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轩感受到了陆亦薇对自己的冷漠,这让他不禁想起以前她对自己误会的那一次。只是,那一次他们的关系没有那么深刻,而如今却是不一样了。所谓爱之越深、痛之越彻。灵轩感觉心脏似乎被针扎一般,那样的生疼。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他此时是很想告诉陆亦薇,他可以为了她放弃那段仇恨。但是,当话到嘴边之时,心中却产生一股念头,一股强烈的愤怒。灵轩被这股无名的怒火冲昏了头脑,意识甚至有些混乱,乃至于他说出了一句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是吗?你就是这般看我的?那随你便吧。”
陆亦薇有些愕然,他呆视着灵轩。眼前的灵轩这样的陌生,他可从未和自己这样子说过话。那话的语气之中包含着对自己的愤怒,是自己从来没有体会到的。他生自己的气了?陆亦薇这样想到。
灵轩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人群中。至于身后的陆亦薇是什么反应,他甚至没有去多想。他没有想过,陆亦薇竟然会在这件事上反对他,而且反对得这么强烈。
他感觉今天的天空不是那么的明亮,雾蒙蒙的让人不是那么痛快。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一道选择题,复仇或陆亦薇。两者选一,这看起来非常简单的选择,却让他犹豫万分。几天下来,他的心情越加烦乱,心绪越发无法宁静,乃至于他只敢躲在无人的角落里,望着天空和土地发呆。
没有人能给他出主意,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此刻的他倍感孤独,觉得自己身似浮萍,一颗心漂流无定。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想起了他们的音容笑貌。
他来到了父母的坟墓之前,静静的矗立着。眼前的墓穴处在半山腰,里面合葬着他的双亲,因为多年来无人打扫,周围杂草丛生。灵轩从来没有来拜祭过,因为身为魂使的他知道父母灵魂在何处,对于拜祭坟墓没有意义。可是,今天他看到父母的坟茔如此凌乱,心头一酸,也忍不住落下两颗清泪。
他徒手拔着那已经半人高的杂草,没有戴手套,也用没有任何工具。他的手被割的流出了血,他恍若未觉,仍然是默默的清理着。他心无杂念,好像天地之间只有眼前的这座坟墓,却没有感觉到身后有一人越走越近。
那人看着那块已经显露出来的墓碑,叹息了一声。这一声叹息惊动了灵轩,把他从忘我的状态中拉回了现实。他起身回头,看见的是江瑞在对着坟墓鞠躬。他的瞳孔顿时收缩了起来,身体做出防卫姿态。
江瑞鞠躬完毕,看见灵轩的姿态,苦笑道:“我都已经知道了。”
“是吗?你今天是来赎罪的吗?”灵轩嘲讽一笑,话中透着无尽的冷漠和愤怒。
江瑞深吸一口气说:“那天在商场,我看到你有些古怪。虽然当时只是感到奇怪,没有往心里去。但是接下来的几天你莫名的失踪,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幸好,你告诉我的是你真正的名字,我让人查了你的身世,才知道你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呵呵,我还以为你已经将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江瑞说道:“我确实是忘记了,甚至我都回想不出当日的具体情形了。那天我喝了酒,事后又觉得已经对你补偿了,所以根本没往心里去。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心思都在工作和家庭上,便渐渐忘却了。对不起!”
“对不起?”灵轩的声调提高了,“你也懂得说对不起?我还以为在你心里,只有别人对不起你。”
江瑞弯下了他的膝盖,跪在了墓碑前。这突然的动作让灵轩反应不过来。江瑞说道:“我知道你很恨我,而且想杀了我,对吗?我甚至知道你身上还藏着一把刀,就是想找机会杀了我。今天来这里,我就是来送命的,来用我的命偿还你父母的命。”
这句话对灵轩来说无比的诱惑。但是他随即想到,这其中是否有诈?一个对于自己所做之事都会忘却的人,会因为突然查清事情后就愿意偿命?这很明显不合逻辑,特别是以江瑞如此傲慢,他怎么会愿意这样?
