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尔回头看看阿金和队长们,他们都在望着他,这时阿金喊道:“敬礼。”
所有的士兵一瞬间都肃然而立,恭送自己的长官。
塞西尔对着他们苦涩一笑,他多么不想迈这一步,他想念苏菲王妃和戴维斯,想念明媚日光,他甚至想念那些因寂寞而发霉的光阴。但是他还是转过头背对着他们迈出了这离去的一步,因为曾经的岁月年华不再属于他。
就在塞西尔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伍迪队长拿起枪对准了走进黑暗阴影里的塞西尔,他眼睛有些湿润,瞄准了半天始终没法抠下扳机,“我做不到。”伍迪队长放下枪,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我们的塞西尔大人,他还是那么嫉恶如仇不是嘛?”阿金说。
“可是…他确实已经死了,甚至他如此存在着说不定都不是他自己的本愿,也许是恶魔在操纵…”伍迪将手中的枪给了阿金。
阿金握着枪,曾经塞西尔大人的教诲又在他耳边萦绕。是啊,塞西尔大人怎么会允许自己变成怪物活在世界上。他深吸了一口气,举起枪瞄准了塞西尔,只是那个细长的身影太熟悉,他如何开得了枪,那可是他最尊敬的人。不,我这是在拯救塞西尔大人。阿金坚定了信念,又托了托枪。
“阿金——”伍迪队长有些焦灼地叫道,所有人的心都悬在了半空中,只要枪一响,士兵们都会举起枪把剩下的那两个吸血鬼一起干掉。
“不,我做不到,”阿金终究还是放下了枪,“他的所作所为,你如何让我相信他不是我们的塞西尔大人。”
“是啊。”伍迪队长松了口气,看着塞西尔离去的身影他舒坦地笑了起来,“我们的塞西尔大人。”
回到古墓,这里似乎因为阿尔塞纳的抑郁更加阴暗。卡里坐在阿尔塞纳身边,如同什么也没发生。塞西尔他们互相看看,默契在沉默中轻语。
到深夜时,他们又一起跳到钟楼顶上,清澈的星空让人安详而又自在。他们就像一家人聊家常那般聊着时光,只是内容上有些不宜,不是吸血鬼就是狼人,还有各种各样的怪物。卡里仍然坐在阿尔塞纳的旁边,以前塞西尔觉得他就像阿尔塞纳的贴身管家,忠诚便是他的唯一,但就在今晚,塞西尔的想法有所改变,对这个吸血鬼家族都有所改变。他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是一种来自家的温暖,一种家人的羁绊。
“你在笑什么?”阿尔塞纳突然看着塞西尔问道。
“没什么。”塞西尔看到利奥朝他挑了挑眉,一旁的盖比也在窃笑,“你的调查好像不怎么顺利。”
“是的。”阿尔塞纳叹息着,“明天你跟我去狼族那边调查一下。”
“狼族?狼人能知道古尸的事?”
