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上,齐老先生宣布暂时停留在鼎市。他的祖上就是鼎市人,想叶落归根。
“我们鼎市好地方啊。”傅桐咧着嘴,带头鼓掌,“欢迎齐老先生到我们鼎市长住,凤栖梧桐,兴旺发达。”
“你到底会不会说话?我儿子快死了……我不过是娶个媳妇给他冲冲喜,这根本不是喜事。在这里,我希望各位朋友能多给我打听打听,有没有名医妙药挽救我儿子的生命。”齐老先生抚额,一脸悲怆地说道。
底下一阵寂静,众人尴尬莫名。
傅桐今天总是拍到齐老先生的马腿,再也想不出漂亮的话了,他悄然退了两步,躲进了人堆里。
聂新把现场的情况写给顾念安看。顾念安觉得这老头儿真是古怪,叫大家来吃饭,结果唯一的目的就是要让大家心里添堵,他不高兴,就要让所有人都别想高兴。
不过,能让傅桐这样出丑,顾念安还是觉得挺好的。
“你和我回去,陪我儿子去。让他高兴高兴。”齐老先生转了一圈回来,叫顾念安跟他回船上。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顾念安推着他的轮椅往久走。看她的这些目光很复杂,充满了刺探。
顾念安很明白,从现在起,那些想踩过她,拿下擎天的人又得掂量掂了。齐老先生为人古怪,不知道打什么主意,但是从目前来说,是擎天和她的唯一希望。
进了电梯,老先生突然说:“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是世上最好的儿子,为了他得到公平的回报,我甘心付出一切。”
聂新迅速写给顾念安看。
老先生扭头看了她一眼,花白的眉头紧紧皱成一团,哑声说:“你的要求我全部答应,你要我办的事我都会去做,你要的人我给你,但请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顾念安顺着他的视线看,那是电梯一角的摄像头——有人在监视他们吗?
——
从这里出城要五六个小时的车程,顾念安马不停蹄地跟他跑了一天,到船上的时候,她还在犯嘀咕,怎么她这边的人,一个都没得到消息呢?
聂新这时候终于收到了消息,斯绍庭酒驾被关进去了,南黎川去谈生意,被边检以携带可疑物品扣住了。蓝琅予因为娱乐节目触禁被叫去约谈……
齐老先生的手段真厉害啊!
推开病房的门,她看着病床上可怜的病人,心情复杂。
这男人生命即将枯竭,居然还想要娶个妻子,完成心愿。你能说他自私,还能说他不放弃生的希望……总之她怨不起这个病人,他甚至连呼吸都不能自主……
慢着,呼吸都不能自主的人,怎么可能表达愿望呢?
她犹豫了一会儿,慢慢走向了病床。
今天的齐公子脸上缠了绷带!只露出两只眼睛,眼睛现在还是闭着的。
“他的脸怎么了?”她惊讶地问护士。
“他说,今天结婚,不想让病容影响您的心情。”护士飞快地给她写了张纸条。
“他有意识?能说话?”她追问道。
“是的,他看到了你们的结婚照,夸您很漂亮。”护士笑了笑,又写给她看。
顾念安看到了放到枕边的结婚证,原来老先生提前一步把结婚证送来了。
她犹豫了一下,没去拿。
有什么好看的?她不想看到结婚证上的照片是别的男人!
“他希望您能亲吻他一下。”护士递给她第三张纸条。
顾念安把纸条揉皱,没动。
“就当是圣子亲吻光明吧。”护士划了个十字架,做起了祈祷。
顾念安可亲不下去!
她站了会儿,轻拍男人的手臂,轻声说:“祝你早日康复。”
仪器上面,男人的心跳嗖地往上窜了窜。
顾念安连忙松手,退了两步。
“没事……没事……”护士连忙安慰道。
“他的心跳,还挺有力的。”顾念安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
“正在好转呢。”护士写给她看,朝她笑了笑。
顾念安抿了抿唇,心脏坏掉的人都能好转,可惜心跳停掉的那个人不能再回来了。
她坐下来,怔怔地看着这位陌生的“丈夫”,苦笑道:“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过,你有一个好父亲,我真心希望你早日康复。”
男子喉头动了动,放在身侧的手指勾了两下。
护士俯下去,听他说了几句之后,转头看顾念安,抿唇笑笑,写给顾念安看。
“他想听你给他唱一首歌,我想要一套小房子,做你的小妻子……那是什么歌呀?”
