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道:“恶鬼与鬼剑客的争斗由来已久,它一直想占山为王,除去鬼剑客。但那恶鬼平常根本不是鬼剑客的对手,只是那一次,它寻了个机会盗走了鬼剑客和他哥哥的残骸,并丢进白云洞的千尺井中。鬼剑客急切之下没防备,跳进了千尺井。恶鬼趁机现身,用偷来的镇魂珠镇住了千尺井,封住鬼剑客!”
吕四娘听毕,哼了一声,显然不是很相信这十分可能是故事的鬼话。她紧盯着老者,沉吟道:“老先生你是怎么知道这般详细的?”
老者并未回答,他仍旧微笑道:“每月逢十五的晚上,那恶鬼必然下山抢女人,而如果那天它抢不到女人,就会大开杀戒,遭殃的还是百姓。因此,村民就在那夜轮流准备一个女子,吹吹打打按照当地风俗送到山上给恶鬼做新娘,如此方可保平安无事。今日刚好逢十五,唉,不知又轮到哪家的闺女遭殃了……”
吕四娘盯着老者,道:“杀了恶鬼,救出鬼剑客的机会有多大?”
老者双眼渐渐发出异样的光彩,也凝视着她,道:“以已之精血,滴于镇魂珠。”
吕四娘冷冷道:“你到底是谁?”
老者微笑起身,指向她的后边,道:“那里便是答案!”
吕四娘疑惑地转过头去,那里依然是一群匆忙的百姓,并未有什么异样。当她再次转身时,却又大吃一惊,那老者已然消失不见,而这仅仅发生在转身的一瞬间。
吕四娘又往四下里观察,但依然没有找到那老者。
这日,天黑得很快。当落日的最后一道光线从这个城镇消失后,街上就已经杳无人迹。整个街道一下子变得死寂,和白天形成了极大的反差,清冷的风不时从街这头刮到街那头,卷起地上的残碎,一路发出“呜呜”啸声,仿佛在警告着这里的人们,又仿佛在低低地嘲笑这里的愚昧和懦弱。
突然就在这时,一声凄婉的唢呐声刺破了阴冷的空气,开始幽幽地回荡在这个城镇的每个角落。
唢呐声声,却如最哀苦的人在哽咽着哭泣。
吕四娘站在街道一角,眼见街尾烟雾缭绕处,四个人抬着一顶大花轿慢慢走了出来,前方有个领头的,左手举着一个瓶子,右手拿着一根柳枝,不时蘸着瓶子里的水,往外甩去,口中同时念念有词,而在轿子后边,有个男子正面无表情地吹着唢呐。
月光朦胧,窥探着这座城;轻雾缥缈,回荡在寂寞的街。
一切都静得诡异,而大花轿便穿行在其中。
待大花轿走近了,吕四娘听得那里传出了一个女子轻轻地抽泣声,心里一动,慢慢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挡在花轿前面。
那些人大吃一惊,唢呐声戛然而止,都呆呆地看着面前清冷的女子。
吕四娘走近花轿,掀开布帘往里看去,里面的人这时也刚好掀开了头上盖着的红布。
那是一个清秀而美丽的少女,她正抬眼看过来,那眼角还止不住地滑落着晶莹的泪珠。
领头的人这时醒悟过来,喝道:“干什么?走开走开!”
吕四娘“锵”一声,将剑稍稍拔出,青色剑光一下子刺眼而来,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吕四娘冷冷道:“我问你答,不想早死,就别废话!”
领头那人看着面前拿剑的女子,以往一到晚上这里街上根本不会有人敢出来,这女子一定是外地的,而且从拔剑的气势来看,想必武功不低,还是少惹为妙。他这里思想半天,只听吕四娘又发话了:“你们可是将这姑娘送到山上给那恶鬼做新娘?”
领头那人忙点头道:“是!”
吕四娘又问道:“它要新娘做什么?”
那人顿了顿,迟疑了一下,道:“据说,是养阴气!”