“你以为这些无敌世界的吸血鬼为什么会变成古尸。”阿尔塞纳冷笑着。
塞西尔听他如此说很是惊讶,难道是狼人把这些吸血鬼弄成这副德行。随后在阿尔塞纳的讲述下,他更加惊叹,吸血鬼与狼人的历史竟也和人类的那般恢弘和壮烈。
那是在八百年前,当时吸血鬼处在巅峰的时期,有着七位吸血鬼祖先以及众多存活了上千年的吸血鬼,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生物能与之匹敌。直到有一天,一位杰出的狼族首领诞生了,他统帅了所有的狼人向吸血鬼祖先们宣战,并与他们约战蒙古草原。可是吸血鬼祖先们太过狂妄,他们仅仅带了当时全部的二十七名千年以上的吸血鬼,挑战全世界的十五万头狼人。
结果可想而知,吸血鬼们败了,二十七名千年吸血鬼被焚,那些拥有高级复原天赋的吸血鬼则被分尸,头被抛进大海的深渊,四肢则被散落在深谷幽林。而吸血鬼祖先则向着欧洲、中国、俄国四散逃逸,最后甚至不得不燃烧血气。
而所谓的燃烧血气则是每个吸血鬼都拥有的能力,即是通过恢复心脏跳动来过度汲取血液内的力量,使自己更加强大更加敏捷,塞西尔由此想到雷诺当时的情况。但这能力是有坏处的,一旦燃烧血气血液便会高速流失切无法停下来,最后只得陷入沉睡,而这种沉睡需要维持许久切无法自然苏醒。
可是那位聪明的狼人首领早已令所有的狼人喝下了一种含有银的东西,却不会对狼人强壮的身体造成威胁,只会令他们身体愈合的能力减弱,而对敏锐的吸血鬼却仍会造成灼烧。不仅如此,他们还在人类部落周围的河流也被投下了银,人类和动物纷纷被毒死。血液高速流失的吸血鬼祖无法补充血液只能一路奔逃,白天便躲进幽谷,吸一些小型动物的血液维持快要倒下的身体,但那些狼人很快就会追上来,他们就只能与他们搏杀。最后他们逃进石洞,放下巨大的岩石挡住入口,亦或者各种狼人无法进入的地方,只等待着哪一天他们的子嗣来唤醒他们救他们出去。
塞西尔点点头表示已经了解,阿尔塞纳笑了笑,“那个狼族首领你也应该在他们口中听过,就是噬月狼王,他只要轻轻一嗅,便可将全世界那些躲着沉睡的吸血鬼找出来。所以那时的吸血鬼都小心翼翼的活着,甚至成立了吸血鬼议会来与之抗衡。但是大战以后,那十五万狼人也仅仅剩下三万,狼族也无力再战,于是两方达成了互不干扰的协议。而年轻的吸血鬼们发现世界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因而背叛了祖先不再打算拯救他们出来。”
塞西尔想起古墓的那具古尸,若是他苏醒过来绝不会为了爱和正义。然后他点点头,“明天我跟你去。”
阿尔塞纳仰倒在砖瓦上,“希望明天不会空返。”
第二天天刚黑的时候,他们就急匆匆奔着獠牙谷而去。临走前,卡里询问阿尔塞纳他需要做什么,阿尔塞纳说不需要的时候他的眼睛如同失去方向的候鸟,后来塞西尔才知道,那是对前世乃至吸血鬼人生的茫然失措。
出门后他们才发现自己选了一个糟糕的天气,天空的阴云另整个草原陷入昏暗,狂风呼啸着蹂躏着翡翠湖发出拍打声,忽然天空撕开一道闪电,那浓密的阴云便在天上露出了狞笑。
“看来暴风雨要来了。”阿尔塞纳抬头看了一眼,丝毫不在乎一会儿会被淋成落汤鸡。
塞西尔跟在他后面,尽管吸血鬼的视力极佳,但他也怕一不留神在这陡峭的石崖上跌下去。一直爬到山顶,阿尔塞纳才停下来,然后看着脚下说:“我们到了。”
塞西尔跳过去,这才看到在他的脚下有一个很大的石洞,有两步那么宽敞。塞西尔仔细看了一下里面,下面竟然有亮光,地上还有稻草,看上去很是温暖。
“阿尔塞纳,别再那里偷偷摸摸的。”里面一个洪亮的声音四处撞击着四壁冲出洞口。
阿尔塞纳抿嘴一笑,一跃跳了下去,塞西尔也立刻跟了下去。洞穴里非常宽敞,确切说这里应该是个囚室,他们的身后就是牢门,牢门外的两边的墙上都有光影,这里应该是狼人的牢狱。
