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王子带着众人赶了过来,他们看到塞西尔公爵跪在地上,苏菲王妃就平静地睡在那里,碎落满地的玻璃像水晶一样衬托着她。
“苏菲!”王子悲切地喊着扑在她的身边。
“姐姐!”赛琳娜掩面哭泣着不忍心看到这个场景,众人都脱下帽子深深地低下头。
“看,是戴维斯公爵。”希尔达公爵忽然对着楼上破掉的窗子喊道,“殿下,一定是他干的。”
塞西尔听到猛然一惊抬起头,果然见到戴维斯就在窗口呆呆地像是跪在那里。
王子愤怒地站起来指着窗口那边的戴维斯:“卫兵,给我拿下他。”
“不,王子殿下,不会是戴维斯。”塞西尔拦着王子。
“那就让法庭去审判他。”王子叫道。
“到底怎么回事!”塞西尔跪在地上看着苏菲王妃安详地躺在那里,痛苦和迷惑纠结着他的心。
他们将苏菲王妃的遗体暂时安置在一个房间,塞西尔呆在一旁感觉这一夜发生的事仿佛他的一生,一切的因缘都在他脑海中不停地反复着。
国王正在和赛琳娜公主争执着,赛琳娜公主要把苏菲王妃的遗体带回法国,国王却不允许,他施展着权威高喊着:“苏菲王妃是我们英国的王妃,不可以由你们带走。”
“可她也是我的姐姐,是我父亲和母亲的女儿,我们法兰西最优雅最受人崇敬的公主,现在却死在了你们这里。”赛琳娜又痛哭起来。
“可是你也要为我们英格兰皇室着想,他可是我儿子的妻子。”国王拉着亨利王子说道。
“是的,赛琳娜,请把她留下来。”亨利王子神情沮丧地说。
“绝不,你们英格兰就等着与我们开战吧。”赛琳娜转身愤然而去。
国王叹息了一声离开了,躺在那里的苏菲王妃却笑得那么纯洁释然,她终于摆脱了这纷乱嘈杂的世界,对她确是一件好事。
“王子殿下…”
“塞西尔,如果是说戴维斯公爵的事就不必再说了。”王子摆着手打断他的话语。
“殿下,他毫无理由伤害王妃殿下。”塞西尔力争说。
“不,塞西尔公爵,我们都知道戴维斯公爵风流无比,也许是他轻薄王妃,所以王妃才…”说着希尔达公爵深长地叹了口气,他的眼睛在王子身上咕噜一转。
“不,殿下您了解戴维斯,他虽然贪色却绝不是个轻薄之人。”塞西尔看着王子,王子似乎有些犹豫。
“可是…塞西尔,他喝醉了酒,也许因为醉酒他做出了无礼之事?”王子眼神飘忽不定。
“殿下,那王妃为什么不呼救,这里面另有隐情。”塞西尔坚定地说。
“可是戴维斯甚至自己都认罪了!”王子仰着头长舒了口气,“就让法庭去审判他吧。”
“殿下,法庭那些蠢材只会草菅人命。”
“塞西尔公爵,你简直是在质疑污蔑我们英国的法律。”希尔达公爵高亢地叫着,他又哈着腰对王子温婉体贴地说,“殿下,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不,我要留在这里陪她。”他走到苏菲王妃身边深情地握住她的手,望着她平静的脸颊然后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侍女们在她身边撒满了花瓣,她就像睡在花丛中一样安详。塞西尔看着她,看着他此生唯一的挚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们一直就这样子保持着距离,她恬静地在那里,如此纯洁。
这时候国王的侍从进来了,他走到王子身边躬身说:“殿下,国王陛下让您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一堆事要处理。陛下还说要记住您的身份,您是英格兰的王子殿下。”
“不,我不回去。”王子毫不理会他。
“殿下…”侍从十分为难,他悄声走到塞西尔公爵身边,然后用手指了指门外的士兵低声说,“公爵大人,国王的命令。”
“殿下,您还是先回去吧。”塞西尔也劝慰道。
“不要劝我,塞西尔。”王子仍是丝毫没有走的意思。
这时侍从已经在门口吩咐士兵,侍从说完士兵们伸头探向房间望着塞西尔,塞西尔对他们一点头,士兵们这才进来。
