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这么些年来,竟然还有人想来送死!”声音雄浑沙哑地令人发悚。
“到底是谁?”
“魔怨!地疆魔怨!”
强大的地疆怨气常年忿忿不平而凝聚在一起形成的魔气,靠吸食惨死亡灵的怨念而炼成的人形,脾气古怪,常年孤寂深居地下,残忍,嗜杀。
炽珠眼底毫无畏惧,手里的法杖回旋,最终停留在一个方向,“我族人可是你杀的?”
“呵呵!是又如何?”猖狂所答,“我还花了好些功夫才铸成这廊壁之画,很不错吧?”
法杖快速旋转,炽珠眉目深沉,“起!”
法杖触及那个声音的源头,发出烈火,这个黄壁被点燃。
整个长卷,迅速串烧起来,冒出浓浓黑烟,壁上的每根骨头,每颗头颅都在燃烧,发出滋滋声响。
室内的温度被点燃了,烧的滚烫滚烫,黑烟呛得人直咳嗽。
片刻,那声音又响起。
“不陪你们玩了,但愿你的族人还记得你。”
声音带着挑衅,意味深长地消失了。
“出来!你给我出来!”炽珠怒吼着,被呛进刺鼻的气味。
前方已经没路了,四处的壁上都是火光,再呆下去只会被活活烧死。
小四执起冰凌剑,希望剑身的寒气能够抵挡住热焰近身。
离合挥动手中的羽扇,施展法术,“风冰凌,坠如雨。”
冰封的冰凌柱生生砸向黄壁上的焰火,火势暂时得到冰封,渐小。
“快走!”离合催促炽珠,“火势太大,风冰诀支持不了一会儿!”
四人朝着来时之路跑去,背后的火势“轰”地一声震碎了风冰诀之柱,火势又恢复如宏。
然而来时之路变得越来越长,跑了好久,始终看不见来时的那个洞眼。
“咚咚咚咚!”声音从背后响起,像是整整齐齐的脚步声。
“那些骷髅复活了!”小四向后看去,难抑地惊呼。
看来烈火惹怒了他们,他们不仅仅复活了,而且周身环火,骨头烧的焦黑,眼洞里冒着的火苗蠢蠢欲动。
“对不起!”炽珠说道,要不是她轻举妄动,就不会到如今这样引火烧身了,只怕今日葬身于此,还要连累别人。
“有个岔口!”离合喘道,“不如分开来走,我们目标太大,他们众多,只怕四面夹击,难以逃脱。”
“嗯!”阿七示意,拉起小四向右边跑去。
炽珠和离合则往左而去。
许久找不见小四,乐奴有些着急。
走到荷花畔见到鼎天悠然地靠在咩咩身上,微风拂过,他安逸地衔着草,打着盹。
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小子,看到小四了吗?”
微眯着眼,鼎天讪讪道:“没有,自从出了大殿,谁都没看见。”
谁都没看见?
想想好像也不对,“除了你,就是,喏!”伸出手来指向河畔中心的白彝。
一下午了,白彝都在修炼法术。
乐奴向着河畔蜿蜒的木道走去,鼎天也牵着咩咩跟随其后,确是怪了,怎么也不见阿七大侠,本想着让他教自己武功来着。
“水,起!逆水而行,顺水退……”噼里啪啦一大段口诀,这荷花池中的水跟着白彝的双手在空中漩涡,越来越大,接着柔水纵横,在空际形成一道道水痕,贯穿四方。
“破!”一声口令,水注喷出,形成无数滴雨水从天上坠落,煞是滂沱大雨。
乐奴见着背影缥缈,白袖飞天的白彝,一声真像个妖孽还没说出口,就被突如其来的大雨砸湿了身。
乐奴、鼎天二人赶紧朝着亭中跑去。
白彝闻声,一声命令“收!”
顿时天际之雨汇成一团,缓缓地注回池中,注进娇艳欲滴的花心之中,欢快地弹起。
鼎天淋得一身湿,挥了挥衣袖,打趣着,“要是让炽珠也淋得一身湿,她就不会再说你是弱仙了!”
确实如此,来了此地,白彝觉得自己的修为法术大为进步,看来他自己也越来越适应这具人的身体了,笑了笑,“那倒不必了吧!”
什么是不必,明明是不敢吧!
白彝疑惑地看着二人,“刚才之事,实在抱歉。不过,你们……”
乐奴也不啰嗦,“见到小四了吗?”
