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音从公主府出来时已是午夜,“回宫。”
暗香低声道了一句,“你劳累这一日了,何不先回王府歇一歇再说。”
希音斜靠着车壁闭上眼吐了一口气道:“明日就是大行皇帝的凶礼,今晚要陪皇上守灵的。”
暗香心中暗叹一声,先是老太爷出殡,如今又是大行皇帝凶礼,这么一来,说不得过几日就病倒了。
李诚此时正在乾元殿的偏殿内坐着打盹,希音便悄悄进来把炉火拨了拨,又拿出披风来为他盖上,谁知这一动作李诚便噌的睁眼醒来,连脸色都吓白了一些,见是希音站在一边才放下心来道:“她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吧?”
希音坐到他身边把披风为他系好,“这屋子冷了些,你怎么也不叫人多加几个炭盆?”
李诚展开披风把她搂进怀里道:“我一个大男人冻不坏的,还能清醒点儿。”
希音却道:“你一个大男人不怕冻,难道我就不怕冻么?”
李诚端详了她两眼怜惜道:“你不用陪着我,离天亮还得一阵子,你先去睡会吧。”
希音摇头道:“等明日收拾好了再说,又没有我的地方,我睡不惯。”
“我还能不晓得么?先让杨公公在隔壁为你按咱们府里的样子收拾了间屋子,你先将就来,等过几日就把宫里嫔妃移到寿安宫去,给你腾出来。”
希音仍旧窝在李诚怀里摇头,“我怕你一个人寂寞,横竖也是一阵子不如就在这里陪着你打盹吧。”
李诚失笑道:“你都这么说了,我那能拦你,先叫他们弄几个火盆进来。”
希音抿嘴笑了笑,又顿了一阵才问道:“你要如何处置吴妃和吴王妃她们?”
李诚盯着火盆,脸上被火光照的明明暗暗,“若是我此时心软,只怕日后会留下祸患。”
希音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吴王不是已经死了么?吴妃和三弟妹都只是女流之辈,翻不起什么大浪来的。”
“她们二人倒是不为惧,只是怕她肚子那个孩子。”
“那如今还只是一团血肉,你怎么就能知道是男是女,即便是个男丁,等他翻起风浪那也是二十年之后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你早已根基稳固,又有何惧?他若是仁善的,你放了她们,堵了世人悠悠之口,他若是个凶的,你还能留给阿元练练手。”希音轻声劝道。
希音这番话正好触动了李诚心事,他沉默了半晌才道:“也罢,就留她们一条命罢。”
希音也点点头“恩”了一声靠着他闭目小憩,李诚感觉到希音的气息随着呼吸萦绕在他身边,先前睡梦中那些景象才慢慢淡去,隔壁还停着大行皇帝的棺木,让他感觉那人就像活着一样在在身边盯着他看。
第二日就在乾元殿设起灵堂,供众臣祭拜。
在灵堂上南枕先是宣读皇帝遗诏,传位与皇二子李诚,经昨日一事,众臣哪里还敢有疑义,皆在蜀王郑王带领下俯首跪拜,口称万岁。
李诚便命南枕继续传诏,先是封登氏女为皇后,世子元安为储君,又是吴王一派意图谋反,犯上作乱,主事之人皆满门抄斩,余者发配边境充军,念在吴王先前于国有功,又被当场击毙,家中妇孺免于死罪,贬为庶人。
李诚在堂前处理家国大事,希音则在后堂带领宗室贵妇哭灵,顾氏鸣泉等人都跟着身后,只如雪碧沉二人因身怀六甲,便****留在府中。
这样一日下来,到了晚间,希音已是筋疲力尽。
“这么一天下来,人都要散架了。”希音揉了揉脖颈道。
暗香一面为她捏肩膀一面道:“娘娘,碧沉奉仪您看该如何?”
“等过几日把她接进宫里来就是了,到时候等大行皇帝的嫔妃都移到寿安宫,就给她收拾好一处宫殿,省的稍微迟几日就闹腾。”
暗香点点头称是,正在旁边归置衣物的盈袖撇撇嘴却没作声。
希音又问盈袖道:“外面还下着么?”
盈袖跑到窗户便探头看了看才回来道:“还下着呢,要是出了门,说不定就到脚踝那里了。”
正说话间画扇进来道:“晚膳已经备好了,请娘娘用膳。”
希音却不见动作,只抬头问道:“皇上呢?他可用膳了?”
画扇摇摇头道:“听小太监们说在御书房呆了好一阵子了。”
希音心下想到从昨日起,李诚便是心事重重的模样,也放心不下,便起身道:“先搁着吧,我先去瞧瞧皇上。”
由于希音此时也住在乾元殿,是以并没有走多远,穿了几个回廊便要到书房门口。
只是希音还未走到书房门口,便奇道:“怎么书房连个守门的都没有?”
暗香也摇头不知,又见一个丫头的身影匆匆闪过,“怎么那丫头有些眼熟?还有些鬼鬼祟祟的模样呢?”
希音也不理会,又多走了几步才听得书房内有说话声,像是有女子在与李诚说话。
希音心下奇怪,便回头把手指放唇边示意暗香盈袖二人不许出声,自己便凑近了要听得说什么。
“妾身要恭喜主人心想事成了。”
“如今主人达成心愿,是不是也要要妾身得偿所愿呢?”
“你要朕做什么?”
“妾身要什么,主人还不清楚么?”
“你是先皇的人,若是不想留在宫里,过几日就放你出宫,但是要有别的想法可是不行的。”
“妾身并不是要什么名分,只要能和以前一样呆在主人身边陪伴主人,妾身就心满意足了,主人不会是连这个机会都不肯给吧。”
听到这,希音已知晓这女子身份,便是先皇最宠爱的挽香娘娘,她如今凑到李诚跟前千娇百媚的哀求李诚允许她留在身边。
李诚默不作声,并不回答她。
挽香便有些怨恨道:“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女人,若不是她,主人怎么会对我如此冷淡。您先前可不是这样对我的。”
“您先前要靠着她得到皇位,才对她百依百顺。如今您已经是九五之尊,还怕她什么呢?登氏女,这个荣光也是帝皇赐予的,她在您面前再也没什么威风可言,您不用顾虑她了。”
“你胡说什么?”
挽香却又猜想道:“莫非先皇还留了一招?是不是关于元安太子的?”
“是不是先皇留下遗诏,将来必要传位与元安太子?”
李诚仍旧不做声。
“原来如此,怪不得您今日要封元安为太子,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主人还是不肯留我在身边么?”挽香又哀求道,“我不会去打扰皇后和太子的,求主人留我在身边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李诚叹道:“你这又是何苦呢?朕送你出宫,为你找一户好人家,你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挽香轻轻笑了两声道:“您就不怕我现在就跑出去告诉别人么?告诉别人真正下毒给先皇的人是你,吴王只是你的一把刀。”
希音捂住嘴仔细的扫了四周几眼,发现除了暗香盈袖二人在一旁自顾自说着悄悄话之外,再无别人在身边,这才继续听墙角。
“你说啊,你想说便说,也要看别人信不信。”
“别人兴许不信,觉得我是得了失心疯,可是皇后娘娘是不会不信的,因为登老王爷不就是那么死的么?”
“他就是喝了和先皇一样的药才死的,还有莲花山行宫的那次刺杀,不也是和你有关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