吕四娘沉吟半晌,打开花轿前边的帘子,对里面的女子道:“姑娘,你回家吧,我来替你!”说着,她牵出了那少女。
少女脸上挂着泪珠迷惑不解,怔怔地看着她。吕四娘微微一笑,道:“今夜我来除了那恶鬼,你们以后就不用害怕了。不过,今夜回去,不要声张,只和平日一样。快回吧,迟了,恶鬼就要出来了!”
少女大喜,连连点头称谢,然后一扭头便飞快地往回跑去了。
看着那少女消失在街道尽头后,吕四娘这才转身钻进了轿子,她拉起窗帘,扫了众人一眼,道:“你们不必惊慌,把我当成刚才那女孩就是了,之前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领头那人面有难色,但还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你有此心,已是最好了,成不成我们这里的人都会感激你的。姑娘,既然你心意已决,我等照办便是,但恶鬼凶猛非常人能敌,你千万小心!”
吕四娘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便放下了帘子。
领头的人往后打了个手势,唢呐声再次凄婉地响彻夜空,大花轿又重新抬起往前走去。
那轮明月从云层中挤了出来,光明正大地照着这个世界。此时,四下里起风了,并且越刮越大,呼啸着卷起地上的残枝败叶。大花轿难抵这怪风,左右摇晃起来,眼看就要侧翻在地,却又险险地被扶正摇晃着往前行去。唢呐声在这风中变得悠远凄凉,像极了一群哀苦的人在一起齐声呜咽,领头的人依旧念念有词,只是他的眼神越发木讷,而天空中的月儿却越发亮了。
大花轿此时已走在鼓山的山道中了,那山道中只有依稀的几点月光,周围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狂风吹过,一片哗啦啦作响。山路崎岖,本该越发难走,大花轿却如有无形的力量在后边推着一般,连带着众人飞也似地往山上奔去。
唢呐声声,月华点点,红红的花轿在山道间快速移动着,两旁不时掠过道道黑影,发出刺耳的锐啸声,仿佛愤怒,仿佛饥渴,仿佛在为即将开启的盛宴而狂欢。
眼看大花轿就要行至白云洞时,忽然狂风停止,黑影顿住,唢呐声消,一切在那么一瞬间全都定格了。大花轿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停在惨白的月色中,其余众人立即往旁边撤去,躲了起来。
这时,前方树林中一阵躁动,接着那里腾起丝丝黑气,黑气越来越浓,扩散开来,然后慢慢地朝大花轿移了过来,黑气绕着大花轿转了三圈后,停了下来,那黑气中随之响起了“吧嗒”、“吧嗒”的怪声,像是忍不住流口水的模样,接着怪笑声起,黑气渐渐散去,露出了一个人形兽首的怪物,怪物比常人要高一半,它****着全身,贪婪地伸出了毛茸茸的长爪,掀开帘子,从里面抱出了满身红装的吕四娘。
吕四娘头盖着红布,并未出声。怪物感到奇怪,略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将她搂在怀中。它对着明月怪啸一声后,就要将吕四娘往地上摁时,突然两道寒芒暴起,快如闪电,凶狠地扎进怪物的双眼。
“呜啊!”黑血在雪白的月色里乱溅,怪物痛苦地惊吼出声,一把丢开吕四娘,急退几步,捂着双眼,凄厉地嗷叫不停。
吕四娘稳稳落在地面,两把寒剑森冷地横在胸前,下一刻,她再次急冲向前,寒剑向空飞起,紧着猛烈相撞。
出乎意料,这一看似凶猛的撞击,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却爆出刺目的白光,直逼那轮明月。
月华如水,但此时却被那两把剑生生吸去,一道又一道的幻影如长鲸吸水般涌向撞击处,周遭光影便也跟着剧烈摇晃起来。那剑处的光彩越发夺目,刹那间暴射出一道巨大的白光冲向明月。
