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六的上午，深圳开往北京的高铁驶离车站，张翼靠着座椅靠背，望着窗外快闪而过景物出神。他的耳朵里充斥着呼啸轰鸣声，奇怪的是这种嘈杂的声音却有一种奇异的催眠效果，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恍惚中张翼感觉有人把他拍醒，茫然间睁开眼看着身边叫醒他的那位乘客。
这名乘客一脸惊恐的表情望着张翼，焦急地说：“啊呀！你流鼻血啦！赶快去用冷水敷一下。”
张翼恍惚地站起身，看见身上和椅子靠背白色的椅套都被鲜血染得血红，他感觉脑袋里一片混乱。在周围人惊恐的目光中，张翼踉跄着往洗手间走去，鼻血滴了一路。
列车上的工作人员很快拿来医药箱帮张翼进行了简单的处理，随后张翼又回到了座位上，神色茫然地看着窗外的景物。
晚上8点，高铁到达北京西站，地物所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出站口等待张翼。
虽然到达地物所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10点，工作人员在这时却说周扬研究员这时候在办公室里等他，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说。这里提到这位周扬研究员张翼之前见过，在神仙洞事故后曾去医院探望过张翼。
张翼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多问什么，而是直接来到周扬的办公室内，周扬客气地请张翼在沙发坐下。
“很抱歉，这么晚还要请你过来。”周扬为张翼端来一杯茶水。
张翼起身接着水杯，说道：“我也希望了解神仙洞事故调查的最新进展。”
“神仙洞的调查报告会跟你详细说明，另外，这次请你过来也是有其他的事情要交流。我们想知道尉林为什么要把海月云山琴送给你？”周扬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这么问：“不知道这么问合不合适，但我也想不出更加委婉的方式。”
张翼稍稍顿了顿，微微摇头说：“这个问题和我们要谈的内容有关吗？”
“有关，而且关系很大。”周扬两道浓黑的眉毛拧做一团，点头郑重地回答道。
张翼略表遗憾地摇头说：“抱歉。”
周扬能料到张翼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张翼点点头，微皱的眉头稍稍动了下，他的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到这次的见面有几分不寻常，但在对方还没正式亮牌的时候，他最好的策略就是保持沉默。
周扬身子往后仰了仰稍稍靠着椅背，神情略显凝重：“针对尉林把海月云山琴送给你的事情，我们也调查了一段时间，但实在找不出理由。”
张翼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自己也无法回答，他也很好奇为什么尉林要将这张琴赠给自己。
“为什么一定要弄清这个问题？”张翼眉头微微皱起。
周扬也明白这么问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于是他决定换一个方式入手。
周扬将神仙洞事故调查的报告递到张翼手里，对他说：“这本报告你应该在陈寰宇那里见过了。”
张翼接过这本报告，粗略地翻了几页，点了点头说道：“神仙洞现在已经被封锁了，所以没办法再进行进一步的调查，很多问题只能不了了之。”张翼说这段话的时候感觉到心口疼痛压抑，也有很多无可奈何，那些伤痛记忆无法回避。
周扬点头颔首说：“神仙洞的发现非同小可，所以除了前期事故调查陈寰宇有加入之外，后续的调查是不允许外来商业民间团体介入的，所以陈寰宇将新蚩尤计划的考察地点选在了南海西沙。”
张翼明白周扬所指的是什么，但并没有回应。
周扬继续询问道：“这次你参与的新蚩尤计划在南海也遭遇了一次小事故，应该也是和高维空间有关。”
张翼听出了周扬语气中的疑问，他思考片刻后说：“这个属于商业机密，而且我知道的不多。”
