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月湖楼的地下室许是很久没有打开过,我刚被推进去,一阵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
两个军官在外锁了门,整个世界彻底陷入漆黑。
还好我带着手机,摸出来打开屏幕想求救,岂料此处根本没有任何信号,就连紧急号码都打不出去。
无奈之下,我只好打开手电筒找找这地下室有没有灯。
等我摸到开关,白色灯光打在墙上,霎时映照出模糊的影子。无意中触碰到墙壁,潮湿的空气沾在指尖,冷得人发抖。
恰逢此时,一个角落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我登时吓得抱住脑袋惊叫起来。
不由想起小时候总听村里的老人家说起一些忌讳,比如鬼打墙、鬼压床。最恐怖的是,还讲过常年没有阳光照射的地方,阴气重,少不得有脏东西。
如今,在这湿气极重的地下室,又听到莫名其妙的声响,我整个心思都放在“遇鬼”上,几乎有想崩溃的感觉。
待听到几声吱吱,才恍悟过来那是老鼠。
绷紧的思绪略略松懈下来,心里不由骂自己太傻,这世界哪有什么鬼怪,不过是自己吓自己而已。
况且这地下室还有灯呢,黑黢黢的号子都蹲过,还怕这种有光的地方吗?
我强自镇定了一会儿,目光扫向四周堆满了一些杂物。
有坏了的桌子椅子,散乱摆做一处。另外还有没有处理掉的啤酒箱纸盒,摞得老高,其中边边角角不少被老鼠咬得残破不堪。
我晓得那柳惊涛把我丢到这儿,一时半会是不会有人来救我了。今晚打算凑合着先住一晚,没准明天就有人来救我出去了。陆熙那家伙没见了我,肯定会着急的。
现在这种情况,我自己总得找个干净的地方窝着,傻愣愣站在此处,倒显得自己太没有处理危机的经验。
如今又已经进入深秋,我不过只穿了两件单衣,要真呆在此处好几天,冻感冒还是小事,万一冻出个关节炎什么的,那可是长久的疼痛。
于是,我从那堆整齐摞起的啤酒纸盒搬出一些,贴着墙根给自己堆了个窝,抱着双腿坐在上面,时不时拿手机出来试一下信号,但也不敢多看,怕一旦没电,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哪怕谁也联系不了,至少也算个心理安慰。
就这么稀里糊涂睡了一晚,期间冻醒了七八回,被老鼠吵醒了五六回,等门口响起开锁的声音,我什么瞌睡都没了。
是昨天那两个便衣军官,虽然他们换了西装,但还是觉得挺眼熟的。
“想通了么?”其中一个稍微瘦点的问我。
我一愣:“什么?”
胖子推了把瘦子:“看这傻样,肯定是没想通。”
瘦子看了我一眼,点点头,砰的一声又把门锁上了。
我忙气得跑上去捶门,但显然两人已经走远了,半点声音也没有。
我靠着门,委顿着蹲下来,懊恼得想死。
真是日了狗了!跑过来故意耍我玩呢?
就问了句“想通了没”,想通什么?想通我要放弃高焰眼睁睁看他跟柳家那贤淑可人的柳雪菲结婚?
可能么?
被逼急了,姐姐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带一个同时下地狱!
我此番坚强无比这般想着,期间最后一丝手机电被耗尽时,那已经是傍晚。没有了手机,封闭的空间很容易令人感觉时间的缺失,我不知自己在这昏天暗地的地下室又呆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又渴又饿,竟生出想捉老鼠生吃的欲望。
当这恐怖的想法从脑海中掠过时,我吓得不轻!
何好,你居然沦落到与牲畜都不如的地步!
我不由苦笑,眼睛一阵酸胀,但却连一滴泪水都渗不出来。我早已口干舌燥,严重脱水……
因着多日未进食,血糖过低,我终于昏厥了过去。
也不知过去多久,隐隐约约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唤我名字,我挣扎着掀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高焰那张俊逸非凡的脸。
我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不是在公安局么?怎么会在此?而现下,仿佛回到当初我被田梦凡的人捅了一刀后,我醒来的场景。
此番高焰见我醒来,眼睛都红了一圈,也不知道是因为过于激动,还是因我睡着的这几日里,他不眠不休所致。
我看着他憔悴的面容,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嘴唇惨白,仿若躺在病床上的是他。
我不由一阵心酸,情不自禁伸手去摸他的脸,出声喃喃:“高焰……辛苦你了。”
岂料,那人扣住我的手腕,唇齿艰涩,带着一丝不甘又恼火的语气,道:“何好,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我因着他的话定睛一瞧,只见我心心念念的高焰,逐渐变幻成了慕爵。
他细长的眼眸,隐藏着一丝心疼。
我脑子瞬间当机,待彻底反应过来,我就如受了刺激般,拼命干咳起来。
慕爵见了忙抱我起身给我顺气,我背靠着他,窝在他怀里,揪住他横在我胸前的袖子:“高焰呢?高焰在哪?”
一出声就像不是我的嗓子。沙哑带着病态,没有一丝精气神。虚弱得就像一只刚出生的小兽,谈不上任何攻击力。
紧接着,慕爵沉默了。
我心底不由窜出一丝不好的预感,他的沉默,是不是代表着高焰已经妥协了?
我几乎崩溃,不会,绝对不会,他说过放弃过我一次,不会再放弃第二次。他一向说话算数,又怎会负我?
所以,他肯定如我一般,在最艰难的时刻,还坚守着要在一起的信念!
“何好……”慕爵约莫见我表情复杂,心有不忍,他在我耳畔柔声劝道,“先养好你自己身体,其他人你就不要管了。高焰他是成年人,他懂得该怎么做。如果他真的爱你……”
慕爵欲言又止,将那未说完的半句藏入心底。
我当时装傻,强迫自己不要细想最终的结果。
尽管我内心深处很清楚,高焰为了我,什么委屈都可以背负,但我没法接受他即将远离我的事实。
我突然好羡慕当初慕爵因救我陷入终日不醒的生活,如果我不听我不看,我关闭五感,是不是就可以一直装聋作哑,躺在这里,不理外面发生的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