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电话铃声从老马头身上响起，吓了两人一跳。石屹走了过去，将手伸向老马头的衣兜，中途又停了下来，转头望着余建新。
电话铃仍在响着，余建新点了点头。石屹将手伸入老马头的衣兜，掏出一个手机。屏幕显示“未知号码”，石屹犹豫了一下，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边没人说话，石屹静静地听着，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听筒终于传来声音：“老马头死了？”
“你是谁？”石屹问道。
“我问你，老马头是不是死了？”
“是。”
“嗯，也该死了。不过，你倒真是个死不了的家伙。”对方的话略带怒气。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一定要杀我？我们有什么过结？”
“因为你妨碍了我们。”
石屹心里一惊，又是“妨碍”。不过，他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果然除了兰香之外另有其人，现实中实实在在的人。
对方继续道：“算了，该死的也死得差不多了，我们做个了断吧，该结束了。”
“了断？你想怎么了断？”
“今天晚上10点，你准时到地下室，我在那里等你。如果害怕，如果想让你的女人永远睡下去，你也可以报警，呵呵，呵呵呵呵……”
“到地下室做什么？”石屹问道。
“滴——”对方挂了电话。
“谁？”余建新紧张地问道。
“不知道。是个男人，他说要和我做个了结，晚上10点在地下室等我。不过，这个声音我有点熟悉。”
“是谁呢？”
“想不起来，但一定听到过，我敢保证，就在前不久。”
“用力想！”
“不行，想不起来。建新，现在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先回去吧。”
“那老马头呢？就丢在这？”
“管不了那么多了，既然死了也就没什么价值了，会有人发现给他收尸的。快走吧，如果被人看到我们在这，可能会惹上无端的麻烦。”
回来时车开得稍慢，一路上石屹没怎么说话，脑子里一直都在想着那个人的声音。回到农具厂宿舍，两人又来到地下室。水管爆裂之后，主阀门已被关闭，由于有下水道，地面并无多少积水，只是老马头拣来的纸板再无人收拾，被水浸湿后看起来分外狼藉。
“对方说在这里等我，他从哪来？从外面来吗？”石屹问道。
“好像没道理。”余建新摇摇头。
“那他就只能从这个防空洞出来了，难道这真是个可以打开的门？”石屹仔细查看洞口四周，“建新你看，这块混凝土并非和洞口四周浇筑在一起，是独立的一块，并且很明显比洞口要大，也就是说，是从洞口的另一侧装上去的。”
“是呀。装上这块混凝土之后，安装的人总要出来，就算不是门，防空洞肯定还另有出口，不是个死胡同。”
“这个男人是什么人？和兰香又有什么关系呢？”说着，石屹在一块干爽的地面坐了下来，随口念道，“男人、咖啡、兰香。”
“你说什么？”余建新问道。
“我说那个男人和兰香有什么关系。”
“不是，后面。”
“后面？后面没说什么了。”
余建新沉思了一会，道：“一定是了。”
“什么‘一定是了’？” 石屹奇怪地问道。
“那天晚上你肯定去了兰香咖啡厅，打电话的人是兰香咖啡厅里的。”
“为什么这么说？你不是说兰香咖啡厅这个名字纯粹是巧合吗？再说，兰香咖啡厅不是外国华侨开的吗？”这次，轮到石屹惊讶了。
“刚才你在车上就下意识地念叨‘男人’、‘咖啡’、‘兰香’这几个词，这种下意识的重复，肯定是当时造成极深印象的结果。尤其‘咖啡’两字，目前，除了兰香咖啡厅，再想不出你和‘咖啡’有什么关联了。”
“建新，我在你那里也总是喝咖啡呀？”
“在我那里喝咖啡并没什么特别之处，就像平时喝水一样，不足以对你的潜意识造成影响。我学过《行为心理学》，应该是这样。”
“是吗？”石屹道，语气仍是有些怀疑。一瞬间，石屹的脑中闪过喝咖啡的画面，但自己仍然确认不了。
余建新道：“当然，这还不足以下定论。你记不记得那天晚上你在树林里遇袭，齐文武所说的三尸御是哪里的巫术？”
“泰缅边境，怎么了？”
“兰香咖啡的厅的老板就是泰籍华人！前些天调查兰香咖啡厅的情况，一时被外资所迷惑，竟然忽视了泰籍这个线索。”