周扬释然笑了笑，他不介意张翼这种态度语气。
张翼这时候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公司这次让我过来配合神仙洞事故调查的后续工作，难道不是陈董的安排？”
周扬点头说：“陈寰宇先生的确是这么安排的，不过我们两个要聊的不止这些。”
“哦？”张翼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事情有些不寻常。
周扬看了看手表，点头说：“我也不绕弯子，不管是神仙洞还是南海西沙，核心问题都在高维空间罅隙。通过强能量实现空间折叠并不是什么新闻，比如一些猎奇的论坛里经常说的‘撒哈拉魔鬼眼’。”
“我也看到过相关报道，说‘魔鬼眼’是欧洲核子能机构实验的副产品，跟我见过的神仙洞‘鬼火’有点相似，这也从另外一个方面可以佐证神仙洞里可能有一个稳定存在的高维空间。”张翼若有所思地说着，继续试探性地问：“可以通过空间折叠的实验验证高维空间罅隙是否存在产生神仙洞鬼火或者是魔鬼眼的可能性。”
周扬眉头不展，思考片刻后摇头说：“4维空间对真空虚实粒子对的选择性吸收能力较弱，还不足以形成魔鬼眼或者是神仙洞鬼火之类的‘高维黑洞’。空间折叠的叠加效应在理论上可以产生5维及更高维度的空间，但也会引发一系列不可预估的可怕后果。所以除了撒哈拉的那场实验之外，现在没有实验室敢轻易尝试通过强能量折叠空间产生5维或者是更高维度空间。曾经有人建议在太空中进行这个实验，但因为巨大的成本和一些别的顾虑也被否决了。”
张翼面容沉稳，思索着问：“神仙洞和南海中疑似存在的高维黑洞有可能是自然环境下的产物吗？”
“可能性不大。”周扬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疑虑，在沉默片刻后问：“你相不相信人类的文明也有轮回？”
听见周扬也这么问起，张翼着实吃了一惊，因为这样的问题尉林不止一次跟他聊过。周扬的这种问问题的方式，让张翼感觉到了事态的不寻常。
张翼神色的异样表现符合周扬的预测，周扬望着张翼继续问：“你应该不是第一次听这个问题，之前有人应已经问过了吧？”
张翼眼神里闪烁着狐疑，他不清楚这个周扬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张翼长舒一口气，假装淡定地笑了笑说：“文明的轮回啊，可能吧！毕竟现有文字记录的历史太短。”
这时，周扬看了看手表，点头说：“可能还要再耽误你一点时间，还得等两个人。”
张翼不理解周扬的安排用意，目前的情况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几分钟后，办公室外有人敲门，周扬打开门从屋外走进两人。
张翼认出进来的两人中有一个正是那次住院的时候与周扬一起来过医院探望的刘安超，张翼对这个不苟言笑的警官印象还挺深的。另外还有一位大约70多岁、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老者。这次刘安超还是穿着便装，仍然是一副神情严肃不苟言笑的表情。旁边那位老者穿着一件深色的羽绒夹克，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厚的眼镜，像是一名资深学者。
刘安超对张翼介绍道：“这位是常钧言教授，是国内量子理论和高维空间的专家。”
张翼依次与常钧言与刘安超握手问好后，几人回到屋内的沙发旁坐下。
这时刘安超将手提袋里的笔记本电脑取出，打开后将屏幕转到张翼面前。
张翼定睛一看，惊愕地发现屏幕上面显示的竟然是自己的非常详细的个人资料以及近期行动踪迹，上面的内容甚至包括了很多详细到张翼自己都无法想起的细节。
“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在监视我？”张翼被这样突如其来的状况激怒，他很痛恨被人监视的感觉。
刘安超仍然不动声色，冷静地回答说：“这是一款最新研发的行为预测分析软件，通过分析个人近期的活动轨迹以及言论行为来判断他是不是危险分子。不过这个也只能作为辅助软件，得出的结论仅作为参考，最终评断结果还是得由组内专家做出。”