关在这里的是一头稍有些苍老的巨狼,他匍匐在那里,但是可以看出他的身形比阿瑞斯都要宽大,左眼上有抓痕紧紧的闭着,应该是瞎掉了。他的四个爪子都有铁链锁着,但铁链很长可以让他在牢房里自由活动。
阿尔塞纳又露出那邪魅的微笑,“噬月狼王的后裔——独月。”
这时候塞西尔看到那狼人的耳朵猛然向起立起来,他撑起身躯迈着厚重的步子超他们这边走过来,锁链被拖得“哗啦啦”作响,而狼眸却紧紧凝视着他们,就在快要走到塞西尔跟前的时候,塞西尔的一条腿竟不听使唤的向后挪了一步。
他停在他们跟前的沟渠,后面的锁链已经被拉得四直。这时候上面的天窗又传来一声霹雳,开始有雨落了进来,雨水落在地上的沟渠,被引到旁边的囚室。“吸血鬼,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你这么说真是伤人,好歹我们也是老交情嘛。”阿尔塞纳一脸奸诈。
“闭嘴!”独月怒吼了一声,“你是帮过我,可为什么不再一次帮我,把我从这该死的牢笼救出去夺回王位。”
阿尔塞纳托着下巴想了一会,然后一脸调侃地说:“现在救你出去怎么样?”
这时候独月那凶恶的目光一下子酥软下来,他转过头向后面走了两步,然后背对着他们问道:“你说得是真的?”
阿尔塞纳冷笑了一声,“我找到了一名吸血鬼祖先,我想知道如何证明他是我要找的人?”
“什么?”独月猛然回过头来,“你该不会蠢到想复活他们吧?让那些怪物复活无论是对狼人还是吸血鬼都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我才想知道我找到的到底是不是我要找的人,你是否知道逃往欧洲的吸血鬼的事?”阿尔塞纳强调着。
独月深思了一会儿,“我的祖先噬月狼王很小心,他怕有人追寻这些吸血鬼,因而对后辈们也闭口不提这些怪物的位置。我小的时候在长辈口中听说过那次圣战的故事,逃往欧洲的是一个令狼族战士都胆颤的吸血鬼,因为他竟然不顾狼人的身体内有银都照常痛饮,也是唯一一个没有用血气燃烧就逃出狼族手心的吸血鬼,估计最后是被硬烧成重伤才陷入沉睡的。”
“我了解了。”阿尔塞纳神情失落,目光有些呆滞,塞西尔和独月就这么望了他半天,而狼人独月的眼睛里更多的是渴求。
忽然阿尔塞纳身影一闪,那四条锁链一瞬间断了开来,塞西尔再看时,房间里已经没了阿尔塞纳。而独月看着断开的锁链疯狂地大笑起来,“我自由了,哈哈哈!”他仰头发出一声震动天地的咆哮。
“走了。”天窗上传来阿尔塞纳的声音。
塞西尔曲腿准备跳出去,这时候独月却对他说道:“吸血鬼,你最好小心点,那个蠢材找到他的仇人肯定会复活他的。哼,其实找到又能怎么样,不过是让那不死的怪物再一次沉睡。可怜的阿尔塞纳,你的仇恨注定比沙漠中的绿草更加干渴。”
塞西尔没去理他,跳起来又踩了一下突出的石壁跳出了天窗,外面的风雨凶恶如豺狼,周围的树都在左右摇摆。塞西尔四下寻找,才看到阿尔塞纳正站在一块光滑的岩石上,他走过去,却听到他疯狂地咆哮着:“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他!为什么…”
塞西尔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跌坐在岩石上抱着头,然后握紧了拳头使劲全力仰天长哮。天上的雨下的更猛烈,只是再猛烈的雨也无法浇灭阿尔塞纳心中的怒火。
不知过了多久,阿尔塞纳才渐渐平息,塞西尔就靠在树边看着他,看着他从愤怒到死寂,仇恨却如夜渐浓。山下,草原上几头狼人在拼命逃窜,看来独月已经夺回了王位。
雨云开始散去露出皎月当空而挂,阿瑞斯的后裔还在朝着翡翠湖的方向奔逃。阿尔塞纳看着他们冷笑,他哀叹着自己的不公:“落难的王子有一天会像他的父亲一样回来报仇,可我的仇人在哪里?”