灵轩深深咬紧牙关,他想不通其中关键所在,他不明白江瑞意图何在。他甚至想到,是不是江瑞意图设置陷阱,让自己往里面跳?兴许他的人就埋伏在周围,等自己想动手的时候,他们就跳出来给自己一个意图行凶的罪名。
江瑞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微笑着说:“不用看了,今天只有我一个人过来的。你杀了我之后,没有人知道的。”
灵轩盯着他的眼睛,有些迷茫了。他的心里似乎在重复着一个声音: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他迷迷糊糊的从怀中掏出了刀,一步步的朝着江瑞走去。他感觉到身体有些沉重,似乎有些不听使唤,手中的刀都难以握住。他的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似乎自己想阻止自己的行为。他来到了江瑞面前,将刀举在了他的头顶上方。
“之轩,住手!”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喊。陆亦薇、灵泉以及那个菜鸟魂使,三人从空气中从出来。刚才是陆亦薇的一声叫喊,正是这声叫喊让灵轩的身体顿时僵住。
江瑞也见到三人,他却是奇怪的显出了一丝着急,立刻朝着灵轩大喊:“快杀了我!”
灵轩被这一声大吼,喊得心神俱震、神志丧失。他的双眼通红,额头青筋暴起,手中的刀朝江瑞脖颈狠狠的插了下去。
“啊——”陆亦薇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山头。
灵轩手中的刀,刺破了江瑞脖颈上的肌肤,划破了它的动脉,深深的插入他的身体之中。江瑞的血液如同找到宣泄口一般,井喷而出,在空中绽开,喷洒了灵轩一身。灵轩在血液的沐浴下,洁白的衬衫染上斑斑猩红。
陆亦薇的尖叫没有停下来,眼前残忍血腥的一幕让她失去了对自己声带的控制。直到她再也承受不住这强烈视觉带来的压力之后,便将眼睛一闭,昏倒而去。
而江瑞,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只是当刀子插入他的脖颈之后,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和解脱的笑容。
灵轩大喝一声,将刀又拔了出来。江瑞的血液随着这一拔,又狂涌而出。江瑞的脑袋无力低垂,而后身体向前倒去,血液染红了周围的一片绿地。
灵泉也被灵轩这突然的手段惊呆了,良久他才喊道:“轩哥,你疯了?”
灵泉这一喊,唤回了灵轩的神智。他先是迷茫的看了灵泉一眼,又低头看了一下手中带血的刀,瞳孔瞬间一张一缩,身体如同触电一样将刀扔出去。
“我……我这是怎么了?”灵轩将双手举到眼前。那双手殷红,如在红色墨水中浸染了一般,让人看得心慌。灵轩朝自己脚下看去,江瑞气息已绝,就这么倒在了自己的面前。这一刻,灵轩没有一丝复仇的快意,有的只是无尽的恐慌和迷茫。
灵泉冲上来,抓住他的衣领,朝着他大喊:“你究竟在做什么?他是灵静的父亲。你怎么能亲手杀了他?你究竟在做什么?”他的唾液喷到了灵轩的脸上,但是灵轩只是呆呆的望着他,空洞的眼神让人觉得他有如死物。
菜鸟魂使走到江瑞身边,招招手说:“江瑞,起来吧!”
江瑞的灵魂在三人的注视下,缓缓离体而出,飘落在三人面前。灵轩和灵泉在菜鸟魂使的帮助下,也是可以看到灵魂存在。江瑞惊讶地看了一下自己的透明身躯,叹道:“原来,人死了果真有灵魂。”
灵轩冷冷道:“你是觉得你死了就解脱了吗?”
江瑞脸现惊容,说道:“你……你看得见我?你怎么会看得见我?”