白彝摇摇头,这么说来,好像一下午都没见着他们三人了。
大殿——
守在殿门的阴晴、圆缺见到三人前来,像是早就授意。
圆缺柔声问道:“何事?”
“不知姑娘是否见过小四、阿七与炽珠呢?”白彝拱手相问。
圆缺摇了摇头。
“那你们宫主呢?”乐奴越想越古怪,这三人该不会是……
“宫主正在练功。”阴晴依旧堵着门口,不欲放几人进去,“我倒是知道他们去了哪!”
“哪里?”
“宫主与阿七大侠谈完话,阿七大侠欲去极东寻玉醉玲珑,小四姑娘和炽珠姑娘也一同跟去了!”
话毕,这三人转身匆匆而去。
“他们走了么?”殿内传来淡淡地问话。
“嗯!走远了!”见着三人远去的背影,阴晴好奇问道:“宫主为何让我这么说?”明明离合和那三人去了极西,为何却说是极东呢?
珠华幽幽地叹了叹,“事情早些解决不好吗?”
这次,她隐隐觉得姐姐是要真的醒来了,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
离魂之气冲上了天灵,炽珠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眼皮犯困,她好累,若是姐姐回来就好了,她就可以好好睡睡了。
彼岸崖边,天气晴好。
容若一袭青衣立于一座新坟前,坟边栽满了百合,天还是很冷,未到花期,显得有些萧条。
青泽走后,从紫堇那容若每日都有消息来报,虽一路化险为夷,容若心中还是不免担忧。
雇来的几个抬着棺材的壮汉,抖抖索索地走上了这里,要不是雇主的赏银实在丰厚,他们才不敢抬着棺材上来这陡峭的彼岸崖。
将棺材放入早已挖好的洞坑,这才庆幸地叹了口舒坦气。
领头的壮汉挥了挥手,示意着另外几人,“把坑填满!”
“不必了!”容若道,只见着几人脚下的草鞋均已磨破,大冷天的,脚底被一路的碎石割破,冒出了血。
从怀里掏出一袋银两递给领头,“买几双好鞋过冬吧!”
领头讪讪接过银两,忙打开来看,其余的壮汉也都凑来,生怕少了自己的份。
金光闪闪,竟是几锭金子,众人欢喜地分好了金子,露出前所未有的满足,这个雇主实在是心肠太好。
领头答谢之后,欲要下崖,便看见那面容孤傲的男子正在铲土洒在棺上,本不想多事,如今受了这么大的恩惠,领头还是顿了顿脚,打发着兄弟们先下了崖,折返回到了容若身后。
“何事?”容若没有停止动作,只是淡淡地问。
看来这棺材里的人对这男子必定很是重要,不然也不会花大把黄金将棺材移到此处,还要亲自埋坑。
“这、这棺怕是空的。”领头小心翼翼地说道,一边还瞧着雇主的脸色,看到容若停下了动作,这才放心地回答:“我们几兄弟干这事很多年了,睡了人的棺材,不可能这么轻。要不是这崖陡峭,也实在用不着这么多人。”
“容师兄!”伊芙匆匆跑来,备着酒菜火烛。
容若心下迟疑,看着这口棺材。
领头不知该去该留,看着这男子沉思其中,正想退下。
“开棺吧!”
声音凝重,伊芙颇感震惊,望着容若,在寻求答案。
领头二话不说,拿起手里的工具边去撬那口棺材,自己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定是口空棺,剩至都没多少陪葬品,自个儿心中也奇了。
“咯吱”一声,棺材被领头撬开,果不其然,棺材里没有睡人,却有股浓重的药味散开。
棺材中间只留下一套平展的衣物崭新如初,领头吓了一跳,像是撞上了邪事,“真是怪了,看着棺材下葬也好些时了,只是这里面的衣物怎么还是……”话未说完,忙不迭地告辞拔腿就走。
容若慢慢靠近,拾起棺中衣物。
伊芙有些犹豫地唤了声,“容师兄。”还是安静地闭上了嘴,蝶若姐姐的尸首竟然不见了,她心中也是疑虑万千,此刻,容若心中怕是难受。
“叮铃铃!”
