,只是仍存犹疑,“是谁要请我回去?”
来者是登府的老管家,他笑眯眯的弯腰道:“自然是夫人要请王妃。”
当日顾氏对她的态度,希音记忆犹新,但见老管家的神色不似作伪,再加上她思念亲人之心占了上风,也管不了许多,当下便收拾东西坐了马车回登府来了。
下车时,希音竟见顾氏率领仆妇在大门口迎接她,更是受宠若惊,快步迎上去说道:“母亲。”话还未说完,泪已先扑簌簌落下来。
顾氏握住她的手也是未语泪先流,哽咽了几下才道:“怎么没有把我的孙儿带过来?”
希音靠在她身边道:“家里陈嬷嬷带着很好的,如今越来越顽皮了怕扰了母亲。”
顾氏却嗔怪道:“我的孙儿顽皮了才好,怎么能扰了呢,老爷子也很想念的。”
两人说话间已进来大厅,如雪也在那里等她,笑道:“妹妹来了。”
希音也喜道:“嫂子看起来很好。”
如雪含笑点点头道:“祖父还等着你呢,先去拜见祖父吧。”
顾氏却说:“如雪陪着她去老太爷那里罢,我回房备些茶点。”
希音初始还摸不着头脑,直至到祖父房里见了父亲时,她才明白过来,想来父母之间嫌隙还未解开,顾氏便躲着俊卿。
此时还是九月,登庆东却穿着一件厚衣,腿上还盖着毯子,正坐在榻上喝茶,见了希音自是喜不自胜,招手过来道:“让爷爷过来瞧瞧。”
希音也似儿时一般依偎在他膝上,“爷爷好些了么?”
“托皇上的洪福,药很管用。”希音在一路来时也听如雪说了,皇上听闻登庆东因永裴之死旧病复发,吐血不止,便经常赐药下来,老太爷用了之后便精神好了许多,只是睡觉的时间却比以往多了一些。
“可不是算起来也服用了四五枚了,药效很好。”俊卿也在一旁插话道。
希音仔细观察祖父,果然面色红润了许多,说话也不似先前没有气力一般,想到祖父之前的凶险,也感念皇帝赐药恩德。
祖父点点头道:“我已经很好了,你们也不用担心,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好了。”
祖孙叙了几句话之后,俊卿便道:“好了,你们去你母亲那里去吧,老太爷也要休息了。”
希音如雪便拜别祖父出了来。因见父亲神态间似有变化,便问如雪详情。
如雪这才细细讲述,原来自那日顾氏与俊卿半夜闹了一顿之后,俊卿就不似先前那般不理庶务了,有了些烟火气。
而顾氏之所以能回转过来,却是因为那一位与永裴极为相似的缇笙,自那日见面之后,顾氏就请了缇笙过府说话。
缇笙又是见过世面的,言语间讨巧而不谄媚,人又温润良善,顾氏见了更是欢喜,因着二人说话间,缇笙不经意间提起爱屋及乌的道理来,若是满心爱着一个人,那此人所爱便是自己所爱。鸣泉又请了老太爷良言擅劝了一番,顾氏并不是愚妇,只是之前入了迷障,如今经人点醒,自然情理皆通,又想到之前冷言冷语伤了女儿的心,也深觉后悔,便忙不迭的请女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