“这么说不是巧合了？”石屹道。
“巧合，最多只能有两个巧合赶在一起，如果有三个，那就是必然。这件事一定和兰香咖啡厅有关。”
石屹晃了晃脑袋，满脸苦恼：“到底怎么回事？兰香怎么又会和泰国华人扯上关系？怎么会这么乱呢？建新，现在怎么办？”
“这么恶性的案子，对方敢直接约你见面，肯定不会放过你。到时不要说找到兰香的尸骨，你自己的尸骨都不知道会弄到哪去，报警吧。”
“不要！”石屹摇摇头，“报警我怎么办？以前的命案就先不说了，齐文武这件事我如何交代？再说，秀儿怎么办？”
“也是。你不亲自报案，没有证据，就算别人报案警方也未必会采取行动。况且，对方肯定已有准备。”
“那我晚上要不要赴约？”
“怎么办呢？”余建新沉吟了一下，道：“或许可以利用齐文武，齐文武摔下悬崖三天了，现在还没有发现齐文武尸首的消息，那警方肯定在找他。报个假案，就说齐文武被兰香咖啡厅的人所杀，警方肯定会行动的。”
“齐文武怎么死的，林月茹知道呀。”
“林月茹是知道，但她不能说。如果说出齐文武是怎么死的，她自己又该怎么交代？前两天我已经和她谈过了。”
“哦。”石屹道，“那然后呢？”
“对于公安局来说，齐文武目前实实在在处于失踪状态，肯定急于知道他的下落，报假案之后，兰香咖啡厅的人至少会被警方暂时控制，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这样总会主动一些，比被人牵着鼻子好。”
“万一兰香咖啡厅和这事没有关系呢？不是害了人家？”
“石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优柔寡断，如果和兰香咖啡厅无关，警方调查之后自然会放了他们，几天被禁锢的日子罢了，这不算什么的。”
“那好吧。”石屹现在没什么主意，只好同意。
“你准备一下吧，今晚就不要在这里住了，免得万一如何之后警察找到你。我也会去准备一下，尽量做到保险。”
余建新走后，石屹匆匆回到房间，将必要的东西装入一个小旅行箱，又仔细检查了一番，毁掉了所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做完这一切之后，石屹提着包出了房间之后，打车直奔人民医院，他要去陪秀儿。
病房之内。石屹坐在床边将秀儿的手握在手里，冷冷的感觉让他心痛。不知道余建新报假案后会有怎样的结果，石屹很怕，怕秀儿在冰冷中沉睡下去，更怕秀儿一个人孤独地沉睡下去，所以他要尽可能陪在这里。不知不觉困倦袭来，石屹握着秀儿的手将头搭在床沿睡着了。
电话铃将石屹吵醒，已是下午。余建新说一切已经安排妥当，马上过来接石屹，送他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暂住。
车开到兰香咖啡厅附近，余建新将车停在一个较为不显眼的地方，道：“看看热闹，警察应该快到了。”
果然，没过多久，两辆警车开来，下来几个警察朝兰香咖啡厅走去。两个警察来到门口推了推门，好像锁着，又有警察去查看窗户，但有窗帘挡着，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竟然不先封锁各个出口，是警方太不专业？还是没太当回事？”石屹问道。
“毕竟是报的假案，没有更多的证据，估计警方也心存怀疑，没有兴师动众吧。”
“建新，现在已经下午二点多了，咖啡厅应该在营业时间，怎么会关着门呢？”
“可能是看警察来了，特意不开门吧，这就更说明有鬼了。”
有警察回车上取来工具，看来是要破门而入了。一个警察刚要撬门，就见听轰隆一声巨响，瞬间咖啡厅的门窗玻璃四处飞散，浓烟火苗喷涌而出，门口的两个警察被强大气浪掀翻在地。人们顿时四处逃散，周围乱作一团。
石屹和余建新在车内看着这一幕，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好一会，余建新道：“是煤气爆炸？”
“像是，不过，煤气罐怎么会在大厅里？”话音未落，又有几个火球从窗口飞出，咖啡厅内一片火海。
“石屹，不对劲。刚才那几个火球，明显是汽油瓶之类的玩意被引燃之后产生的。”
“你是说他们自己烧了铺子？这么狠！”
“是呀。不过，咖啡厅一个人也没出来，不知道是烧死在里面了还是本来就没人。”
“秀儿怎么办？突然弄成这样，秀儿怎么办？”石屹喃喃地说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质问余建新。
