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你喊我“嫂子”了，就算你是我孙子也白搭。
我静默地看着顾行止接过男子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动作如行云流水，自成一派风韵气度。
“她不会喝酒，你们也别为难她。”他像没事人一样放下酒杯，白酒度数不低，他却连表情都不曾变过。
放在革命年代，必须是卧底界的一把好手啊！
午饭本不是觥筹交错的好时机，但他们的医学研讨会已经结束，这一顿算是“最后的聚餐”，因此众人撒欢得厉害。
顾行止被灌了不少酒，我保守估计，得有半瓶。
“你还好么？”在他人视线不可及的死角，我见他按了按胃部，当是有些难受了。
他摇头：“没事。”
“......”你当我瞎啊？
“你怎么也不知道事先吃点东西垫底。”我夹了一筷子上汤豆苗到他的碗里，却随即想起了什么，“喝酒能吃豆苗不？”
我可没忘记大学时诸临路被酒精、菠菜和豆腐折腾到进医院的惨痛经历。
到底是医生，顾行止轻应一声，随即把豆苗给吃了。
嗯，很给面子。
一顿饭，从十二点吃到了下午两点。散场时，好多人都是“飘”出餐厅的。
与他们相比，顾行止好太多了。眼神清明，能走直线，还是好闻的薄荷清新，没有酒气。
电梯门合上后，他才终于松懈了下来。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并拢着，轻轻按压太阳穴，剑眉也微蹙着。
我看着他安全回房，叮嘱他别把门关实了，然后立即跑到前台去要了一盒醒酒汤剂。
房间里很暗，厚重的窗帘遮挡了天光，唯一的明亮只有床头那一豆台灯。
“顾医生，你睡了么？”我走上前去，见他平静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着，眉宇间有一个不太明显的“川”字。
没回应。
我轻拍他，隔着被褥也没敢使力，怕自己没轻没重地伤着“娇花”。
拍了四五下，总算见人幽幽转醒了。
他的眼神迷离，恍惚不清，竟有些呆萌。
不曾想，一向沉稳睿智的顾行止也会有这样的一面。真是活久见啊......
我及时收起小心思：“把药喝了再睡。”
“好。”他从善如流地坐卧起来，有些吃力，我不得不从旁辅助。
衬衣上有汗湿的痕迹，我提醒他要不要换下。
他愣了半晌，摇头：“我躺一会儿就好。”调子喑哑，听上去很没精神。
我用最快的速度把醒酒汤剂冲泡好，为避免烫着他，我特意掺加了冷水中和。
“据说有点苦，你喝完后吃一颗糖。”还好我有在背包里常备话梅糖的习惯。
许意说，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像孕妇。
我说，要你管。
她回，没想管，就是觉得认识你有些丢人罢了。
哦。喜欢吃酸的，怪我咯！
闻言，他牵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敢情你把我当成你自个儿了！”
我憨憨一笑，不解释。
“伺候”他喝完汤剂后，他又重新躺回去。我帮他掖住被角，却想起现在正值三伏天。
“会不会热？要不我再把空调调低几度？”
他闭着眼说还好。
许是真的累了，不多时他就睡沉了。
我明目张胆地打量着他——皮肤白皙，因着醉酒泛着微红，竟像含羞的少女；睫毛浓密纤长，在眼睑投下小扇状的阴影；鼻梁硬挺，如鬼斧天工的杰作；嘴唇削薄，淡粉色，紧抿着。
眉心的“川”字笔画深了几分。我该是被迷了心窍罢！指腹竟不受控制地抚了上去。
愿我能抚平你蹙起的眉峰，愿你能安享一弯好梦......
下午六点，我被电话吵醒。
迷糊间，我摸索着去找手机。
“喂？好......”
门开了，又关了。
我好像定了外卖，砂锅粥，真香啊！
“唔......”我揉了揉眼睛，不料什么时候睡过去了，“你什么时候醒的？”
我看着眼前的男人，自觉不好意思。
明明是来照顾他的，到头来竟主客倒置。该还的人情债，貌似又清偿不了了......
他换了一身休闲通勤套装，棉麻质感，像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公子哥。
“你点了外卖？”他把散发着浓香的粥放到茶几上，“醒了就过来吃吧。”
一个鲤鱼打挺，我从床上坐起来，“卡”，闪着腰了。
呜呜呜，回头就去买“X金葡萄糖酸钙”，蓝瓶的，不好喝也得喝。
“这么不小心！”他快步走过来，估计是不太好意思当着我的面笑，只能故作严肃。
我努了努嘴，自认倒霉。
潮汕砂锅粥能在群芳争艳的中国美食界占据一席之地，到底有两把刷子。米香软糯，润滑可口，清淡滋补，美味养生。
“你好些没？”我囫囵不清地问，“头还疼不？”
他将自己的那一份粥揭盖，用多出来的勺子把肉片舀到我碗里。
“你吃呀。”我思索着是不是自己对肉的执念表现得太过明显，连病人的吃食都要剥夺，委实不道德。
他却自有一番说辞：“你太瘦了，多吃点儿。”
苏女士，你过来，听听。
他毕竟是病人，尽管睡了一觉又补充了一些食物，眼底的疲倦太浓，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两人吃完后又闲聊了几句，我见他无力胜任，便劝他再睡会儿养神。
他本想礼貌地迁就我再聊聊，被我严肃地“镇压”。
啧啧啧，我也有能管人的一天，厉害了！
临走前，他说自己在这边的会议结束了，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我的正事也处理完了，但还想在L市逛一逛，所以订了后天下午的机票。”
“嗯，你帮我把机票改期。明天陪你一起去看‘灯光节’。”
哈？！
翌日，睡到自然醒。等我把自己收拾得人模人样后，门铃响了。
顾行止看上去较往常的形象年轻了好几岁，略带修饰的白衬衣搭配笔直的牛仔裤，说他是在读大学生都不为过。
“今天的你......很不一样。”我一时语塞，竟找不出合适的辞藻。
他也不客气地回看我：“收拾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