“殿下,国王陛下命令您回去休息,失礼了。”士兵们说着用手抓住了王子的手臂。
“放开我,你们这些大胆的家伙!”王子怒斥着,但士兵们丝毫没有理会,拖着他的胳膊将他拉了出去。
王子的声音渐渐远去,侍女们也将房间里的人都赶了出去,希尔达公爵伸了个懒腰,说:“塞西尔公爵,那我也先回去,明天陛下一定有很多事需要我帮忙。”
塞西尔点点头,希尔达公爵就高昂着头晃动着宽大的身躯走了出去。塞西尔坐在椅子上,他望着门里沉睡的苏菲王妃回忆着与她的初识,那个美妙的下午,阳光是怎样穿过窗子渲染了她深褐色的头发,而她的眼睛和微笑却比太阳都要温和,举手投足之间都尽显优雅。──她就是雨中的夏荷,黑夜中的百灵,透着惊喜又带来希望。
忽然一阵混杂的香气传来,其中却有一股塞西尔非常熟悉的幽香,那是苏菲王妃身上散发的香气。塞西尔猛然在回忆中惊醒站了起来,但是当他又看到躺在那里的苏菲王妃,眼中的热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已经快要凌晨四点了,塞西尔坐在这里一夜没睡着,这爱情的苦痛胜过身体的伤痛。
“呃…”随着一声低闷的声音,走廊门口的两个士兵倒在了地上。
看到这个景象,塞西尔猛然跳了起来,他很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四名法国服装打扮的人冲了出来,看到塞西尔一惊,立刻抬起手将一根像是筒子的东西放在嘴巴。
塞西尔知道这筒子里一定有根针,而且浸泡过有麻醉效果的药水。他一手抬起身旁的椅子挡在前面,只听“砰砰砰砰”几声,四根针就牢牢插在了椅子上。塞西尔举起椅子朝那些人扔了过去,一名法国人闪躲不及被砸到在地。其余三名法国人似乎又填好了麻醉针,一闪出来又用筒子对准塞西尔,塞西尔一手又拿起一个椅子挡在前面。
“住手。”塞西尔听到声音将椅子放低,看到那些法国人将举着筒子的手放了下来,这时他看到赛琳娜走了出来。
“公主殿下,您这是在做什么?”塞西尔放下椅子,赛琳娜和四名法国人走进来。
“我来带走我的姐姐,塞西尔公爵,希望您不要阻拦我。”赛琳娜抹着眼泪。
“这…”塞西尔感到焦虑万分,他多想永远陪着苏菲王妃啊。
这时门“吱”地一声打开了,一个侍女揉搓着睡意惺忪地眼睛打开了门,“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法国人利落地举起筒子,只听“嗖”地一声一根针飞了出去插在了侍女的胸口,只见那侍女身体一颤然后就瘫软在了地上,另一名法国人走进屋子里,然后就听到屋子里也响起了同样的声响。
“拜托了,她可是我姐姐。”赛琳娜几乎哀求着。
“我们一定要带走苏菲公主。”一名法国人用绝不退让的语气说,几名法国人的眼睛都是如此坚定。
“那…好吧。”塞西尔忍痛答应了,因为他知道苏菲王妃也是希望回家的。
“谢谢。”赛琳娜对着塞西尔点了点头,赛琳娜和塞西尔一起走到苏菲王妃的床前,他轻轻抚摸着苏菲王妃的脸颊,“姐姐,我们可以回家了。”
这时跟随赛琳娜的那四名法国侍从抬来了木棺,他们将苏菲王妃轻轻抬起又小心翼翼地放到木棺里,然后缓缓地盖着木棺。
“等一等。”塞西尔用手猛然拦住木棺盖,他深情地望着苏菲王妃,她还是那么宁静那么美。
“公爵先生…”法国侍从喊道。
“嗯。”塞西尔松开手,木棺一点点隐藏了她的面容,最后将她的美丽连同思念都锁在了这可恶的木棺里面。
他们抬起木棺,赛琳娜对塞西尔说道:“我们要走了。”
“你们要如何离开。”塞西尔问道。
“我们的船已经在港口准备好了,趁着天没亮可以偷偷溜出去。”
塞西尔看看木棺,“我送你们出皇宫。”
“谢谢。”赛琳娜诚恳地说。
外面天色还很黑,马车颠簸着,赛琳娜和那几个侍从显得很不安,快到门口时士兵忽然拦住了去路。
“是什么人?”士兵喊道。
塞西尔探出头,“我是塞西尔公爵,现在要回去休息,快让开。”
“原来是公爵大人,失礼了。”士兵恭敬地说,“快,打开大门。”
