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公司楼下沈逸阳就下车了,在陆谨言散发着冷气的视线中,他罢罢手走了进去,模糊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视线中。
程潇潇这才想到,自己也该去辞职了,华夏那边叶之萌离开,她也实在没有了留下来的理由,何况陆谨言现在的情况,她实在放心不下,哪怕是公司的事情,也一直都是沈清在打理。
万一他真的彻底看不见,自己也不会放心将他交给别人,她会一直陪着,不会让他孤独。
在车上的时候,陆谨言闭着眼睛,他想象着完全看不见的话,坐在车上是什么感觉,不到半个小时,就发觉很难受,没有任何光线,他只能透过转弯来判断他们现在大概来到了什么位置。
路途是熟悉的,只是他看不见沿途的风景而已。
在潇潇没有说话的时候,他也看不见她脸上是什么表情,她今天高不高兴,她现在是笑着哭着,只要不发出声音,他就无法知道。
他能够想象的,只有漆黑世界里,从耳朵传进来的声音。
“我想现在回一趟公司,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呢?”
陆谨言想了想,微微点头:“好。”
“辞职之后,就可以放松几天了,之前说好的度假的计划,现在还要去吗?如果陆总不嫌弃的话,我们还会可以找个浪漫的地方,补上我们的蜜月。”
他笑着看她:“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陪你去。”
趁着现在还可以看得到,趁着现在只是视线模糊,多陪她做一些喜欢做的事情,等将来去不了,也没有那么多遗憾。
潇潇的用心他不是体会不到,她想在这有限的时间里,让他看到更美好的风光,回想过去这么多年,他一直在不停忙碌,从来就没有机会停下来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等他真正想要停下脚步的时候,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人总要等到失去才知道珍惜,他曾以为一辈子很长,正值壮年,有什么得不到,做不到,可岁月很残忍,总在不经意间,夺走你最珍贵的东西。
陆谨言这才想到,他们没有婚礼,他还没有给潇潇一场华丽的婚礼,他这辈子发誓要疼爱要宠着她的女人,跟他结婚两年,只有一个小红本。
原来是这么不及格的丈夫,他闭着眼睛想了很久,到这一刻才发现错过了许多东西,他想做的还有很多,先从哪一样开始呢?
希望上天可以给他多一点时间,让他可以少一些遗憾。
“希腊好吗?还是巴厘岛?还是在国内呢?”长途跋涉,她担心陆谨言的身体吃不消。
“你喜欢就好,去哪里都没关系,重要的是可以跟你一起去,我们的蜜月之旅。”他放下了浑身的凌厉,镜片下,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深邃迷人。
程潇潇笑看着他:“那就在国内吧,国外太远了,我不想坐那么长时间的飞机,所以我准备在国内找一个好地方,陆先生,你觉得怎么样呢?”
“陆夫人,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高兴,就是在家呆着哪里也不去都可以。”他笑眯眯的应,声音温柔,瞳孔深处,满是她的影子。
程潇潇笑着转过头来:“在家呆着?”
她皱着眉头思索,还没开口,听见他又说:“在家造人,这样效率高。”
“滚,流氓,色心不改。”
她自顾自开车,佯装生气,一句话也不说,陆谨言就这么在旁边静静看着她,多想将她现在的样子深深刻入脑海中,多看一眼,再一眼,发现怎么看也不够。
到了公司楼下,陆谨言说:“你上去吧,我在车上等你。”
“你不跟我一起走吗?”虽然陆谨言现在还是一个正常人,但她总觉得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心里就不踏实,担心她回来人就不见了。
“潇潇,我现在还没全瞎,还可以看得见你,也可以照顾自己,你不用这么紧张,这样会很累,我会心疼,快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出来。”
她想坚持,抬头一对上他的目光,未开口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陆谨言何等骄傲的一个人,不可能接受完全依赖另一个人生存,她程潇潇纵然心甘情愿一辈子照顾他,不见得他就愿意成为一个废人。
“那好吧。”
乔思明也不在公司,她将东西收拾好之后,将辞职信打印了出来,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离开这里,等乔思明回来之后再找人交接。
她东西不多,只有一个水杯一些资料跟一个相框,放在一个小箱子里就装完了。
用了半个小时整理,再次走出这栋大楼,她松了口气,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在家陪着陆谨言了。
从今往后,她不再是华夏的员工,带着对这个项目的激情,回归到平淡,至于唐先生,改日再找时间登门拜访,算是彻底告一段落。
晚上回到家,程潇潇拖着陆谨言要提前联系一下将来的生活。
她说到做到,已经将沙发跟凳子都挪了一个位置,中间从玄关到厨房,留下了空旷的位置,坨坨也跟着闹起来,在旁边走来走去。
陆谨言坐在一旁,无奈的揉着额头,看着她一个人哧吭哧吭的搬来搬去,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她累出一身汗,死狗一样摊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坨坨在旁边用嘴巴拱她。
“走开,你老娘我现在很累,别来凑热闹。”
“我让你不要搬这些东西,为什么不听话呢?非要将家里弄得乱七八糟,就算我看不见,但我还记得住客厅的布局,难道在自己家里,还能将自己弄丢吗?”