灵轩冷哼一声没去回答。而菜鸟魂使却突然咦了一声,连道奇怪奇怪。灵泉问何原因,菜鸟魂使说道:“之前轩哥带他去净化的时候,我也见过,那时他的傲慢罪念十分浓重。可是,现在他的身上几乎没有什么罪念啊。”
灵轩和灵泉齐齐动容,同时看向不知所措的江瑞。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情况。一个人除非是经过大彻大悟之后,否则是断然无法在灵魂管理处之外完全净化自己的罪念。而灵轩三人都不相信,江瑞会有什么大彻大悟的机缘。那问题出在哪里呢?
“哈哈哈!”
一阵狂妄且肆无忌惮的笑声传来,打破了现场的寂静。灵轩等人寻声看去,却见树丛之后走出一个男人。此人高大威武,一身黑衣,却原来是万琦骓,也就是那消失多日的万恶珠。
万琦骓对着所有人耸动了一下双肩说:“怎么?好像我很不受欢迎啊,你们这么不希望我出现吗?”
灵泉第一时间就想扑上去,却被菜鸟魂使死死拉住了。要说谁最痛恨万琦骓,那当数灵泉第一,他一直把郑昕欣发疯归罪在万琦骓身上。菜鸟魂使喊道:“泉哥,你现在没有法力,不是他的对手。”
灵泉被他这么一喊,也冷静下来了,只是依然恶狠狠的看着万琦骓。而灵轩则是蹲到陆亦薇身边,试图唤醒她,同时保护着她。江瑞则更加不知所措,脆弱的灵魂体在风中微微飘荡,瑟瑟发抖。
万琦骓摊开了手,优雅一笑:“小朋友们,不要紧张。我们不是天生的敌人,说来我们也算是同出一源的,何必这么剑拔弩张的呢?我今天出现,只是为了接受你们的感谢。”
“感谢?什么感谢?”菜鸟魂使先开了口,毕竟他和万琦骓没什么交集,所以反而第一个对他的话反应过来。
万琦骓朝江瑞的灵魂一招手,江瑞顿时飞向了他,在他面前悬浮着。万琦骓迷醉的看了几眼眼前的灵魂,说道:“这真是一个美丽纯粹的灵魂啊。我真是天才,这件作品真是完美无瑕。”
什么意思?他的话让人不明所以。灵轩和灵泉面面相觑,不知道对方又想搞什么鬼。不过灵轩心中却有一丝明了,他很想知道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对的。
万琦骓证实了灵轩心中的想法,他歪着头对他们说:“你们不是想知道为什么这个灵魂的罪念能净化吗?那便是我的手笔。是我用我伟大的能力净化了他。”
菜鸟魂使冷笑一声,说道:“不要丢人现眼了,还不速速变回本来面目,随我回去。”说完他便以掌做刀,朝万琦骓劈去。不得不说,菜鸟魂使这段日子以来也成长了不少,至少不像以前那么畏缩了。
万琦骓瞧着劈来的手刀,不屑一顾。他伸出一指头点在空气中,竟然令手刀再也无法寸进。他仰天哈哈长笑:“你们果然一如既往的自大啊。灵魂管理处的魂使就是一堆废物。”随后指头黑光涌动,化为十数道黑光朝菜鸟魂使冲去。菜鸟魂使反应倒也不弱,一个后空翻避过了多道黑光,可是终究逃不出被击中的结果,口喷鲜血倒飞而去。
灵泉扶起了菜鸟魂使,关切问道:“没事吧?”
菜鸟魂使吐出了口中的鲜血,虚弱道:“我没事,泉哥。你们赶紧跑,现在你们没法力,不是他的对手。”
灵轩在旁反驳道:“别傻了,我们两个不会那么做的。”灵泉点头表示赞同。
万琦骓晃晃脑袋说:“呦,看不出你们还这么友爱啊。可惜啊可惜,若非这个女人的出现,今天我就得手了。”他说着看了眼陆亦薇。
灵轩眉头一皱,下意识将陆亦薇搂进自己怀中,问道:“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