一串银铃的响声,从取出的衣物中间掉落在地,清清脆脆。
容若拾起银铃,思索一番,“不像是姐姐的东西。”但是却很熟悉,那些奇怪的记忆好像又浮现出来了,好想去抓住什么,可是什么也抓不住。
伊芙也凑近去看,那银铃处处透着光泽,声音清脆地很,摇起来就像是女子的笑音不绝于耳,不像凡物。看来衣物能够保持这么久不腐化,定是这铃铛起的作用。
这银铃很是熟悉,熟悉到容若觉得这就是自己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将它揣进怀里,贴近靠心的位子。顿时,心口绞痛,这种感觉也很熟悉,就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疼痛散去,容若展眉,抚着胸口,他好像又抓回了什么,嘴角竟浮上一丝笑容。
伊芙看不懂,只是傻傻站着,很是担忧,再次巡视着棺木,“容师兄,这口棺材全都用木钉封死过,之前不像是被人撬开过的。”
要是没被人撬开过,蝶若姐姐的尸首又是如何被盗?
“莫非当日,还没入棺前,姐姐就……”伊芙揣测。
“不会,我亲自将姐姐入棺,还放入了药熏。”蝶若病逝,未免病毒传染于他人,容若还特意将药熏放入棺中才合上了,要是之前遭人打开,药熏的味道不可能还那么浓重。
伊芙心中一惧,容若的话,她明白,只是怎地会出现这种状况,“隔棺盗尸?”
容若摇了摇头,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伸手将地上的棺盖合上,“也许姐姐从未真正存在过。”
说得这般释然,伊芙简直难以置信。
屏退了宫人们,容若在宫中竹园挥动着青龙宝剑,飒爽英姿,无奈脚畔的罗裙碍事,还是让他皱了眉。
风中青衣飞扬,竹叶随风而舞,剑气刚毅果决,步子矫健平稳,练武之人最要紧的是得沉得下性子,临危不乱,这点,孤傲的容若很是有。
“王弟妹,真是好美!”一声赞叹,随着风飘入了容若耳中,随即收剑,止步。
来人竟是青婷公主,容若颔首,不擅客套,但也没有拒人千里之意。
青婷细细看着这不染凡尘之人,连身为公主的自己都好生羡慕,那气质是寻常人怎么也学不来的。虽孤傲,却一点儿也不让人生厌,好像天生就是朵天山里的雪莲,只叫人怜惜。
“父王的剑?”青婷诧异,也觉失了态,闪过一丝尴尬,白虎国历代的君主都是这剑的继承人,若说起来这剑早就是青泽的了,因为青泽不喜武功,她倒也忘了此事。
容若刚想解释,青婷倒觉得自个儿管多了,按照这王弟的性格,他不喜舞剑,把这宝剑给弟妹练练实属正常。
“呃!”青婷觉得胸口发闷,一股强大的力量硬生生地从胸口锁住了喉咙。顿时脸色煞白,吓坏了身旁的宫婢,心跳的好快,好想要从嗓子里蹦出,青婷重重地抚着胸口,这种怪异地感觉又出现了,只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厉害。
宫婢轻轻拍着青婷后背,直到这种感觉渐渐散去,胸口也不再难受。
倾吐气息,青婷缓过气来。
“公主还好吗?”容若问道。
“老毛病了,没事!”
“王弟最近可好吗?”许久不见到人,青婷还是想念。
“嗯。”
真是个疏离的人儿,寒暄几句,青婷觉得无趣,倒也离开了。
“后!”
容若转眼,竟是巫师大人。
两人坐于竹间小亭,煮茶的芳香沁透了满园竹香,到底是茶香,还是竹香,已经分不清了。
“你姐姐的事,我已派人去查了。”元瑶抿了一口茶,那藏不住话的伊芙一回来就神神叨叨地告诉了她。
“那伊芙可有告诉巫师大人,我姐姐也许重来都没存在过呢?”
容若从小无父无母,只有蝶若这个姐姐与他相依为命,在容若的记忆中,他发现在五岁以前的事情他都记不得了。直到五岁后,他出现了个亲姐姐,长他几岁,很是懂事,将年纪尚幼的容若照顾得无微不至,可是,除了这个,他总觉得她和姐姐之前好像少了什么东西,就像人与人之间的那种血肉相连的感觉。
到底是什么他也说不清,他只知道姐姐对他很好很好,好到重来不会对他发脾气,姐姐的世界里没有喜怒哀乐,她永远只是淡淡的,连微笑都很少。
元瑶微讶,这般苦心,还是被他猜到了,到底不亏曾经是她的徒弟。
容若心里也有太多疑团,他并不想去猜透,但是这些东西却重重地压向他。
“巫师大人,我想……”
“担心青泽?”
容若点了点头,这些日子以来,他确是担心,他也惊于自己的这种心情,曾经的他,从来都不会这样。
“去吧,出去走走也好!”
