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陆熙却突然出声:“Sophie?你是那位国外鼎鼎有名的年轻画家?”
我怔然,什么Sophie?我瞅了眼陆熙盯着的名片,他正在看背面,许是那个手绘签名,暴露了柳雪菲的身份。
陆熙捏了捏额角,似是想起什么,又惊诧道:“我记得前一阵你还凭借《Spring》拿了个Artes Mundi国际当代艺术奖,对吧?”
柳雪菲谦逊一笑:“过奖了,小有名气而已,不足挂齿的。”
“是你过谦了。”陆熙也跟着笑起来,斟满酒,敬她,“既然看到了我喜欢的画家,怎么也要走一杯啊!”
“别撒野。”我怕柳惊涛不高兴,在底下踢了陆熙一脚,低声警告他。
陆熙扫了眼我,瞬间会意,准备讷讷收回手。
柳惊涛倒是挺宠爱自己女儿,他赞叹道:“俗话说,知音难觅,这位小友跟我家菲菲倒是一拍即合,喝一杯也无妨。”
柳雪菲得到父亲的允许,开心得端起酒杯,站起来,与陆熙饮了一杯。
待他们坐下,柳雪菲脸色有些发红,大概是酒量浅,注意到大伙儿都在看她,她小姑娘似的捧住脸颊,分外害羞起来:“让你们见笑了,我没怎么喝过酒……”
“哈哈,我家菲菲是乖乖女,以前我都禁止她沾酒,今天算是高兴,陪大伙儿喝一杯。”柳惊涛解释。
从官场出来的人,说出来的话足够谦逊,那你必须比他们更谦逊,才能显出自己的诚意。
慕爵大抵明晓这样的套路,他给自己满上,端起酒杯敬柳惊涛:“涛爷您太客气了!应该是我们陪您喝一杯,哪能让菲菲陪我们。”
柳惊涛拍了拍慕爵的肩膀,表示欣慰。两人喝得正嗨,柳雪菲借着酒意,突然将目光落在陆熙与我的身上,笑着打趣道:“你们俩……不会是……”
我一见她开始乱点鸳鸯,忙摆手:“不是不是!别误会。”
岂料,坐在我身侧的慕爵见状,突然一把将我揽在了怀里:“我们,才是一对……”
我心底一咯噔,慕爵是想做什么?这样的套路又想来第二回?
“慕爵!”我也顾不得场合挣扎,但慕爵力气极大,死死扣住我的肩膀。
眼看着现场气氛就要陷入僵持,慕爵骤然一用力,将我从椅子上带了起来,他嘴角噙笑,跟大伙儿解释:“不好意思,我俩之前有点矛盾,先失陪一下。”
不等我开口,他扣住我的手腕,径直将我拽出了“沁园春”。
“何好——”陆熙正打算追我,却被门口两位守住的便衣士官拦住。
远远听到柳惊涛雄浑的声音传出来:“小友不要着急,慕爵有分寸的,你先在这儿跟我家菲菲多聊聊。”
……
另外一个包厢内。
“你到底想做什么?一而再再而三让别人误会,你明知道——唔——”
毫无预兆,慕爵将我双手反举过头顶,堵住了我的嘴巴。
我闻到他呼吸之间的酒香,我拼命避开。然而,我的背脊贴着冰冷的墙壁,身前,他拼命用身体抵住我,我前后无路,退无可退。
他不管不顾,想撬开我的嘴,见我不配合,又咬我的脖颈。
“不要!”我大惊失色。
他从不会如此勉强于我,今天居然……
“慕爵!你放开我!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大声嘶吼着,企图用气势阻止他的动作。
他愣了一下,我趁他走神的瞬间,挣开双手。
啪——
一声脆响。
我甩手给了他一巴掌。
从友情走到对立,需要多少时间?逾越了不该逾越的线,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我怒不可遏瞪着对方,喘着气,甚至都找不到什么语言可以骂他。心底只有大片大片的失望,还有悲哀。
慕爵摸了一下被我打红的左脸,忽地,沉沉笑了。
他沙哑的嗓音从他的口中窜出来:“何好,刚刚你差点就没命了,你知道么?”
我觉得莫名其妙,不懂他这恐吓从何而来。
他距离我很近,单手撑着墙壁,掀起眸子,一瞬不瞬盯住我,细长的眼睛里透着恼怒:“如果你敢在柳雪菲面前承认自己跟高焰的关系,不出明天,你就会被丢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自生自灭!你以为你是谁?在涛爷面前,你、我,还有高焰,什么都不是!”
“你什么意思?”
慕爵松开我,从旁边拉开一张藤椅坐下:“高焰进局子了,涉嫌经济贿赂。”
我没有吭声,下意识擦了擦嘴巴,想擦掉方才他留在我嘴上的感觉。
他见我表情没有多大变化,唇边勾起一丝冷笑,恍悟:“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我靠着墙壁站直,眉心紧拧:“是柳惊涛么?他为什么要害高焰……”
慕爵呵了一声,把问题抛回来:“你已经见到柳雪菲了,你觉得为什么?”
心底有一个答案如春笋般要破土而出,可我拒绝承认。
不,肯定不是那样的……我跟高焰度过了那么多难关,我不甘心!
“高书琼跟柳惊涛,给高焰和柳雪菲私自定过亲。”慕爵的话犹如一把刀子生生剜开了我的胸膛。
我抖着嗓子,艰涩开口:“娃娃亲?”如果是娃娃亲,在双方孩子还没长大的情况下,大人说的玩笑,怎么能算数呢?
我抱着一丝希望,安慰自己。
慕爵摇了摇头,掀起双眸瞥向我,里面写着悲痛:“何好……我知道不该挖你的伤疤,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这门亲事,是高老爷子在过世不久前,帮高焰定的。他已经知道你不能怀孩子,对于高家来说,高老爷子绝不会拿整个高家的利益开玩笑。你明白吗?”
我震愕万分,四肢顿时无力,只能扶住墙,支撑自己不倒下。
原来,一切都在那次参加高家家宴就已经埋好伏笔。原来,一切起因,都因为我没法怀孩子。
“如果高老爷子没有离世,或许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但现在……”慕爵叹了口气,满怀疼惜,续道,“军人第一要务就是服从命令,他既然已经留下遗嘱,涛爷又是从高老爷子底下出来的兵,必定会百分百遵守约定。他如果不松口,谁也无可奈何。”
听言,我的心脏仿佛裂开,浓重的绝望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