顾念安楞住了,心跳突然腾腾地加速,手脚跟着发麻。她站起来,伸手就想扯他脸上的纱布。
“为什么要听这个?”她尖声问。
纱布才扯开一点,男子的心跳突然急得可怕,露出来的手指宽的右脸颊上有一道可怕的疤……
顾念安记不起来那天有没有看到齐公子脸上有没有伤疤了。
“顾小姐请让一让,病人不能受刺激的。”护士马上挡开了她。
顾念安退开后,冷静了好半天,慢慢地坐回原处。
“你就唱给他听听吧,他也没多少天了。”护士想了想,写给她看。
顾念安眼眶酸痛,她捏着纸条,嗓子发紧。
“我想要一套小房子,能做你的小妻子,一起提着菜篮子,穿过门前的小巷子,饭后用不着你洗盘子,可你得负责抹桌子,再要个胖胖的小孩子,可爱得就象小丸子……”
男子的手抬起来,握住她的手指,哑声唤了一句:“念安……”
顾念安飞快地缩回了手指,把手背到身后,转开了头。
她泪流满面,唱不下去。
这歌她应该唱给霍晟听才对!
可这算什么呢?
护士扭着手指站在一边,左右看看,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顾念安抹了一把脸,心酸地看着他。
从某种程度上,她和齐公子是同病相怜吧,她和他,都对现实无能为力。
“我换一首歌吧。”她吞掉眼泪,勉强笑了笑,唱道:“怎么会迷上你,我在问自己。我什么都能放弃,居然今天难离去……”
这是一首非常非常老的歌了,聂新很喜欢。
齐公子的手指在床沿上轻轻地敲,跟着她有点跑调的节奏,喉结轻轻地沉。
顾念安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不知道是太疲惫,还是什么原因,就这样趴在床沿上睡觉了。满屋子的药味儿,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她居然也能睡着。
“念安……”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抚过了顾念安的头发,哑哑地唤了一声。
门嘎吱响了,青衫男子进来看了一眼,又退了出去。
好安静。
——
顾念安醒来的时候在柔软的大床上。
外面有人在说话。
她揉了揉发痛的眉心坐起来,慢步出去看情况。
是斯绍庭他们赶过来了,正在和青衫男子他们对峙着,逼迫他们交人,两帮人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绍庭。”她走到两帮人中间,摁住了斯绍庭高举起来的拳头。
“顾念安你是不是疯了?你嫁人?嫁个快死的人?你想钱想疯了是不是?”斯绍庭暴跳如雷,愤怒地瞪着站在人群后的齐老爷子。
顾念安把助听器从耳朵里拿出来,难过地看着他。他的声音太大了,她听到了几句。
斯绍庭看着她红通通的眼睛,拳头垂了下来,他的呼吸沉了沉,猛地拉住了她的手,大步往船下走。
“绍庭别这样,我的包……”顾念安挣开他的手,想解释一下。
“你想嫁人,我娶你!但是你别想嫁个快要死的,我不会看着你作践自己……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围着你跑了半年,你以为我是好玩吗?我是……我是……我是为了兄弟!”斯绍庭双眼赤红,又挥起了拳头。
他咆哮完了,双臂无力地垂下来,怔怔地看了会儿顾念安,抹了把脸,拿出手机写字给她看:“顾念安,不许嫁!”
顾念安盯着屏幕,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顾念安怎么回事?”蓝琅予带着人也冲上来了,一看就知道是临时追过来的,胡子都没刮,衬衣也是皱巴巴的。
“唷,护着你的男人还挺多。”齐老先生过来了,不客气地嘲笑道:“别忘了现在是谁的儿媳妇,把这些臭小子统统轰下去。”
“我们是念安的朋友,她嫁人,总得让我们见见新郎吧?”蓝琅予转过头,平静了一会儿,低声说道。
“你们没这资格。”齐老先生冷笑,“我这船注册地是拉斯维加斯,你们敢闯上来,就是侵|犯领地,我能把你们全都丢进海里去。”
“来啊!”斯绍庭火了,伸手就要揪齐老先生的衣领。
咔……黑洞洞的枪口直接指向他的脑门。
“别这样,他们是我的朋友。”顾念安立刻打开了青衫男子的手,走到齐老先生身边说道:“我先回趟公司,处理一下公司的事。晚上会回来陪齐公子。”
“哼。”老先生冷笑着挥了挥手。
“我想见齐公子,和他说几句话。希望他能善待念安。”蓝琅予坚持说道。
老先生横他一眼,不客气地说:“都给我丢下去,谁再敢擅闯,直接打死。”
“打啊,来啊。”斯绍庭的火气又冒上来了。
“让我朋友看看吧。”顾念安使劲摁着他,转头看向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