吕四娘刚好飞至白光下,只见她双手伸起,伸向月光,猛地握住,光影瞬间荡漾,一把巨剑身影时隐时现。吕四娘轻叱一声,握剑斩下,斩向被刺瞎双眼的恶鬼。
恶鬼哪里肯束手就擒,它虽目不能明,耳朵却是极尖,当下辨别方向,厉啸出声,一股黑气从其周围腾起,迅速向前罩去。
白色剑气仿佛熊熊燃烧的白光,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地,将黑气逐一吞噬。恶鬼咆哮出声,身形陡然膨胀一倍,两只硕大的黑爪迅如闪电,快速地穿进白光,然后紧紧抓住无比锋利的剑刃,猛力一甩,将吕四娘恋人带剑摔在不远的地面。
吕四娘只觉得气血乱涌,在落地的一刹那,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但未及喘息,恶鬼巨大的身影已然黑沉沉地从天而降。它黑乎乎的双脚笔直冲下,往吕四娘身上狠狠踹去,势要将其踩个粉碎。
吕四娘想立即闪开,但浑身体力却如突然耗尽般,无法再动弹半分。她苦笑一声,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连这关都过不了,真是愧对先师,死了吧!就这样死吧!可是……血海家仇谁来报?
眼看那双巨大的黑脚就要踏上吕四娘时,突然,“哐”,山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如惊雷炸响,震耳欲聋的锣声,那锣声气势如洪吕大钟剧烈轰鸣,又如庄严的佛号在低沉梵唱,威严不可抗拒,久久不绝,远远回荡开去。恶鬼浑身猛地一震,面部痛苦地扭曲,全身开始急剧缩小。它捂着双耳,发出了凄厉地嘶叫声,仿佛有万根针刺一齐扎进了它的耳朵。
这时,一个老者从路边跳了出来,正是白天算命的老者。他对吕四娘大喝道:“快用剑刺穿它的脚心!”
恶鬼一慌乱,周遭压力顿时消失。吕四娘顿悟,巨剑立即暴起,白光陡现,疾闪而过,迅猛无比地刺进了恶鬼的双脚心。
“噗”,黑血喷洒而出,恶鬼凄厉地惨叫着挣扎着怒吼着,它想挣扎而起,身形却在那么一瞬间萎缩了下去。它身上“咝”、“咝”声此起彼伏,那剑气在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地腐蚀着它的皮肉,直至熔进它的骨骼,直至化骨成灰,直至它悲悲地发出最后一声怒吼,灰随风散。
吕四娘见恶鬼已灭,松了口气,这才转头看着老者,心中的疑惑多于感激,这人究竟是谁?她抱拳行礼,道:“多谢前辈!”
老者淡淡一笑,道:“不敢!如今既然恶鬼已除,你就赶快前去救人吧!”
吕四娘点头道:“在下有一个问题,想冒昧请教下前辈。恰才看前辈一击,恶鬼即被震慑,可见前辈身手不凡。那既然如此,为何您不早些出手除了它,也免百姓受罪?”
老者似乎也知道她会这么问,呵呵一笑,然后正色道:“老夫仅能助姑娘一力而已,结果如何全在于你!你赶快动身吧,举手之劳便可救人!”
吕四娘见老者不愿多说,当下也不勉强,问了方向,才告辞而去。
那白云洞离此地不过五百米,吕四娘速度又快,眨眼间便已到了洞口处。她仔细观察了一下,白云洞并不大,整个容貌在月光里一目了然,而洞的那头是一处悬崖,走进洞中时却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但尽头处有亮光,过去看时,原来是洞的另一个出口,而出了洞口走几步,便是那深深的万丈悬崖。
她左右察看,突然猛地发现,不远的峭壁上有一团微弱的幽光闪烁不停,心想着八成便是那千尺井所在之处了,可怎么会存在如此险峻之地,不合常理啊!她又看了看四周,周围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有那处最为奇特。当下,便沿壁攀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