“可是……”容若还是疑虑朝堂之上,近来也算太平,玄武国也是不再挑衅。
“既然决定了又有什么可犹豫的呢?”元瑶摇了摇头,显得无奈,“那丫头的烂摊子,还是我来收拾吧!”
容若从怀中取出阴阳魔镜来,递给元瑶,“见到青泽,我会让她与您联系。”
元瑶接过魔镜,这面镜子不正是伊芙那丫头似骗似抢地从那人那里赢回的吗,竟然就这么白白地送给了容若。
“哎!”这年轻人的事还真是难管,只是伊芙那丫头看上去聪明,谈及情来,只怕是一根筋。
“去罢,去罢!”元瑶向着容若说道。
不知一路边跑边打了多久,看见阶梯便跑了上去,都不知跑了多少层,小四总算是知道冰凌剑还是很厉害的,起码那些恶心焦黑的骷髅不敢近身。
阿七一刀就斩尽一群黑骨头,刀刀连斩,就是很多,这些黑骨头也都被斩得干净了,剩下的就是带着火焰的骨头把他们自己焚烧个干净,也省的见了恶心。
“阿七,你真是太厉害了!”小四赞道,兴奋之余不免气喘。
到了哪了?
那些黄土石壁和黑骨头统统不见了。
侧耳听去,安静的好像只听得见呼呼拍打的水声,小四猛地拍了拍耳朵,“幻觉、幻觉!阿七你听,是不是有水声?”
这哪里是水!简直是海浪呼啸,还有海鸥的叫声。
闻着水声,阿七与小四一步步攀爬着长梯,这是栋木质建筑,感觉它很像一座别致的客栈。却没有楼梯,耸入天际的就是一条木质长梯。
不知是哪个疯子造了这么一座这么奇特的东西,难道来人都需趴着长梯爬到顶吗?
“不行了,不行了!”小四趴在木阶上,看着上方的阿七,“我爬不动了!”这天梯就像没有尽头似得。
阿七扭头向下看去,露出诧异,看来真是爬了很久,下面的一片就像是无尽的深渊。
小四被阿七眼中的神色吸引,也朝着下方望去,“啊!”
一声惊恐,吓得腿只打哆嗦,带着哭腔,“我要下去,我要下去!”
“别哭!”阿七一声轻吼。
小四吓得止住了眼泪,哭都不让人哭了吗?这是什么人呀!
“把手给我!”阿七朝下伸出手去,鼓励小四。
小四含着眼泪伸出手来,一只巨大的翼虫落到袖上,小四惊恐万分,胡乱地抖着衣袖。
“别怕!”阿七爬下几步,一手拽住小四的肩部,一手驱赶着那只翼虫,生怕小四一个着急坠下这万丈深渊。
煞时,长梯如一条长蛇般急急向下缩去,上空不断掉落着,飞动着各类奇异的虫子,不仅仅有翼虫、羽虫、眼虫。更是有哪些说不上来,体型格外异样的虫子,那些万足长虫变得细长,密密麻麻的黑点潜入他们灰棕的身体里向外喷射。那些软糯的触角扒满了上方的长梯,它们齐齐地向下蠕动,拖出长长的粘道。长了无数翅膀的花色飞蛾发出嗡嗡作响,超快的振幅感听得骨皮发麻。
看来之前在外面看到的纵深沟壑就是连到此处的,那些虫鸟飞禽就是由此“回家”!
“抓紧我!”阿七拽住小四领襟将她拖到怀中,腾空而起,御行与空中,另一手斩杀着从上空源源不绝掉落的飞虫。
小四紧闭着眼,贴向阿七的胸口,这里有着说不出的安逸。
双脚落地,小四还是紧紧地攀在阿七胸前,看着怀里的人儿抖抖索索,雾气沾满了卷翘的睫毛,忍不住笑了出来,轻轻拍着小四的脑袋,“到了!”
小四悄悄睁开一只眼来,扫了扫四周,还好,那些虫子都看不见了,这才睁开了另一只眼,才发觉双手紧紧地抓着阿七的衣襟,脸上一红,忙不迭地松开了指头。
阿七的衣襟并没有随着小四的松手而平展,还是形成一条条被手掌蹂躏过的痕迹。
小四又忍不住伸手去拍了拍皱褶处,没什么作用,不免小手重了几分。
“会痛的!”阿七笑道,声音有着说不出的爽朗,像是被小四的傻样逗笑了。
剑眉入鬓,微眯着眼,笑起来真好看,小四傻傻地望着,眼里也是星光一片,原来,他的心到底不是石头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