“石屹，你别急，再看看情况。”余建新安慰道。
石屹心乱如麻，但又没别的办法，也只能焦急地等着。一会，消防车拉着哭号一般的警报呼啸而来，此时大火已将二楼家私城引燃。虽然只是个几百平的二层建筑，但由于是三十多年前所建，屋顶为木质结构，整栋建筑物完全被大火包围，一时难以扑灭。警方开始管制交通，石屹和余建新下了车，混入围观的人群之中，希望大火扑灭之后能发现点什么。
整整两个多小时，大火才被扑灭，这栋两层的建筑物几乎被彻底烧成了废墟，外加灭火中的二次破坏，已经完全不辨模样。
“走吧！”余建新道，“这种大火，什么证据都烧没了，更何况很可能是对方有意纵火。”
“去哪？”石屹问道。
“去我给你找的新住处，你先安顿下来。”
“不！建新，你送我回农具厂宿舍。”
“你回那里？现在警方已经知道齐文武死亡，至少那个警察325会把你当成齐文武的线人，说不定警方随时都会找你调查。”
“建新，你送我回去。”石屹将头扭向一边，绝望的语气不容回绝。
车开到农具厂宿舍后，余建新说马上要去办重要的事情，嘱咐石屹千万不要乱来，等他的消息，便驾车离去了。石屹回到房间，将箱子随手一丢，重重地躺在床上。齐文武死了，甚至老马头都死了，可自己就是离不开这个地方。
石屹打定主意10点钟到地下室赴约，和对方做个了结，不但要了结，还要找到兰香的尸骨。石屹相信，只有让兰香的尸骨入土为安才能救了秀儿。
看看时间差不多，石屹揣上刀子，又拿出手枪，将仅剩的三颗子弹压入弹夹，然后将手枪别在腋下，来到地下室内。
时间逼近10点，外面传来脚步声，果然有人来，石屹拔出手枪严阵以待。脚步声越来越近，随着手电光的射入，进来一个人影，是余建新。
“建新？怎么是你？”石屹满腹孤疑地看着余建新，并没有放下举枪的手。
“放下枪，我是来陪你的。”余建新道。
“陪我？你怎么不先打个电话？万一我的枪走火了怎么办？”
“以你现在的心情，打电话你也不会同意我来，白费口舌。不管是这个防空洞有人出来，还是有人要进去，两个人总要好一些。
“不行！”石屹烦躁地摇摇头，“这件事本来和你没关系，你再参与下去，恐怕到时你也脱不了干系。”
“是呀，已经脱不了干系了。”说着，余建新摘下左手的白手套，只见黑色已经蔓延到手指，整个手掌都成了黑色。
“怎么会这样？”石屹吃惊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本来淡了很多，但12号一大早起来，就变成这样了。”
看着余建新的手掌，石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不再反对余建新陪自己。石屹道：“建新，兰香咖啡厅都烧没了，对方所说的10点之约，还可能存在吗？”
“不知道，如果那场大火真的把所有的人都烧死了，恐怕再无任何头绪了。不过，林月茹那里我又和她谈过了，齐文武坠崖那晚，她刚好闲着，如果有必要，她会在法庭上做出在出事前一个小时和齐文武见过面的陈述，这样很容易构成你不在现场的间接证据。”
“哦。”石屹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脸上烦躁依旧。现在，他只想着秀儿，心爱的人在自己的手里倒下，如果不能唤醒秀儿，就算逃脱罪责，他也会生不如死。
时间刚到10点，石屹的手机便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未知号码，石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按下接听键：
“您好！”
“你有一分钟时间。”对方说完便挂了电话。
“建新，对方说有1分钟时间，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等着吧，没事的。”
余建新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嗡的一声闷响，两人连忙用手电照去，只见防空洞洞口的混凝土板缓缓转动，漆黑的洞口呈现在二人面前。石屹想起来了，这个声音他听到过，刚搬到这里的那天晚上，迷迷糊糊在睡梦中听到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