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四五天，宏远都没有看孙子来了，这是自从有了文凯以后的第二次了。如柔心里对此很是明白。因为明白，她又多了一份倔强：不就是不想给我看孩子了吗？我还不用你了呢！别说孩子大了，就是孩子刚出生，我也一样看大了。
这一天早上，如柔正在扫地，突然接到了小硕的一个电话：“如柔，我妈挨撞了，去人民医院了。”
于是，她赶紧给孩子穿戴好，骑着车子来到了医院。她找了好半天，也没有找到婆婆他们。于是，只好来到爸爸的病房，用爸爸的手机给小硕打了一个电话。放下电话，她对母亲说：“妈，文凯先放在你这儿吧，我先去看看我婆婆。”然后她就下去了，到放射科找到了他们。看到婆婆一手扶着一条腿正坐在椅子上，她忙走过去问：“妈，怎么回事？”
秀琴看了她一眼说：“早起我上班去，突然一个骑摩托车的小伙子，骑得挺猛，到一个十字路口就把我撞了。撞这条腿了。”
她认真地看了一下婆婆的腿，见只是膝盖有些红肿，脚踝有些疼痛，知道并无大碍，便放心了。问：“妈，小硕呢？”
正说着，小硕从一个病房出来，对里面的人叫嚷着：“啥时候给我们拍片子呀？还要等会儿？我们都等半天了，敢情不是你们家人吧？我妈还在这儿受罪呢？你们不就是找人了吗？找人就不给我们治病了呀？我们挨你们撞了，都半天了，还不给我们治？说给你们，你们要是再不给我们治，我们就转院了啊！”
“你转院去呀？！”从里面也出来一个人，对小硕嚷。
小硕走过来就拽母亲：“走，妈，咱们转院！我看是没有天理了。撞人的还这么横！”
“你快转院去！”那个人也还在将小硕，“说给让你们等会儿，等会儿，你还总嚷嚷！”
宏远也说了：“他妈挨撞了，当儿子的咋不着急呀？”
这时，从里面出来一位医生，说：“都别嚷嚷了，这就拍片子去！”
这时，桂兰小声对如柔说：“刚才那个人是公安局的，是他们找的人。”
“咱们挨撞了，不管是哪儿的人，他也得讲理呀。”她说着，扶着婆婆进了放射室。
如柔和桂兰他们正坐在外面椅子上耐心地等拍片子的结果，秀丽带着文凯走了过来。
“妈。”文凯看见母亲跑了过来。
如柔也迎了上去。
秀丽对女儿说：“文凯不在上面呆着了，非要找你。”说完，她又走到桂兰身边说：“撞得没啥事儿吧？”
桂兰笑着说：“没啥事儿，就是把腿撞肿了，脚也有点儿疼。”
“嫂子，我大哥好点了吗？”宏远走过来说。
“唉，在医院里又犯了两回。不过，也没事儿了，你们就不用惦着了。我先上去了，你大哥还输着液呢。”
“去吧。”
拍片子的结果出来了，骨头没有明显裂纹，于是，开了些消炎之类的药。这一切花销都是骑摩托车的那位小伙子单位来的一位说是女秘书的给花的。这时，女秘书对大家说：“这下我们可以走了吧。”
小硕走过来说：“那得把他的电话号码和身份证给我们留下，过几天不是还复查呢嘛，到时候我们好找你们。”
“电话号码我们可以留给你，但身份证我们不能给你。再说，你也无权拿我们的身份证呀。”
如柔在一旁对小硕说：“让他们留下详细地址就行了，身份证人家肯定不给你。”
小硕却还在说：“你不给我们身份证，那万一给你们打电话，你们不接怎么办？你给我们留下地址，万一给我们留的是假的，我们上哪儿找你们去呀？要不然，就把他的驾驶证给我留下。”
骑摩托车的那位小伙子摸摸兜，说：“我没有装着。”
那位女秘书一笑说：“我们是便民汽修厂的，就在六街，我们还跑了？你要是还不放心的话，就跟我们去一趟。”于是，她留下了一张便条后，招呼着那位小伙子走了。
小硕这时对父亲说：“爸，你们先打个车回家去吧，把这张片子给我。他们找人了，我怕……我拿着这张片子，让我们厂子的王大夫跟着我上大医院再看看去。”
“那行啊。”说完，宏远就叫了辆出租车。
如柔搀扶着婆婆进了车里，说：“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就回去。”见他们走后，她带着儿子来到了父亲的病房。
这时，学强已输完了液，正在床上躺着。见他们娘俩进来后问：“你婆婆他们呢？”
“医生给开了些药，家去了。”
“小硕呢？”
“啊，那家从医院里找人了，他怕有假，就拿着我婆婆拍的那张片子上大医院了。”
学强叹了一口气说：“要不怎么说还得养活儿子呢。他从楼底下呆半天了，都不说上来看看老丈人来。人呀，就这么回子事儿吧！”
“爸，你看你，这么爱争人！再说，人家少来看你了。”