程潇潇将头埋在抱枕里冲他挥手:“话是这么说没错,我这不是想给你营造一个更舒适的空间嘛,反正这些东西大多都是装饰作用,不要更方便。”
他只能无奈摇头,其实很想告诉她,没有必要为了他而将空间改变,一切还跟原来一样就好了。
可是说不出口,大概这是她现在唯一想到可以替自己做的了,他不忍心叫她什么都别做,就等着我变瞎。
“陆先生,陆总,等我将这些都整理好了,你一定会非常满意的。”她气喘吁吁,没等到他回答,又慢吞吞从沙发上挪过来,将头枕在他腿上。
“看什么看,它有我好看吗?”她夺走陆谨言手中的书,指着自己那张脸,气鼓鼓的瞪着她,一双大眼睛明亮又美丽。
他失笑,低头去吻她眉心:“你最好看,潇潇在我眼中,无人能及。”
“这么会说话,今晚要怎么奖励你呢?”她伸出手,抚摸着男人已经长出胡渣的下巴,有些扎手,她喜欢这样的感觉,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陆谨言任由她作乱,双手托着她的头不让人摔下去,另一只手落在她脸上。
“陆谨言,你说以后我们老了,去找个乡下的地方住怎么样?空气好,每天都可以听见鸟叫,还可以自己种地,自给自足。”她在脑中描绘了一幅画面,只要想起,都觉得美好的,前提是跟这个人一起创造。
“好。”
“你最近什么都说好,就没有自己的想法吗?这样可不行,什么都是顺着我的意思来,万一到时候你不喜欢怎么办?”
陆谨言捏着她手指放在掌心里把玩:“怎么可能不喜欢呢?只要跟你在一起,什么都是好的。”
喜欢这个词,到底多有分量?
可以为一个人改变一切,也可以放弃一切,牵动你的情绪,改变你的生活方式,让你措手不及。
他喜欢潇潇吗?
答案是肯定的,不止是喜欢吧,还有爱,如果可以,他希望人生在这里终结,那么余下的人生即将要面临的残酷也不会到来。
“陆先生,我来给你洗澡吧。”
“为什么要给我洗澡?”如果是以前有这样的福利,他求之不得。
程潇潇趴在他耳边,露齿一笑:“因为准备让你提前适应我们将来的生活啊,让我练习帮你洗澡。”
他难得板起脸:“我是看不见,不是手残。”
“哼,那你也看不见,洗不干净,让我帮你洗就不一样了。”她发现陆谨言耳朵根都红了,大着胆子往他耳朵里吹气:“陆总是不是害羞了呢?”
“胡说,你身上还有什么地方我没看过。”他不自然的移开目光。
程潇潇说:“是啊,你身上还有什么地方我没看过呢,所以来吧,让我帮洗澡,这可是我第一次主动要求,你竟然不给面子。”
她见陆谨言还不为所动,干脆使出绝招。
“如果你肯答应的话,我穿那套你最喜欢的衣服哦?”
她哼着歌放好热水,走出来的时候看见他坐在床上,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程潇潇伸手摘掉他的眼镜,笑眯眯的说:“现在你可以站起来了。”
他遵从指使,闭上眼睛让她扶着往里头走,一边听她煞有其事的嘱咐:“快到门口了,当心地滑,三步就到浴缸,我已经放好了水,你给我站在这里别动。”
她在地板上铺好地巾,旁边放了一张小凳子,开始帮陆谨言脱衣服,这种事情他以前想过无数次,但潇潇每次都不肯听他诱骗,不愿意一起洗澡。
思及此,他心念一动:“为什么只脱我的衣服,你不是要一起洗吗?”、
“谁跟你说一起洗了?我不是在帮你洗澡吗?”她打掉陆谨言的手:“不准乱动。”
陆谨言说:“反正我又看不见,你现在当我是瞎的,一起洗有什么关系?”
这家伙,简直坏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