这个回答让张翼很措手不及，愤怒之余也难免有些哭笑不得，他不清楚自己怎么就成了需要被格外注意的“危险分子”？
张翼没有掩饰自己此刻的愤怒情绪，语气变得激动起来：“你们这样的做法很可笑！难道我来配合你们调查，就连基本的隐私权都没有？！”
刘安超冷静地回一句：“如果今天没告诉你这些，你也不会知道你的一举一动都是被严密监控的，对吧？”
张翼的脸色略略有些发白，对于刘安超的这句反问，他无力反驳。愤怒之余他也更加好奇刘安超和周扬的目的是什么，在恢复平静后问道：“你们调查的目的是什么？”
刘安超不紧不慢地继续解释：“我们通过考察和研究，认为你符合我们的要求。希望你加入调查组，配合我们进一步的调查取证。”
“是神仙洞的事故的调查？”张翼还是不太能理解他们的做法。
刘安超郑重地点点头：“这次是以神仙洞事故调查的名义请你过来，不过我们需要你配合调查的事情比这个要复杂很多。这件事非比寻常，也更加危险，属于高级别机密。”
张翼假装平静地不屑笑了笑，摇头说：“如果你们是想调查陈寰宇的资金动向的话恐怕找错人了，我只是一个小员工，这些高层的商业机密我一无所知。”
刘安超目光稍稍一沉，解释道：“跟经济犯罪没关系，我们要调查的事和尉林有关。”
“尉林？！”张翼有些诧异，虽然此时对刘安超所说的合作还是有些排斥。但在听到尉林的名字的时候，张翼的内心也不免好奇起来，毕竟尉林这人留给张翼的疑问实在是太多。
刘安超目光沉稳、语气平静：“这是我们目前掌握的尉林的资料。尉林原名李尉明，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本来应该被纳入国际刑警组织的红色通报缉捕的名单。不过，因为要顺藤摸瓜一网打尽的长远考虑，才决定在发布之前撤销这一通报。”
张翼的目光里充满了疑虑和矛盾，内心的疑问愈演愈烈，各种矛盾和奇怪的念头爆炸式地出现在脑海里，让他一时间陷入了混乱。尉林的确是一个很让人费解的人物。表面上，尉林只是一个旅居欧洲的中餐店老板，但他却成功地借助海月云山琴跻身名流富豪圈混得风生水起。尉林跟陈寰宇这样的人物成为忘年的好友，即便在他失去了海月云山琴主人身份后，还能和陈寰宇保持如此好的关系，确实让人匪夷所思。当然最让人无法理解的还是尉林赠送海月云山琴的行为，不仅知道这件事情的旁人无法理解，就连当事人张翼也是一头雾水。
张翼眉头紧锁，思索片刻后问：“你们撤销国际刑警组织红色通报有这么容易？”
刘安超郑重地解释着：“当然费了不少力气，为了做得像一点，除了抹掉相关人员的在国内的记录外，还有意制造了一次重大的袭击事故，造成了国际刑警总部及156个成员国的资料档案库的数据丢失事故，就连备份都被抹掉，这样才看起来更像真的。”
张翼听到刘安超的描述后并不惊讶，反而流露出疑惑的笑容，摇头说：“这么大的代价？就因为一个尉林？”
“不仅仅是一个尉林，而是整个Gaia。”周扬补充说明。
刘安超点点头，语气平静地继续解释：“单单抓住个别骨干不能彻底摧毁Gaia这个组织。”
“所以这招就叫欲擒故纵？”张翼微微眯着眼，仍然保持着警惕：“那些人会相信吗？”
刘安超说道：“那次事故是由Gaia策划实施的，他们的成员渗透到很多重要部门里，一个联网的系统即便安全系统再完美，总会有漏洞的存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故意留下一个十分隐秘却又致命的安全漏洞，剩下的就是等他们里应外合、袭击成功。”
“你们这弯子绕得也太大了，有点迂回。苦肉计？”张翼嘴角动了动，略带不屑且不信任的神情摇头浅笑说着。
刘安超面无表情地继续解释说：“法国和澳大利亚方面曾经逮捕了几名Gaia成员，结果这几人都在羁押期间非正常死亡，仅有的线索都断了。很多国家的重要机构里潜伏有Gaia的成员，让我们后续的工作无法开展。为了对付Gaia，我们需要弄清楚这个组织的整体结构和运作机制。否则根本无从下手，更不要提连根拔起。”
“所以你们就故意留出了看似隐秘却非常致命的系统漏洞，让他们觉得有机可乘，从而制造了这场‘事故’？”张翼在说出这句话后，总觉得有些莫名的后怕。
“是。”刘安超的回答很简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