“你看，我还没说他别的呢，闺女就不爱听了，这养活闺女有啥劲儿呀！唉，还‘人家少来看你了’，小硕他来过几回呀？我住了都半月的医院了，他来过有三四回呀，打个照面就走，那还得是你支使来的！”
“爸？人家小硕直说天天晚上陪着你来，我妈不用。你说他还上班呢，也不呆礼拜，我还几乎天天跑，你这儿的啥情况他也都知道，你？不然你就爱有病，成天地自己找气生嗨！”
学强瞪起了眼，说：“我自己找气生？你，你还是我闺女呀？”
一见父亲真的要动怒，如柔很是后悔自己说的这句话，只好笑着说：“爸，你别生气了，我啥都不说了，行了吧。”
“你啥都说了，还惦着说啥呀？”学强虽说嘴上还硬，但心里又实在无法生女儿的气，也许，这就是父亲吧。
如柔一吐舌头，说：“快中午了，我出去买饭去吧。文凯，你是跟着妈还是跟姥爷姥姥呆着。”
学强说：“我还要跟我外甥说话呢，你自己去吧。”
学强啃着猪爪，高兴地说：“我就馋猪爪了，你妈嫌贵不给我买，看来，还得指望着闺女。”
秀丽瞥瞥丈夫，说：“把你那个嘴堵上，你就啥事儿都没有了。”
吃过饭，如柔临走时在楼道里对母亲说：“妈，我爸住院，我婆婆公公还都看来着；这回我婆婆挨撞了，你也得看看去吧。”
“你说，你爸住院了，人家如雪的小姑还大老远地看你爸来了。这个，小茵她做月子呢，我心猜我到跟前了，给她买了50块钱的鱼看看她去，也不争咱们如雪做月子的时候你婆婆公公没去。照一般会办事儿的，她做月子呢，出不来，不该支使着秋杰看看你爸来！唉，说这个干啥。对了，你婆婆挨撞了，秋杰也没有来？”
“来了，你没看见？那不就在我公公旁边的那把椅子上坐着呢嘛。”
“哎呀，那是他呀，我都不认得了，咋那胖了呢？”
“啊，他是胖忒多了。”
“你看看他，看见我连屁股都不欠欠。”
“妈，他跟我婆婆公公都那样。”
“妈，走，走。”文凯使劲儿抻着母亲的衣襟说。
“那这样吧，你就给你婆婆拿盘香蕉去吧。刚才我看见了，也就不去了。再说你爸这儿也离不开人，啥都得我侍候。那盘香蕉是早上你爸的同事来买的还没动呢。”
“妈，就拿一盘香蕉显得太少了吧？”
秀丽瞪了一眼女儿，说：“拿多少是多呀，她也没撞咋的。”
她还想再说什么，又止住了，说：“那好吧。”
秀丽又瞪了一眼女儿说：“你别从街上再给她买东西去，拿盘香蕉是那意思就行了，听见没有？”
她苦笑一声，说：“听见了。”
当如柔娘俩敲开了婆婆家的门后，宏远说：“你们娘俩来了。”
如柔把东西放在客厅，走进卧室对婆婆说：“我妈给拿来了一盘香蕉，又给你买了几条鲫鱼。我给你买了个烧鸡，还有点儿菜。”
桂兰客气地说：“还买啥干啥，我这儿也没啥事儿。”
她坐在床铺边上说：“妈，你腿这样了，也干不了什么了，不然你就住我们去。”
“不用，你爸年休假还没呆完呢。再说，我这腿也没伤着骨头，就是撞肿了，也不碍事儿的，过两天就会没事儿的。”
“妈，不然你就输几瓶液吧。”
“不用。对了，如柔，等小茵过完满月了，我想让他们住我们这儿来，也省得他们总租房了。再说房租也又涨了，原先，一个月才50块钱，后来100块钱，现在涨到150块钱了。再说，他们在我们顶多也就是住两年，看着有合适的房了就让他们买房去。”
“行。就是他们的家具什么都搁下了呀？”
“搁下了，实在搁不下了就搁外面的那个空着的煤棚子里去。”
晚上，小硕来到母亲家说：“下午两点我和我们厂子的王大夫找了位专家看了，也说没事儿，多养几天就行了。”说着，他又从兜里掏出钱来说：“这三百块钱，是我们班上的厂长和这位大夫非得给我的，留着我妈买些吃的吧。”
宏远说：“这钱你拿着吧。”
小硕说：“我不要。对了，爸，过几天我妈上医院复查的时候，我兴许没空儿，你就跟他们把这事儿清了，别总拖着。当然，人家肯定也愿意一次了清。”
“这事儿呢，咱们也不能讹人家。听说那骑摩托车的小伙子家特别穷，还没爸，爸撞死了。他们呢，不是把咱们的车子撞坏了嘛，给咱们赔辆车子，把你妈的误工费给了就行了。”
“啊，看着那小伙子确实挺老实，我去的时候，从那儿馋扶着我妈，一句话也没说，看上去还挺可怜。”
宏远看了看儿子，笑着说：“到时候你最好还是跟着去。”
“下星期二我恐怕没空儿，你还是让秋杰跟着你去吧。”一提及他，小硕不由得又上来了火气，“你说秋杰，唉，叫他干啥去了呀？从椅子上坐着，耷拉着个脑袋，不像个蔫巴家雀儿呀，看着就长气！”
“长那个气干啥，他就那样嗨。”宏远说。
“那天我有空儿了我就去，万一没空儿，就等过几天我有空了，再跟他们解决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