塞西尔并未劝慰,因为干柴怎么扑灭烈火,于是他问道:“那个安格斯到底做了什么?”
阿尔塞纳忽然愣在那里,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眼角一颗颗血泪滴落在手上,“他把我变成了吸血鬼,然后…” 他眼中的血泪流得更快,“让我喝干了我妻子的血…”愤怒又一次嘶吼着响彻了夜空。
塞西尔心中一颤,竟是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妻子,他看着阿尔塞纳同情起来,只怕他心中的明月也早已不再洁净。一直等他哭了许久,塞西尔才背负着阿尔塞纳回去,因为失血过多他早已没了力气。
回到古墓的时候,大家看着如此虚弱的阿尔塞纳都吃了一惊,他们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盖比指着一旁的吸血鬼古尸:“这个到底是不是安格斯?”
塞西尔看看那具古尸,他平躺在石棺顶上一动不动,但却给人感觉随时都要跳起来一样,“阿尔塞纳说不是。”塞西尔叙述了一遍独月的话语。
卡里听完后平淡地说:“七祖先的嗜血君王,据说他嗜血成性,而且吸得血越多力量就越强大,所以才没用血气燃烧这种极端的方法,反而选择喝下银血。”
“明智的选择。”利奥点点头说,“不过也很极端。”
塞西尔看着阿尔塞纳盖着的石棺,不知道他是不是会梦到自己前世,但是他相信,那颗心脏里包着的不会是怒火,也不会是死寂,而是他对妻子刺下獠牙时的泪。
直到第二天的傍晚降临时阿尔塞纳才醒过来,他推开石棺坐起来,带着失魂落魄的神情望了一眼那具古尸,眼睛中出奇的可怕。所有的人都没有说话,他此时就像一头猛兽,任何善意的言语都会引来不幸。
“我饿了。”然后他便从石棺中走出来,向着门口走去。卡里跟着他紧追了几步,结果他头也未回的说了一句,“我一个人就可以。”
卡里只得停下步伐,然后看了看打开门而去的阿尔塞纳,便丧气的回到了自己的石棺旁呆坐着。
塞西尔坐在自己的石棺上,只距离卡里隔着盖比的石棺,他对着卡里安慰说:“别在意,他心情不好。”
卡里抬起头看了看塞西尔,那冷漠的眼神里此时一片茫然。
“上一次谢谢你帮助我们。”塞西尔说。
“帮助我们?”坐在塞西尔身边的盖比仰着头疑问着。
塞西尔对他说道:“是卡里帮助我打败雷诺的。”
一旁的利奥听到此话立刻走了过来,紧盯着卡里:“真是不可思议,我认识你有几百年了,可除了阿尔塞纳我没见你关心过任何人任何事。”
卡里淡淡一笑,却没有任何言语,面对着三个人的包围他显得极其不自在。
“以后你可以和我们一起。”盖比说。
“是的,你可以跟我一起捕猎,或许你还有别的爱好,例如和盖比一样喜欢玩小孩子的玩具。”说着利奥迅速探进盖比石棺的最里面拿出了一堆孩子玩的玩具。
“该死的利奥。”盖比恼羞成怒,对着利奥就扑了过去。
利奥边跑边嘲弄着说:“拜托盖比,你可有一百多岁了。”
塞西尔和卡里在一旁笑了起来。这一天晚上他们一起跑去酒馆喝酒,只是对于某些不幸的人,酒价可能是此生最昂贵的,因为有利奥在,随后他便会咂着嘴告诉塞西尔他们那人喝得是什么酒,“廉价的威士忌”。