马车一出了皇宫就直奔港口,法国使团的使者们已经早早出来等了半夜,在赛琳娜公主和国王撕破了脸的时候她就早早吩咐他们离开皇宫了,她确是一位聪明机敏的公主。
当侍从把苏菲王妃的木棺抬下马车时,使团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他们神情凝重悲伤。
“苏菲公主,您永远是我们法国人最崇敬的公主,我们法国的骄傲!”一位年迈的官员高呼着。
这是塞西尔渡过的最凄冷的一晚,他看着他们抬着苏菲王妃迈着沉重的步伐一点点远去,他的心彻底死掉了。
“你爱她,对吗?”赛琳娜看着塞西尔问道。
“嗯。”塞西尔点了点头。
“当我看到你看着躺在木棺里的姐姐的眼神时,我就知道你爱她。现在我才明白每次姐姐谈起你时眼睛中为什么总闪烁着光辉,从小到大她都是如此,喜恶从来不让别人知道,永远都替别人着想宽容别人。”赛琳娜抽泣着泪水又开始滚了下来,“我是多么自私,我永远比不了姐姐。”
“你姐姐她爱你,这就足够了。”塞西尔微笑着,就像苏菲王妃那样,她就是用这种微笑去体谅别人宽容别人,给别人带去温暖。
“嗯。”赛琳娜也微笑着抹掉泪水。
“赛琳娜公主,我们得走了。”侍从喊道。
“我们要走了,记得来看我姐姐。”赛琳娜说。
“很快我就会去的。”塞西尔深深点了下头。
赛琳娜转身走上了船,她朝着塞西尔挥挥手,船驶开了港口口,载着塞西尔全部的心和全部的爱。这时东方的云彩被映红了,它为世界驱散黑暗带来了温暖,那是苏菲王妃在微笑。
送走了赛琳娜,塞西尔独自一人在伦敦的街头慢慢踱着步子,他知道人们醒了就要有许多事去忙,女人要忙着扫罗漂亮的衣服穿去炫耀,商人们要赚大把的钱让自己显得高贵,而皇宫里的人要忙着追捕法国人,这是人类的秩序,他们的生活,当抛开这一切他们就会像塞西尔一样游荡在街头无所事事,可他们做得那些从来都不是必须的。
塞西尔回到了皇宫,很远就已经听到了国王的咆哮声。看到塞西尔回来,王子跑过来对塞西尔问道:“塞西尔,你有见到赛琳娜公主吗?”
“不,王子殿下,发生了什么事?”
“法国使团的人都不见了,他们一定带走了苏菲。”王子叹道。
“该死的法国人。”国王还在咆哮着。
“殿下,法庭打算什么时候审判戴维斯?”塞西尔问道。
“马上就要开审了,因为戴维斯的名声太大,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要秘密审判。”
“殿下…”塞西尔叫道。
“快去吧,议会一定会想办法除掉他,带上龙骑兵。”王子一点头。
“殿下,塞西尔告退。”他转身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塞西尔召集了龙骑团,到了法庭他一手推开了大门,在法官和陪审团惊愕的目光走了进去。法庭中央戴维斯低着头颓然地立在那里毫无生气,这还是他认识的戴维斯嘛,那个自信十足的戴维斯嘛,完全认不出来。
“塞西尔公爵,你…你怎敢如此放肆藐视法庭!”法官怯怯地说。
“我只是来这里旁听的。”他扫了陪审团一眼,竟然大部分是议会的议员,是谁让他们在这里?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敌视罗马天主教的议员们一定会置戴维斯于死地。
“那这些士兵呢!”法官看着严整而立的士兵。
“他们都是戴维斯公爵的部下,他们是英格兰最英勇的骑士,击败狼人的英雄。”塞西尔高亢地说着,“法官大人,他们有权利在这旁听吗?”
“有,有…”法官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这时陪审团上开始议论纷纷。
塞西尔走到戴维斯跟前抓着他的胳膊轻轻晃动着:“告诉我,怎么回事?”
戴维斯将头埋得更深,他沉默着无比痛苦地摇着头。
“告诉我,戴维斯!”塞西尔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